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墓地婚礼
一周后，慕瑾从欧雅市回来，慕风华的事情就此告了一段落，被无罪释放的慕风华暂时出国去避风头了。
还有一个消息，覆盖了所有报纸杂志、电视新闻，引起了不小的震荡。
慕瑾送走慕暮，拿着一份报纸回到了公寓。莫依韵就站在落地窗边，侧靠着窗户，手上端着杯红酒看向窗外。苏想站在她的旁边，双手垂在两侧，低着头，沉默着。
“我一直认为，一段感情了解、相信、交心是最重要的，友情和爱情都一样。顾宸寒了解我，也不了解我，相信我，也不相信我。我曾经把我的心交给他，他用离开毁掉了一切。他自认为一切都为我好，可他不知道只有他在我身边才是真正地对我好。他知道我要什么，但也不知道我要什么。他累了，我也累了。”
苏想难以置信地盯着莫依韵的侧脸：“依依你......”
莫依韵将头微微仰起，指着电脑屏幕上的一整页记者报告顾宸寒死亡的消息，眼睛中闪烁着的光芒越来越暗，到最后只剩下漆黑一片。
“所以，他给我的结局，我接受。”
慕瑾将报纸放到茶几上，问莫依韵：“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莫依韵扯了扯嘴角：“这还重要吗？你们用慕暮分散我的注意力，看着我不让去A国找他，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对不起......”
慕瑾道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莫依韵打断了：“你是为瞒着我顾宸寒的病情道歉，还是为了导致我错过了他的葬礼而道歉？”
慕瑾和苏想一致地保持沉默。
莫依韵举杯：“敬你们，感谢你们让我没有体验到被人抛弃的痛苦！”
酒杯缓缓倾斜，红色液体倾倒入嘴中，一口饮尽。
“啪！”莫依韵将酒杯摔到地上，脚步有些不稳地向房间走去。
慕瑾转过头看了看吧台上两个空酒瓶，皱了皱眉。
在莫依韵进房间之前，慕瑾说：“顾宸寒的墓在欧雅市天桐陵园，我可以陪你回去。”
“嘭！”回应慕瑾的是重重地摔门声。
“慕瑾，依依她......”
慕瑾叹了口气：“总是用无情做面具，事实上比谁都难受。”
慕瑾说对了。
此时，莫依韵无力地倒在地上，蜷缩着。她闭着双眼，一滴滴冰凉的液体坠落在地板上，无声地崩溃着。
“我知道你很难过。”
“给我个机会在你身边照顾你。”
“一切有我，我在这里。”
“依韵，你我再见之时，我必定送你一场盛大的婚礼，新娘是你，新郎是我，我们再也不分开好不好？”
“......”
未来的路原本约定好了两个人一起走，可现在，一个人停在了原地，慢慢变透明，随风消散，谁也抓不住，谁也唤不回。到最后，还是只剩下一个人。
**
天桐陵园，这个代表死亡的地方，有的只是冰冷的墓碑、无尽的寂静和声嘶力竭地哭泣叫喊。
这个充斥着绝望和阴森的地方，一个女人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出现在这里。长长的裙摆沿着台阶向上，女人画着精致的妆容，双手捧着一束红玫瑰，玫瑰花刺刺进女人的手心她都毫不察觉。
天气阴沉，天边翻涌的乌云酝酿着一场暴雨，只等待一个特定的时刻，倾泻而下，淹没一切。
女人首先走到一个墓碑前，墓碑上刻得名字同她一样都姓“莫”。她弯下腰，这是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给这里埋葬的男人庄重鞠躬。
不论如何，他与她非亲非故，给了她“依韵”的名字，养了她十几年，没有感情，也有恩情。
继续向上，她再次停下。面前墓碑照片上的那个女人笑得依旧那么和蔼那么明媚，莫依韵蹲下身，纤细的手指抚摸过照片上女人的脸，笑得格外凄哀。
“妈，女儿穿婚纱漂亮吗？”
风起了......无人应答。
她站起身，深深一鞠躬，将手中的一枝玫瑰放到墓前。
雨滴坠落，打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最顶层，一座新立的墓碑被雨水慢慢覆盖，刻着字的地方深深陷进去，用金漆描出来。
没有照片，没有墓志铭，只有“顾宸寒”三字，和生卒年。
莫依韵在墓碑前站定，伸手抚摸过墓碑，耳边依旧在响着雷声，天更加阴沉，似乎天地将要在一瞬间枯萎凋零一般。
她突然笑了，脸上的妆容被雨水弄花，看上去有些恐怖狰狞。
“宸寒，我们的道别仪式，你开心吗？”
“宸寒，我们在一起这么久，历经风风雨雨，终究敌不过一个‘死’字。我从来就不是一个让你省心的人，这是你说的。现在大雨倾盆，你为什么不来给我送伞？你走了，谁来照顾我？”
“宸寒，你许诺的婚礼呢？我是新娘， 可新郎呢？你说永远不分开，可你去哪里了？你总是在我认为一切都要接近完美的时候突然消失，四年前一次，现在一次。四年前你的那次离开让我心都凉了。没错，我不会接受照顾一个残疾人一辈子，但是我没有说过不会接受照顾我爱的人一辈子。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你没有资格！你知道你在A国复健的时候，我就站在你住的别墅门口看望过你多少回吗？顾宸寒，我上任琅沐总经理的时候，顶着风言风语和各方的刁难，我多么希望你在我身边，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不需要言语就可以给我鼓励。可你没有。我履行了帮助你重振琅沐的诺言，可你呢？你一辈子的诺言去哪里了？”
“到底去哪里了？！”莫依韵浑身湿透，歇斯底里地大喊着。她将手中的花扔到墓碑上，落地的时候溅起了水花，溅到纯白婚纱的裙摆上，留下泥点。
“顾宸寒，你是小说看多了留下的后遗症吧？可我没有，我不会像里面的那些女主人公一样，因为男主为了不拖累她离开而感动万分。相反，我会恨他，恨他不相信两个人之间的爱情，恨他自作主张，恨他将原本应该幸福的生活一手打破！”
莫依韵在雨中静立了许久，眼皮越来越重，神志也越来越涣散。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感谢你，终于把我变成了无情无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