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郭老师
隐隐的，嗅到了酒精味。
“到处是伤，他吃苦了…”
我从浑身疼痛中醒来，眼前还是一片黑暗，我听到了熟悉的男声，恍若隔世，我纳闷了。
“郭老师？”我张嘴叫了声。
“哎，总算醒过来了，你伤得厉害，怎么会这样了……”
他是我们学校里的专业课老师。在我眼里，是这所学校位数不多的几位有实力的老师之一。他向来喜欢我做的设计创意，是我在学校里唯一关系比较亲近的老师。
随后，从郭老师与医护人员的交谈中获悉，我昏迷超过了52个小时。我从月台上跌下后，地铁的工作人员把昏迷的我抬了上来，我耳口鼻三窍冒着血泡，血流不止。所幸的是，站台上正好有几个城南医院的护士在候车，帮我做了紧急止血处理。因为这处地铁站台救护车无法到达，地铁的负责人当机立断，派人把我抬上列车，在那几个护士的看护下，把我直接送到了城南医院，因为这医院就在五站后的地铁出口处，我可以得到最及时的救护。
地铁的人在我裤袋里找到了毕业证，按上面的地址电话联系了学校。虽说已经毕业的我和学校没什么关系了，但作为值班老师的郭老师还是赶了过来。
检查出来，我除了眼睛看不到，断了三根肋骨，右手腕部骨折，左腿胫骨骨折，右耳门骨骨折，头上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鼻梁和右脸肿得厉害。郭老师说他赶到时还真认不出我来。
很惭愧，我让老师看到了学生这副尊荣。
“听说，你是和人打架打成这样的，现在受伤不轻，你认识那个人吗？”这是个陌生的男声，语速偏快的北方口音。
“这位是城南派出所的马警官，他要问你一些情况，做些笔录。”郭老师说。
我迟疑地点点头。
按马警官的要求，我描述了一遍斗殴的过程。至于斗殴原因，我只说是临时摩擦发生的突发冲突。
我当然知道那家伙的住址，但在向马警官说出前，出于某种自己也厘不清的缘由，我有些说不出口，或许，这原本就是我准备付出的代价吧。
憋了半晌，我才说出了那家伙的住址方位。蛋弟的失踪，和他一定有关。找到他，就可以知道蛋弟的下落。
马警官听了那家伙的居住方位，就迅速告辞了。郭老师告诉我，我跌下月台后，打我的那个人趁乱逃脱了，警方一直在找那人。因为我的伤势重，那家伙已经构成人身伤害的刑事责任了。
现在我身上的伤，哪些是那厮打伤的，哪些是我自己从月台上掉下摔伤的，完全弄不清楚了。不过那家伙应该脱不开干系，他的狠毒超出我的预想，蛋弟极可能害在他手里，我想着就揪心。
郭老师问了我一些近况，叹了口气说：
“也不来找我，我都以为你到外地工作了，哎…，你现在也没有工作单位，我想办法托托关系，帮你落实个社区，可以用社区的失业社保来支付医疗费用，我先帮你活动活动，你先安心养伤吧。”
轻轻拍了拍我肩头，他走了。
曾经，学校与几所结成交流学校的日韩设计院校共同组织了设计大赛，赛点设立在北京。郭老师推荐了我代表学校参赛，他作为我的指导老师和领队，一起去参赛。谁料，在机场遭遇大雨滂沱，飞机无法起降，我俩被机场的大巴来回搬运于旅馆和机场之间，反复折腾了好几次，第二天下午才登上飞机。
最终，我们错过比赛时间段。
不过，我俩还是参加了比赛后的获奖作品展览。大赛第一名被韩国釜山的一个学生夺得。
“实在可惜，我看他的东西，你应该在他之上。”郭老师摇着头说，“这里，没有一个是你对手…”
有几个日韩学生还是很厉害的，我并无把握，是他高估了我吧。
我觉得，郭老师一直看高我。在毕业前夕，他曾在不同的场合说过我思维有特质，是他历届印象最深的学生，毕业后的我一定会给服务的公司带去创造力，我会混得如鱼得水。
可惜，我是如鱼得开水，混得浑身是伤。社会的复杂性远不是校园可比拟的。出于残存的虚荣，此刻我这幅落魄的样，实在不是我想让他看到的。
我几乎有点恨那个通知他的地铁工作人员了。
几个小时后，马警官回来了，告诉我，他带人去过我说的那个住址了，那是个空房子。据房东说，住客在两天前突然收拾了东西，不知去向了。而且查了他留的身份证复印件，是个假身份证资料。
也就是说，那天和我发生冲突后，他回去就搬走了。
他还真是机警，我曾对他说过：“你在阳台上偷拍她还少吗！”他明白我知道他住处。
至今为止，他是什么人，哪来的，又去了哪，完全是个谜。
不过，我最记挂的还是蛋弟，最终做完笔录后，我问马警官:
“警官，在地铁和他的房间里，有没有发现鸟的遗体？”
“鸟？什么鸟？”
“哦，和他冲突时，我的宠物鸟失踪了…”
从马警官的纳闷里听出，他应该完全没有看到蛋弟的踪迹，我也就不想说太多。
“小舟，现在就不要去管什么鸟了，找到那人才要紧。你好好养伤吧，等想到什么线索就告诉我，先告辞了。”
此时，我被深邃的暗黑禁锢着，暗处无声无息浸透来的寒冷，使我的躯体像僵尸一样发凉发硬。蛋弟被杀害了吗？如果是，那意味着我真正失明了。
完全没有所谓的东山再起了。
虽然我如此不适应这个社会，但我始终在最后的最后，保留着一线期待和自许，希翼找到适合我的路，我终将会适应社会，融入它。
之前的几份工作搞砸后，我之所以没有像其他同学一样在寻工作上挖空心思，也绝不寻求本可以在工作上帮我的熟人，而在完全不相干的工地上干活。说到底，还是出于一种自傲的随心所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