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安然如鬼
微弱的烛光，支撑着帐篷里的昏暗。小鬼安详地睡在一床被毯里，破烂的红棉袄被人悄然换下，清洗得一干二净的小脸上，鼻息微动，将新鲜的空气点点送进他缓缓起伏的胸口。
地铺的另一边，有一个与小鬼差不多年纪的身影抱着膝盖坐在与小鬼相隔不远的另外一床地铺上，她恍然如梦地看着对面地铺上的人儿，眼神复杂之极，时不时被惊悚和害怕的光芒占据。
“他不是死了吗？我亲眼看见那个妖婆一剑刺死他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好像还活着？”女魃在心中喃喃自问，她亲手将小鬼推下车后，见证过小鬼身死的悲惨一幕，但是后来赶上的李君无将小鬼救回来时，他却状似昏迷，全身一处处恐怖的伤口皆都消失不见。
这让女魃又想起了小鬼吸血杀人的那一天，难道，他又一次通过那种邪恶的方式复活过来了？而李君无没有寻找到的老妖婆，就是他这一次的祭品？
“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只是你为什么还要回来，难道你知道我是故意将你推下马车，现在回来找我索命来了？”女魃曾经听过一个索命鬼的传说，现在越想越觉得害怕，尤其当她坐在小鬼的身边时，总觉得这个弟弟很可能突然从床上爬起来，变成白天惨死时的样子，来找自己讨命！
摊上这样一个弟弟，女魃现在十分苦恼，她心烦意乱，坐在床上睡不着觉，也没心思练习武功，仿佛闭上眼睛，就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将要发生。
“小鬼，姐姐不是故意推你的，你……你不要怪我！”心中有鬼的女魃最终忍不住轻声向小鬼这样说道。
睡着的小鬼自然不会回答她的话语，但是一阵莫名吹起的夜风，却让女魃汗毛直立，吓得哇哇惊叫起来。
这一夜，女魃在困与累的煎熬中度过。到清晨的时候，她整个人显得萎靡不堪。
“姐姐？”醒来的小鬼看见女魃一脸苍白，双目周围泛着淡淡的黑眼圈，疑惑地叫了一声。
女魃疲惫地看了坐起来的他一眼，见到小鬼不知什么时候正在直直地看着自己，突然一脸惊恐道：“啊！不是我，不是我害你的，你不要过来！”
她吓了一跳，心脏砰砰跳个不停，整个人直往墙角缩去，恨不得将自己挤进任何小鬼看不到她，她也看不到小鬼的地方躲避开去。
小鬼低头看了看自己完好的身体，回忆起那老妇狠辣的穿心一剑，至今心有余悸。他不真切地摸了摸自己平整的胸口，感受到里面跳动的心脏，惊讶地道：“我……我还活着……”
他开心地看着女魃，对于能够见到她，小鬼真的由衷感到高兴，他冲着女魃激动地叫道：“姐姐，我没死，我还活着！”
女魃用双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掩耳盗铃一般躲避着小鬼，闻言惴惴地从指缝里面朝着小鬼看去，见他还穿着昨天自己帮他换上的青色衣物，身上也是那般没有丝毫伤痕，微微松出一口气。
她整理一番自己的心情，小心地问道：“为什么你还活着，你昨天不是被那老妖婆……”
小鬼躲开女魃探寻的目光，有些心虚地道：“我也不知道，昨天那个老妖婆是捅了我一剑，但是我醒来，已经是这样了。”
联系昨天的噩梦，小鬼总觉得可能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在自己的身上发生过。他低头看到胸前回到脖子上的血珠吊坠，想伸手去摸一摸，突然发觉右手之中有一嶙峋异物。
他不解地将其拿出被子，放在眼前展开。一只麻雀干枯的尸体出现在他手中，它全身皮肉紧贴，干瘪地就像被吸干净了全身的血。女魃和小鬼看到这有些熟悉的状态，具都是一愣。
咔嚓一声，麻雀像木头一样裂开了，凭空散作一片黑烟。
“啊！你又吸血了，你肯定又吸血了，你这个怪物！”女魃颤抖地指着一脸恐惧的小鬼，大声责骂。只因麻雀尸体现在所表现出来的状态，就和不久前她亲眼见到的那些被小鬼吸血的黑衣人等一模一样。女魃被小鬼惊吓一夜，一时间哪里有时间细细辨别考究，直接对着小鬼便说出了自己的第一想法。
小鬼瞪着双眼，抬头看了看女魃，有心想争论两句，但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他明白，女魃所说，很可能就是真的。将别的生灵的血液吸进自己的身体，这是多么邪恶的事情，小鬼想到于此，心中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厌恶。
“姐姐，相信我，我不想的，我不想这样的！”小鬼是如此希望现在能有一个人理解他的苦衷，能够出言给他安慰，他惊慌地爬出被窝，一脸的绝望，痴痴地朝着女魃伸了伸手，向着她走了两步。
如果这一刻，她能站出来握住他的手，让他感到温暖，那该有多好。这个唯一的亲人，挚爱的姐姐，对于小鬼，世界上再没有比她更让他放心依靠的存在。如果她能握住他的手，再说一句安慰的话，即使她对他做过再多的错事，相信小鬼也会将她原谅。
小鬼怔怔地注视中，女魃颤抖地站了起来，小鬼渴望地盯着她的脸，脸上有一双盯着他身体的眼睛，眼睛的主人坚定地支起了一支手，手上有着莫名的力量，让小鬼寸步难行。
红红的小嘴微微张合：“求你，不要再靠近我了，姐姐求求你，不要再待在我的身边，我怕了，你放过我好吗？放过我吧，我真的怕了你了！”
她在他面前，缓缓跪了下来。好像，被猛兽逼迫到绝路之上的软弱的人一样，只剩下最后求饶的勇气。一个随时可能吸干净自己鲜血的怪物，一个杀不死的异类，一个总能让自己心神起伏的祸胎，面对这样一个阴魂不散的小鬼，女魃真是怕了。
“你……你怕我……”小鬼失了魂一般喃喃说道，他全身都在颤抖，不自然地挺了挺头。
“我是个，怪物，我是个怪物！”面对女魃的沉默，小鬼疯狂喊叫起来，声音绝望而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