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再见穆丽尔
马丁下楼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黄昏，卖场内的人稀少了很多。一个瘦削的身影吸引了马丁的目光。
“这块二十单位的乌铁石对我真的很重要，您能不能便宜一点卖给我。”一个清丽婉转的女子声音从瘦削的背影中传来。
服务生：“二十金币，一枚也不能少，你到底想不想买。”
“可是，可是我只有十八枚，这是我省吃俭用节约下来的，您就卖给我吧，我，我还能帮你们干活，我能扫地，擦桌子，苦活重活我也干，只求您能先把这块乌铁石出售给我。”瘦小的女子恳求道，她身上破旧的衣服一颤一颤，声音里已经带有哭腔。
“刚入门的炼金学徒。”塔核做出了评定。
炼金术是一门需要不断消耗昂贵物质的学科，但仍有不少贫寒子弟希望通过修习炼金术来改变前途，这名女子显然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服务生被对方死缠烂打这么久，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余光处看到店主亲自送客下楼，脸上一惊，转而恭敬地道了声：“店主。”
这时，卖场内的这名女子听到声音也转过头来。
当她俏丽的面容映入眼前的时候，马丁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慢了一拍，记忆中一个深刻的名字浮现在脑海——穆丽尔！
马丁设想过很多种相遇，那些相遇的场景无不伴有饱含着快意复仇和少年懵懂情愫的交杂矛盾。却唯独没有想过，彼时，自己高高站在二楼的阶梯口，身旁是道尔顿拍卖行店主这样的大人物作陪，而她孤单的身影在楼下，为了仅仅两个金币苦苦相求，脸上的泪珠明媚忧伤。
穆丽尔的日子并不好过，从禁域回来之后，满心期待着洛克大公安排自己进入沃尔什学院学习，没想到，帝都一夜更旗换帜，洛克大公变成了洛克陛下，自己和母亲居住的破旧小木屋在深夜被一把大火烧尽，如果不是那夜突如其来的愧疚使自己辗转难眠，自己已和孤苦的母亲一样，化为了无人问津的灰烬。
穆丽尔在繁华的帝都挣扎着生存，像是枝繁叶茂大树底下的一只小虫，蜷缩着保护自己不被飞来的鸟兽吃下，为了生存缓缓向上蠕动，期待着树梢的那一片深春的翠绿。
马丁忽然觉得索然无味，“给她吧，我买下了。”他对身旁的店主说道。
“怎么好教马丁少爷破费，不过是个小玩意儿，蔽店送了。”
服务生弯腰，殷勤地将含有二十个单位的乌铁石包好递上。
那一刻，他看着她，她望着他。
“啊——”穆丽尔遮住嘴，认出了透过格子窗的光芒照耀下的身影，神情慌乱，没有接服务生递过的乌铁石，踉跄着跑出了拍卖行。
砰，娇小的身影撞进一团斗气中，十余个身穿铠甲的战士站在拍卖行门口——城防军！
穆丽尔在为首的军士手中徒劳挣扎，军士哈哈大笑：“小娘皮，找了你好久，要往哪里跑。”
马丁看到全副武装的士兵，有意无意地把兜帽往下压了压。
军士瞥了眼马丁身旁站立的道尔顿拍卖行店主，内心凛然，放弃了盘问的打算：“把她带走，小心着点，这可是要犯。”两名城防军士兵架起穆丽尔，后者内心绝望，已经放弃了抵抗，在被士兵带走时，她凄苦地回头望了马丁一眼。
她看到马丁拉起兜帽，头也不回地径直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少年的相遇和分别都如此动魄惊心。
夜色下，马丁抬头望着头顶依稀可见的上层大陆板块发出的迷醉光芒，喃喃道：“世界那么大，我那么小，那个不负责任的老爹去了，老巴仑也没有消息，我该何去何从，那个伊口中叫做云诗的上层大陆，真的会是我的家吗？”
“你突然有这样的感怀，不合适吧？”班应道。
“我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身旁没有亲人，虽然手底下有些兵，但是对于前路仍然迷茫，感怀一下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吧，要怪只怪今夜的夜色太迷人。”马丁回答。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而是你感怀的地方。”
“哦，屋顶很好，只是风有些大，但是胜在除了你这个人形多嘴兽以外，没有人打扰。”
“我求你不要装傻！什么屋顶不好，你挑帝都治安所的屋顶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向老榔头打听城防军要犯关押的位置是为了什么！”
“哎呀哎呀，你多心啦班，这样不好哦，我选择这里只是因为地势比较高风景比较好罢了。”
“你连刚认主的魔法巨塔都召唤在城外了，还不是想劫牢！”
“刚买的塔模，喜不自胜，就想召唤出来看一看那也是极好的。”
“……那你脸上的蒙面面巾是怎么回事？”
“这个呀，帝都风沙太大，环境污染严重，我这也是为了个人健康着想。”
气氛一时冷场，班和马丁，这两个毫无关系却又联系紧密的少年同时陷入了沉思。
班凝重的声音首先打破沉静：“她害过你。”
“嗯。”马丁从鼻腔发出若有所思的声音：“可我终究没有死，她似乎也受到了惩罚。”
“这里是洛克脚下的地盘，你一个人，如果暴露了身份，也只有死。”
马丁张开嘴，灌了一口夜风，冷静了很多：“我只是想看看，没有机会的话，权当送她一程。”
班默然无语，马丁拥有同龄人所不具备的冷静沉稳，不会有机会，费尽心机跋涉来此，能做到的也只有送她一程。
人影涌动，一支百十来人的队伍接近，微弱的光芒下现出铠甲上禁卫军独有的皇室徽章，洛克以先帝私生子的名义继位，徽章并不曾更换。
队伍在黑暗中驻足，似在等着什么。
不多时，治安所内走出前来接洽的城防军士兵，他们中间架着的瘦小身影戴着头套看不清样子。但是马丁知道，那就是穆丽尔。
两个头目似的人影接近。
“尊敬的大人，向您致敬，我负责接收。”
“尊敬的大人，向您致敬，我负责移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