第50章 烈火夔龙（一）
自己的左臂是彻底地废了，沈沐咬着牙取出卡在骨头里的钢刀，心中默默地思考着。以两败俱伤的代价换掉双锤甲士之后，自己的路就更难走了。无法使出威力刚猛的赤炎长刀，自己该如何与六甲阳神相抗。
御风躲闪在大树之间，沈沐不停地想着办法。偷袭已然是不再可能，为今之计只有强杀。
“强杀！就是强杀！”既然选定了方法，沈沐也不再犹豫，脑海里计算着自己与六甲阳神之间每一刹那的交锋。剩下的两尊甲士手中的兵刃据是短兵（长刀已经被沈沐崩碎）。
常言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自己依仗着七尺余长的镔铁棍，或许能够拖住短刀甲兵一息的功夫，然而这一息之间另一名甲兵必然会欺近自己。若是左臂未伤之时，足可以使出一招赤炎刀逼退对方。可如今，自己只能生捱这一下了。
“好！就杀你了！”双目之中迸射出仇恨的火苗，沈沐盯着手持断刀的甲兵，心中已然下了决定。
九天十绝古阵之中的最后一棵大树轰然崩碎，沈沐已经无处可藏，只有挺身向前。****的木屑之中，沈沐吊起左臂，御风立在空中。这个局面，诡计早已没有用处。除了战斗，自己别无选择。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看着身前电冲而至的甲兵，沈沐突然明白了这个道理。与一个个横死在镔铁棍下的甲兵相比，自己太过幸运，幸运到可以掌控自己的生死，而不必浑浑噩噩的消失。
“杀！”沈沐满是血污的双唇轻轻一拨，发出一语淡淡的声响。他不愿再像以前那样，震天动地的怒吼，他只想平静地面对自己的命运。
手中的镔铁长棍熠熠生辉，仿佛与沈沐一体同心也不再杀机凛凛。衣袂飘飞，沈沐霍然冲天而起，一条银龙脱手而飞直奔短剑甲士而去。
“苍龙出海！”这招沈沐不知使了无数次的疯猿棍法再一次惊世而出。不过，这一次，长棍之上的赫赫龙魂少了一丝威武，多了一缕凄然。直到长棍脱手的一瞬间，沈沐才蓦然明白，苍龙生于大海，死于波涛。出海咆哮，本就已经抛却了性命。
“咣”火花迸射，激荡四方。沈沐从来没有想过，杀人的兵器可以如此美丽。充满张力的艺术之美，让沈沐开始觉得，那击撞在空中的不是两把杀人的兵刃，而是写满了故事的长棍和短剑。
“莽牛拳！”沈沐平静地抽调出丹田中的最后一丝真气，霍然探出右拳，借着下坠的力道，飞速地向手持断刀的甲兵飞去。
“咄！”仙音震荡，沈沐口吐玄音。趁着断刀甲兵一刹那的晕眩，拳劲刚猛的莽牛拳正中甲兵的眉心。
“咔！”骨骼碎裂的声音清脆无比，断裂的头骨从眉心斜插入甲兵的大脑。“噗！”顺着伤口，沈沐的拳头继续伸展，像一颗突然破碎的鸡蛋，断刀甲兵的整块额骨顿时粉碎。数不清的裂骨刺入脑海，一声闷哼，断刀甲兵仰面栽了下去。
“咣！”短剑甲兵终于震飞了****而来的镔铁长棍，短剑圈卷，身形飞坠对着沈沐的后心刺去。
躲不了了，七尺余长的镔铁棍只给沈沐赢得了一息的时间，刚刚击杀断刀甲兵的沈沐，根本来不及反应。锐利的剑锋刺破皮肤，穿过肩胛骨的缝隙刺入心肺。没有疼痛，甚至没有恐惧，沈沐清晰地感受到一股钢铁冰冷的寒凉。
“沈沐，你去死吧！”阵眼之中，王珂啸叫挥动着双拳。他看见了，他看见了冰冷的短剑刺穿敌人的身体，虽然有一些偏离心脏，但是他知道，这回沈沐必死无疑。因为，短剑甲士还活着。
“哈哈哈哈哈哈！”飞坠的沈沐口中吐着鲜血，笑声却依旧洪亮。他知道王珂想到了什么，也只知道自己会命不久矣。然而，自己绝非不会死在短剑甲兵的手下，因为沈沐的手中还有一柄短刀，一柄从断刀甲兵手中夺来的断刀。
僵硬的左臂吊在胸口，沈沐拼尽全力，用自己坚实的臂弯夹住穿透胸口的锋利宝剑。血液顺着剑尖儿一滴滴的滑落，发出悦耳的滴答声。沈沐想起了前世的闹钟，好听，真的很好听。
近了，又近了。短剑甲兵想要抽出沈沐身体中的宝剑，却突然发现眼前生机丧尽的沈沐猛地转过身来。“噗呲！”断裂的长刀依旧锋利，带着必死的决心，刺入短剑甲兵的喉咙。嫣红的血色盖住双眼，一片火热之中，沈沐知道自己已然刺出了生命中最华丽的一刀。
滚烫的鲜血溅射而出，那是喉咙的哭泣。挥刀一横，沈沐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把短剑甲兵的头颅生生割了下来。揪出短剑甲兵满是污血的头发，沈沐放声大笑。他成功了，成功地告诉命运，除了他自己没有人可掌控他的命运。
