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嘉小说
会员书架
首页 >历史军事 >野鸟楼记 > 第七章 X光片

第七章 X光片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第二天,右边床位那个病人出院了,三张病床只住了我一个人。快中午的时候,那个年轻的李医生走进我的病房,他毕恭毕敬地引进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医生,李医生先对我说:

“这是我们院里的宗副院长,他是颅脑神经专家,你的病情很特殊,宗医生很关心这个病例,你要把你的情况都向宗医生讲清楚来。”

显然,在进来之前,他们就对我的病情就有所讨论了。这个举止沉稳的专家朝年轻的医生点了点头,那医生就关上门走了。

是否可以这样理解,我的伤情严重,年轻医生并无把握,就转移到这位资深专家那了?他手里拿着一大卷胶片材料,我前面拍片的图像也都在他手上了。

宗医生戴着副眼镜,脸上皮肤细腻保养得很好,花白的头发梳得很有型,中等身材,投手举足间透着权威感。他走进我的床头,也不和我说话,抬手就把我的脑袋把近,端详了会儿。然后又拿起一张X光片对照着看。

稍后,他说了句:

“有意思,你头上有一个蛋。”

“什么?”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一个鸟蛋,破掉的鸟蛋。你不知道吗?”

宗医生歪着头,对着日光灯,举着那张X光片仔细端详。稍后,他抖得X光片咣咣响,递给我看。

“看到了吧?”

他手指指着片子,颅骨的的顶端,有一个微小的凸出物,在深暗的底色衬托下很清晰。从那凸出物圆弧形外轮廓上看,有种曾似相识时的感觉。

电光火石间,我认出,这个东西不就是鸟巢里那个鸟蛋吗!

怎么也找不到的鸟蛋,居然就在我的头上。之前,落下的砖头把头打破,覆巢里那粒鸟蛋刚好跌进这个伤口里。

我这才明白,头上这个包为什么退不了。之前我一直把它当做肿包呢。

宗医生又让我描述了一遍当时受伤的情景。

他拖过一张椅子,在我的床头前坐了下来,镜片后他的眼神似乎闪烁着更多的内容。他又从那叠片子里抽出一张CT图片,对我说:

“鸟蛋跌进来的时候,一部分蛋壳撞破了,蛋液和头部顶端的大脑皮层组织接触在一起。你的体质特征和血型很少见,一般情况下,人体对进入的异物都会有强烈的异体排斥反应,会严重发炎。说来也怪,你这儿非但没有炎症,也没有血肿造成的颅内高压,蛋液堵着保护你脑组织的外溢,而你脑组织又了保护了原本破损的蛋体,使它至今没有腐坏,否则脑部不可能没有炎症了。昨天你还好戴了安全帽,否则蛋壳震碎,就像在脑内引爆了颗小炸弹,你麻烦就大了。所以还是要尽早取出蛋体和杂质,可以确保以后不会病变恶化。”

听他说的,我竟然有了这个概念:蛋落在伤口里,起了止血和消炎的作用,避免了血肿造成的颅压损害,如果没有这个蛋堵在这,那天的后果肯定会更加严重。这样说来,还是这个蛋救了我?

关于我的血型,以前学校里做体检就知道了,我既不是A、B型,也不是AB、O型,而是极其罕见的Rh阴性血型B型,汉人里的比例极其稀少,几万分之一的概率。因为稀少,被称为“熊猫血”。体育老师跟我说过:你是不能受伤的人。

宗医生又递给我张CT图片,这是张放大的细节特写,所以即使我现在视力不如以前,但还是清楚地看到那个浑圆的蛋体,在镶入脑里面的一端,没有了规整的圆弧度,有一小片蛋壳分离了。在那片碎蛋壳之下,有一小块稍厚的骨头,那是我头颅破掉的那块碎片。

“蛋液可能正在钙化,你看蛋中央有细碎凝结的造影,时间长了就会影响到脑髓了。”

宗医生指了指那蛋中央,的确有些灰乎乎的细碎影子。

他又伸出五指在我眼前晃了晃,晃得我眼花,说:

“你现在看东西不是很清楚吧,对吧!那个地方如果恶化了,弄不好眼睛会失明的。”

好像是这么回事,我有些沮丧,问宗医生:

“头顶受的伤,眼睛又没受伤,怎么会失明呢?”

“给你大致讲下人眼是怎样看东西的。”宗医生稍微笑了笑,用双手比划着说,“反射来的光,通过眼球的透明晶体进入视网膜,视网膜把光能转换为神经脉冲,并沿着视神经传达到大脑皮层的视觉区,才产生与现实相对应的视觉。所以,我们人看到的,不是双眼显现的,是大脑皮层里显现出来的。你头顶上的伤,正好是大脑皮层的位置。”

宗医生讲到这里,停下来打量了会我,问:“小舟,你看去不像是建筑工人,你以前是不是学艺术的学生?”

之前看过一次感冒,我在病历卡职业栏上填了建筑技工。但他竟然看出我是学艺术的,不得不承认这阅人无数的医者眼光犀利。

该如何回答呢?我只能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

宗医生皱了眉头,看了看我,说:“年轻人开始吃点苦头,是有好处的,但是你这个伤一定要小心了,人的高级神经活动,像思维、语言、创造力等,都与大脑皮层有关,一般从事创造性工作的人这个地方出问题就麻烦了。”他用手拍拍自己的头顶,“这个地方非同小可,对你来说愈加要重视,年轻人,后面的路长着呢。”

如果,彻底摔傻了,就没有烦恼了吧。出家,是不是在效仿傻子?

我又走神了。自从父亲走了后,母亲的精神抑郁症急剧恶化,生活完全不能自理,住在精神病医院里天天念佛。不过,每次看过她回来,我都觉得,她在那里起码比以前的状况要好。

从母亲那里多少遗传了些过于敏感的神经,我容易分神。

大概他见我情绪低落,宗医生站起身,拍拍我的肩膀说:

“不要过于担心,明天我们动手术,尽快把这个病灶取掉,就没有问题了。”

说完,他走了。

摸摸头上那个包,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因为指头摸上去,完全不像是一个外来的异物,我在那个东西的表面感觉到手指轻轻划过的触觉,那上面似乎分布着我的神经,那应该是我自己的一部分。

但,指尖的触觉还记得,那光洁细滑的质感,我拿过。

点击切换 [繁体版]    [简体版]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