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尔何独泣
接下来，大典仪式进入家庙祭祀环节。
新蛮王带领东西二后、公主以及王室成员代表们步入家庙、祭告祖先。
新蛮王的意识倒还算清醒，但他始终有种在云里雾里的感觉，有些步子漂浮；不过在一番努力之下，自觉倒也控制得住。在随后跟着的人看来，不明就里、也只是以为蛮王是有些累了体力不支的缘故。
新蛮王的祭文篇幅有些长。
其中当然也免不了对列宗先祖艰难创业的讴歌颂扬、对蛮人生息征战于血火之中的精神的褒赞，更少不了对自己的不足与错误的泣血剖析、以及对承担责任之后所作所为的庄严承诺……
众人皆是一脸严肃地听着，看不出什么表情。
之后是大巫主持的祈福仪式。
为蛮人振兴祈福。
为蛮王祈福。
为两个王后祈福。
为公主祈福。
为王族及宗亲祈福。
……
所有环节之后，最后一项活动应该是由新蛮王带领大家出面设宴答谢四方宾客的时候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新蛮王突然转身面向众人，有话要讲的样子。
众目睽睽之下，新蛮王又面上抽搐片刻，这才声音哽咽地道:
“从今而后，蛮人又有王了！！”
所有人一愣。
在大家的印象里，仪式中好象从来没有蛮王宣示这一环节？
再看大巫有些错愕的样子，显然也没有从新蛮王这一突发其想的这一出中反应过来。
不过，大家的反应都还算快。
老族长抢先喊道：“万岁！”
大家随即齐声高呼：“万岁！万岁！万岁……”
如此这般之后，新蛮王一行人终于再度出现在观礼宾客面前。
司仪宣告:蛮王登位仪式结束，答谢宴会以及相关庆祝活动正式开始！
于是，各国使节，部落首领，各地军政要员或代表，在礼宾人员的引导下有序退场，前往宴会现场。
——按照事先安排，所有观礼宾客的这一转场，又同时兼具游行的需要，是一系列庆祝活动的有机组成部分，也是本次大典必不可少的一项重要内容。
因为禁军被外调作战，王城内用于安全防护和维持秩序的人手和力量实质上是短缺的。
然而有意思的是，不知道是谁的主意，蛮人竟两全其美地解决了这个难题。
他们的办法就是只在重要地点、关键位置配备人手，而沿途的安全、现场秩序由通过动员相应位置的蛮人住户和居民来负责。
有一句话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将目标责任划片细分，明确到每一户人家；这样谁不觉得责任重大？谁敢等闲视之？
另一方面，这样一来，连普通民众都得与加入进来，一起参与盛典，这样的机会有多少？
蛮人对此事的关注由来已久，所以参与极富热情、积极性很高，又有着天然特质的荣誉感和责任感。
这样，既当观众又有主人待客的任务，这些平时不起眼的民众，竭尽全力之后所起到的作用竟是亳不逊色于专业队伍。
不仅上下班时间地时刻警惕着，防火防盗、还担负着监视可疑陌生人的任务，游行过程中又是观众又担纲着啦啦队的角色，烘托氛围、显示着蛮人热情好客的一面。
这一独特景观令远道而来的宾客们不禁啧啧称奇！
新蛮王再次出现在宴会现场。
经过稍事休息，他的精神饱满、满面春风，谈笑风生中显得既亲切又得体。
新蛮王一行入席之后，宴会正式开始。
致辞讲话、敬酒、行礼和还礼，拥抱并接受拥抱。歌舞助兴、在美酒的助推之下，现场气氛越来越热烈，整个大典在最后一部分，也是**部分，压轴戏精彩开始了。
……
自打大典开始直至现在，公主的行为举止都是中规中矩，她的表情平静自然，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又坚持了一会儿，公主终于决定离开了。
当然，她的动作当然不会显得突兀失礼。
对于公主身份的她而言，这种场合不得不出来公开露面；但因为成人礼未行，名义上她又还是个孩子，所以倒也不见得所有场合都少不了她。
至少目前看来，应该是没自己什么事了。
公主于是附耳和邻座的自家母亲说明了一下，由母亲向蛮王告罪了一下。
忙于应酬的蛮王自然无暇多顾，理解地朝她温和一笑，示意她自便。
公主便在席位上悄悄起身、当然也不忘向注意到的人含笑示意一番，这才就近从大殿侧门出来。
事先大巫已经做好安排，自然就由一直守在外面的金娃、银娃一路护送着她回去。
走了一段，金娃疑惑地问：“公主不去王宫吗？”
“不，咱们还到祭坛去。”
“这……先前大巫不是说，大典过后就请公主搬回到王宫去住的么？”
“我知道。大家都忙得连轴转、就不去添乱了、过几天再说吧！这几天我还住密室，可以你们说说话，王宫里一个人有什么意思！”
“也好，公主真要一下子就回去，咱们还有些不习惯呢！”