“啊！！”痛，元神撕裂的剧痛。王珂捂着脑袋撕心裂肺地吼叫着，自己布下了天罗地网守株待兔，居然还是被沈沐逼到这般田地。看着沈沐手中的头颅，看着沈沐嘴角的轻笑，王珂抑制不住内心的羞愤。他恨，他恨这个苍天，为什么时间会有沈沐这样的人。
既生瑜，何生亮！如果王珂知道这句话，他一定会说出来。可惜，他不知道。
“咚！”飞坠的沈沐重重地摔在地面。后背上，那柄刺穿胸口的宝剑再一次刺入沈沐的身体。这一次，连带着剑柄，宝剑完全没入了沈沐的心肺。
“噗呲”沈沐还是吐出了一口鲜血，虽然他并不愿意。挣扎着放下手中的头颅，沈沐艰难地擦去嘴角的血迹，回想着自己短暂的一生。如烟、玉娘、曾路、沈鹤、张里正、李管家、沈老太爷……所有的人像幻灯片一样一张张地浮现在沈沐面前，他突然感觉眼皮有些沉重，身子有些疲乏，他好想睡一觉，舒舒服服地睡一觉。
神识归入丹田，沈沐挣扎着不愿昏睡。遁入虚空之中，沈沐驱动着神识飞也似的向虚空深处疾掠而去，他在找一颗丹药，一颗曾经从虚空中拿出来的丹药。虽然他知道那丹药还有的可能微乎其微，但是他还是想要试试。
“沈沐！你很强！你真的很强！”王珂从阵眼之中走了出来，缓慢地走向平躺在地上的沈沐。眼中没有了得胜的欣喜，也没有杀人的快乐，他只有一个念头，好好看看这个躺在地上的强大对手。
虚空之中，沈沐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空荡荡的虚无，脑海之中一片空白。没有，根本没有，根本没有那颗能够让人起死回生的天地真灵丹。罢了罢了，命，我沈沐命该如此。
驱动着神识沈沐想要撤出虚空，然而内心中的不甘让他久久不愿离去。命？！沈沐不停地反问着自己，我沈沐真的要相信命运吗？
虚空之外，王珂惊讶地看着眼前呼吸逐渐变弱的沈沐，心中波澜四起。“他居然还活着？！”王珂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伸手触及沈沐的鼻息，王珂震惊着不再说话。
杀了他，给他一个体面的死亡吧。王珂内心之中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呼喊着。捡过地上的断刀，王珂平静地看着即将死去的沈沐，默然着，一动不动。
“沈沐，走好！”猛然抬起断刀，王珂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冰冷的钢铁疾驰飞坠，向沈沐的喉咙刺去。
“不！我不相信命运！”虚空之中，沈沐的神识震动着，发出惊天地怒吼，控诉着不公的命运。死死地盯住原先摆放着天地真灵丹的空缺，沈沐想也不想，随手包裹住一枚空缺附近肉红色的丹药，猛然转醒了过来。
钢铁特有的寒冷，让沈沐悚然一惊。本能地探出右拳，沈沐一记势大力沉的莽牛拳赫然袭向王珂的胸口。
“噗！”修为低下的王珂根本无法躲避，被莽牛拳地打在胸口，整个身躯霍然飞起，划过一条美丽的弧线，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沈沐，你使诈！”王珂发出阵阵不甘地怒吼着，挣扎着爬起身，向九天十绝大阵的阵眼跑去。是的，他不敢再一次靠近沈沐，只有回到自己为自己制造的牢笼里，他才能安心地释放法术。
沈沐根本没有理会落荒而逃的王珂，此时的他，正在用神识包裹着不知药理的丹药，缓缓地放入自己的丹田。
“咕咕咕咕！”肉红色的丹药在丹田中化成一滩丹水，丹水中弥漫着浓烈的生机。赌对了！赌对了！生存的喜悦让沈沐高兴地发出阵阵呜鸣，生机澎湃的丹水顺着丹田流向沈沐的四肢百骸。舒爽、畅快，沈沐享受着生命的美好，驱动着神识飞快地修补着自己受损的肌体。
“沈沐，我王珂不会再上当了！”阵眼之中的王珂吐出两颗碎牙，抹过嘴角上的鲜血，口中再一次念起道诀：“八卦杀机，罗布环宇。长空飞剑，助我杀敌。”熟悉的杀机法令再次响起，大阵之中却没有出现那张恐怖的血口。此时，王珂的元神异常虚弱，根本无法完成这道平时可以轻松完成的法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