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天荒地老
窗外下着连绵的秋雨，屋内刚刚燃起的灯烛飘荡着淡淡的烟雾，让一切显得有些梦幻。
夭绍斜靠在床榻之上，手里拿着一本手写的古医书，看似翻看，其实眼皮早已经在打架了。整个房间因为下雨而显得阴沉沉的，总让人有一种想睡的感觉。
夭绍正处在半睡半醒之间，却突然觉得怀中有个什么东西在蠕动。夭绍一惊，忙低头看去，却原来是墨玉这小娃娃。
原本墨玉是自己趴在一旁打瞌睡的，却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爬到了夭绍的怀里，脑袋正好枕在夭绍胸脯上，似是睡得极为惬意。长长的睫毛，小巧的鼻子，粉嫩的脸蛋，让夭绍莫名生出一股冲动，伸出“魔爪”，狠狠地捏了一下墨玉的脸蛋。
睡梦中的墨玉突然惊醒，睡眼惺忪道：“姐姐，你刚才捏我了？”
夭绍故作无辜的摇摇头道：“没有啊，你是不是做恶梦了？”
墨玉愣愣地“哦”了一声，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窗户紧闭着，夭绍也看不到外面的情景，只是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禁微微叹道：“这雨都下了这些天呢，何时才能停。”
墨玉似是呓语一般，口齿不清地说：“天荒地老……”
夭绍失笑，暗自嘀咕道：“小不点一个，跟谁学的这些词。”笑过之后，再一想前几日，风和日丽之时，还真有人说过这个词，但是述说的对象却似乎是一棵树，一棵火红的枫树。
……
这么一想，思绪渐渐被带去了几日前的午后。
那日，刚过正午，闲来无事，墨玉突然嚷着要去城西看火红的枫林。夭绍受不住墨玉的央求，只得雇了一辆马车，与他前往。
路上，夭绍还在嘀咕等司马文轩出征回来定要好好敲诈他一下，竟然把她当成保姆，替他照顾了这么长时间的小师弟，可是当她下了车看到眼前成片的火红色枫林之时，就不再抱怨了。古人曾言“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果然不假。
红枫似火，蔓延成一片海洋，脚下的土地也被铺了一层红黄相间的落叶。抬步走在上面，发出枝叶碎裂的声韵，恰似寒秋的节奏。
墨玉更是兴奋异常，一路又跑又跳，偶尔还会使坏踢起一团落叶。夭绍一直紧跟在他后面，担心他因贪玩而摔倒，磕坏了娇嫩的脸蛋可就麻烦了。
可是夭绍显然是白担心了一场，墨玉不知跑的又多稳当，以至于她跌倒了，墨玉都还没跌倒。
正好是个下坡，夭绍眼神一直追随着墨玉，没留意脚下，正好踩在一堆被落叶覆盖的碎石之上。她只觉脚下一滑，接着整个人便摔在了地上。
墨玉听到夭绍的痛呼，停下步子转头回望，就看到夭绍一个人坐在地上，正朝双手上吹气，眼睛里也是蓄满了泪水。他急忙跑过来，瞪着大眼睛关心道：“姐姐，你摔倒了啊，疼不疼？”说着还用肉嘟嘟的小手指去戳了戳夭绍的手掌。
夭绍痛的呲牙咧嘴，呼呼喘气道：“还不是因为你，我才摔成这样，呜……呜……我可怜的柔嫩小手啊。”
墨玉一时没有回过味来，脑袋晕乎乎的不知是自己犯了什么错误竟然让姐姐受伤，还颇为自责道：“都是小玉的错，姐姐不要哭了。”
夭绍听到墨玉柔柔的童声，突然又想起了自己的弟弟，泪水更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墨玉虽然心思较同龄人成熟了不少，可是毕竟还是个孩子，看到一向乐观的姐姐突然哭了一起来，一时慌了手脚，便学着大人的模样用小手扶着夭绍的背，嘴里还在嘀咕着“乖，别哭了，给你买糖葫芦啊。”
这场景实在有些好笑，夭绍没有绷住，竟然笑了出来，一时脸上挂着泪水，眉梢嘴角却含着笑意，表情显得有些怪异。
墨玉突然停下小手，诧异道：“姐姐，你这就是哭笑不得吗？”
夭绍瞪了一眼墨玉，笑骂道：“臭小子，竟然敢取笑我。”说着便去挠墨玉的痒痒，却没想到动作太猛，又触到了痛处，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墨玉嘻嘻一笑，趁此时机，逃了出去。夭绍笑骂一声，快步追了上去。两人一路嬉闹着，从枫树间穿过。不多时，已到了枫林的中间地带。
这处枫林有起伏的缓坡，枫树铺散成一大片，而在中间的位置却有一条小溪穿过。溪流之上，竟然被人为的修了一个木亭。过了木亭，还有几栋木屋。木屋外面用篱笆围成一个小院，小院里放着石桌石凳，桌上放着茶具，可是主人却不在，似乎是刚喝了几杯，就匆匆离去了。
夭绍羡慕道：“是谁在这里居住，可是好雅兴呢。“
墨玉抬头笑道：“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说着率先跑了过去。
夭绍本想说这么贸然过去似乎有些冒失，可是见墨玉已经跑过了凉亭，她只好将话咽了下去，跟在后面也走了过去。
墨玉敲了敲木门，用小手攀着篱笆大声道：“请问有人吗？”
如此问了多遍，屋内却没有应答，墨玉嘀咕了一声：“好像没人啊。”突然有嘻嘻一笑道：“咱们进去瞧瞧吧。”说着便用力去推木门。
门没锁，墨玉稍一用力便推开了。他嘴里招呼夭绍赶紧进来，自己却已经迫不及待的跑了进去。
院子里，被风刮了一地的落叶，主人也没有清扫。墨玉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爬到了石桌之上，他小心地用手拿开壶盖，凑过去闻了闻，惊喜道：“姐姐，是好茶呢，好香。”
夭绍瞪眼道：“快放好，主人不在，不能随便乱动。”
墨玉被夭绍责备，只好惺惺地重新将茶壶盖好，从石桌上爬了下来。
夭绍几步走到木屋前，顺着门缝朝里望了望，见里面陈设极为简朴，只有简单的床铺、木格，除此之外并无什么东西，主人也不在屋内。
墨玉笑问：“姐姐，里面有什么？”
夭绍摇摇头道：“什么也没有。”
墨玉甜甜一笑道：“不如咱们在这里等一下吧，看看这木屋的主人是谁？还能讨杯茶喝。”
夭绍也觉得有些累了，正好可以藉此休息一下，所以也就点头同意了。
两人就这样一人一边，坐在石凳之上。夭绍望着枫林发呆，墨玉则伏在石桌之上把玩着一个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