银娃说。
但是金娃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说你知道什么！
进到祭坛下面的密室中，公主却和声细气地问兄弟俩道：“你们哥俩累不累？”
“不累。”金娃说。
银娃也说：“我也不累，精神着呢！”
“那你们不如出去转转吧，外面这么热闹！”公主说着，给两人手里各塞了一枚金币。
“不行不行，怎么能把公主一个人留在这里，怪冷清的！”
金娃下意识地想要还回金币，口中同时推托着。
“没事，我有点累，想早点睡、你们真的不用陪！”
银娃少年心性，自然见猎心喜，外面这么热闹，心里早就痒痒的了，只是不敢发声；见公主这么一说，但见金娃有犹豫之意，不禁暗暗着急！
公主自然看在眼里，便笑着催促金娃道：“那便去吧，犹豫什么！”
金娃又想了一想，大概自己两个人在此，公主反而会不高兴？
于是道：“也罢，我们快去快回。公主若是有事，可吩咐外头的侍卫去办、或者着一人去寻我们，我们就在王宫外广场那一带地方走动。”
公主颔首表示知晓。
银娃早已急不可耐、便不由分说地扯了金娃出祭坛而去。
兄弟俩不知道，在他们离去没多久，公主便换下盛装，仍旧着一套昔日蛮女的装束，悄悄地独自一个来到街市当中。
远离了激情欢呼的人群、远离了璀璨灯火，以及那一场被欢乐与喜悦充盈着的蛮人共同的节日与喜庆。
远离了大街，蛮女慢慢地行走、孤独地游走着。
漫无目的，心若浮萍。
王城建筑的阴影遮掩着蛮女的眼泪
……
卷轴空间内的人早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小姑娘这是什么意思？有热闹不凑过去、偏要专朝僻静处走，这明显是要把坏人招来的举动嘛！即便有些想不开也没必要这样！”
雷大雷皱眉道。
满五在一边也是关切之意尽显，向雷大雷比划示意：“要不要出去看看？”
“去什么去？别添乱！”雷大雷把眼一瞪，又说：“就是要去也轮不到你、留给老大来解决吧！”
雷大雷再风风火火地发消息要求通话。
“有事？”木隶在那边懒洋洋地问。
“当然有事、不得了的大事！”
“说！”
“你家蛮女又出现了，满大街失魂落魄地寻找自家的男人呢。”
“雷大雷你是不是闲着没事做、无话找话打扰劳子！想聊天来着？有种你过来！”
“老大你真的冤枉我了！真的是蛮女，刚从我们眼前过去，看起来心情实在不好。”
“一个人几个人？”
“当然是一个人了！专往黑地里走，要是遇上坏人怎么办？你要是确定不来我让满五去了，到时你可别后悔！”
“她自己心情不好，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瞧老大你这话说的，太没水平了！人家爹死娘改嫁，今晚就是大日子，要不让她找个肩膀靠一靠、哭一哭发泄一下，谁敢保证不会发生什么事？老大你可别那么冷血！”
“……这样，你们先观察着，不要露面。蛮女没那么脆弱！再说，人家在自己的地盘上散步，就算有什么事也轮不到咱们去管。如果她一会儿真的出了城，自然有我去处理。
——非常时期，咱们一定要非常谨慎，绝对不能出任何岔子，知不知道？”
“好吧，如果她真想出城，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
“看吧看吧，老大这人就是极不爽利:明明就是那个意思，还总要弄出那么多弯弯绕来遮掩，这样子累不累呀！”
雷大雷不满地抱怨着。
他完全没意识到，木隶不在的一段日子里，与满五的朝夕相处让他变成了一个十足的话唠。
满五终于苦恼地堵住耳朵，任凭雷大雷唠叨个够！
……
最后让木隶说中了。
蛮女游走一番，烦闷散去，又经过反复考虑，便又掉头朝祭坛缓行归去。
本来她这一趟出来，确实存有找木隶倾诉一番的心思在里头。
而木隶他们几个一直未现身，再加上倾诉的**慢慢降温下来，蛮女又变回了公主，清高自傲的矜持便重新又占了上风。
公主一路走一路自责:自己这是怎么了！竟鬼使神差地，想要去一个敌对国的汉人那里去寻求安慰！
所幸公主出走的时间不长。
等她回到祭坛时，金娃银娃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只差一点就到崩溃的状态了！
“我的公主哎，你这是去哪了？要是再不回来，我们两兄弟便是有几百条性命也赎不了这个大罪……”
两兄弟都是涕泪交加。
公主这时候能说什么呢？
她只好一再致歉，安抚这惊鹿一般的两兄弟:“对不住对不住，我不过是突然心血来潮又想去看看热闹罢了……”
至于能否自圆其说，倒也不去管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