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0章 涟漪
刘驽马和王三友讨论了半个上午的联欢晚会方案几乎遭到了赵刚的全盘否定，倒不是说这个方案真的那么不济，实在是赵刚这位老干部和刘驽马这两个年轻人看重的东西不同，理念自然也有差别，这是代沟，无法调和。讀蕶蕶尐說網
在王三友和刘驽马看来，晚会既然要办得隆重，那自然是要请一些够分量的明星来捧场，看看人家一些经济发达省份或者大城市的跨年晚会，那是明星云集，别说国内知名的明星了，就连请国际巨星的也不在少数。王三友和刘驽马的计划就是请至少一位国内一线红星压场，再请一些二三线明星或者过气的一线明星做配合，别说国内了，至少要在省内有一些影响力吧。
赵刚是位老干部，对明星啊，偶像什么的并不感冒，在他看来，新年联欢晚会要办得热热闹闹，请市里的艺术团、歌舞团什么的来表演就足够了，最多节目编排的认真些，再让市台和省台造造势，哪用花大价钱请什么明星大腕。
其实，他不愿意请明星，也不都是老思想作祟，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市财政的资金有些不足。目前北岗处处用钱，外环线的建设、北钢棚户区的改造、明年开春继续进行的古城修复计划，除了这三个项目之外，因为马铭远的下马，北钢现在一片混乱，工人们连工资都开不出来，更别说年终奖了，为了让北钢有一个稳定的大环境，以便来年开春之后进行资产重组和收购改制，市财政少不了要拿出钱来，给予工人一定的补助，这让原本就捉襟见肘的市财政更是雪上加霜，作为一个责任心强的老干部，赵刚当然希望在这个时候把钱花在更需要的地方。
赵刚逮着王三友就是一顿训斥，训完了，一摆手道：“听明白了吗？明白了就好好考虑一下修改方案吧，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任何一个部门地存在，都是为了市里服务的，你这宣传部长干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有些激动，声音不免就大了一些，引起了会议室内其他常委和工作人员的注意。王三友眼角的余光扫到两个负责记录的记录员在那边掩嘴轻笑，不知说着些什么，立刻敏感起来，觉得对方是在笑话自己这个有名无实的宣传部长，一张脸不知是因为羞愧还是愤怒，涨成了猪肝一般的颜色。
“老赵头又在骂人了。”周玉虎点上一根烟，摇头道：“这个老王也真够倒霉的，干个宣传部长，上面还有个太上皇，也多亏了他那人脾气好，要是换成一般人，谁受得了老赵头啊。”
“他忍着，是知道有出头的一天。不过……”刘驽马看了一眼王三友，嘴角挂上一丝淡淡的微笑：“如果他的希望突然全部破灭了，会发生什么事呢？”
“希望破灭了？”周玉虎一头的雾水，奇怪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等着看吧，今天的常委会啊，好戏可不是人事问题。”刘驽马故意卖了个关子，笑而不语。
“对了，说起人事问题，咱们今天怎么选择？”周玉虎左右扫视一眼，问道：“咱们是帮顾方槐，还是顺着赵海山。”
“两不相帮。”刘驽马淡淡一笑：“弃权，咱们谁都不得罪。其实就算咱们全支持顾方槐也没用，赵刚这个人呢，很有原则，他是绝对不会让北岗真正乱起来的。如果让顾方槐的人担任人事局局长，会影响北岗整体的干部结构，本来就已经很复杂的情况会更加复杂起来，所以，他一定会支持赵海山的，哪怕陈华生提出的人选他并不满意，也是如此。”
“好吧，那咱们就看戏好了。”周玉虎耸耸肩，他也知道在这种重要的人事任命上顾方槐是不可能拼得过赵海山的，虽然不甘心，却也没什么好办法。
很快，众常委悉数到齐，落座之后，会议正式开始。在讨论过几个不太重要的议题之后，两个重要的人事任命问题被提了出来，果然没有出乎刘驽马的预料，在书记碰头会上，顾方槐还能借着吴东升、周玉虎两人和赵海山掰掰腕子，到了常委会上可就不行了，尤其是在一开始赵刚就旗帜鲜明地站在了赵海山一边，就更是如此。
两项人事任命正式通过之后，赵海山的心情似乎十分不错，微笑着对赵刚道：“老赵啊，你的事是你来说，还是我替你说？”
“我自己说吧。”赵刚微笑着站起身，对众人道：“上月中旬我到省里开会，组织部的同志曾经找我谈过一次话，说希望调我到省人大担任副主任，我同意了。再有一个星期，我的正式调令就会到市里，和大家一起共事的这些日子里，我很愉快。在北岗的工作经历，会成为我的美好回忆和一生的财富，希望在我走之后，大家继续团结奋进，积极创新，将北岗建设的更加美好，谢谢。”说完，他深深的朝众常委鞠了一躬，又转身朝那些秘书处的工作人员鞠了一躬，眼里隐隐还有泪花。
刘驽马有些唏嘘起来，他知道，这位老干部的大半生都交给了北岗，从基层干到退休，兢兢业业，却因为过于耿直，不知变通，最终退休也只是做到一个副职，这样的干部，在国内有不知道多少。或许在新闻中，在会议上，他们永远都是一把手的背景，是红花旁边的绿叶，可这样的人，才是这个时代真正的基石。
“啪啪……”刘驽马的掌声打破了会议室内的沉默，很快，周玉虎、赵海山、顾方槐，会议室内所有人都鼓起掌来，大家都知道，赵刚这一走，就已经相当于半离休状态，这掌声，既是对他这一生官场生涯的肯定，又是对他未来的美好祝福。
掌声经久不息，过了许久，会议室才重新归于沉寂，赵海山微笑着发表了一番讲话，对赵刚一直以来的工作做出了充分肯定，并宣布，会在之后的市全体干部大会上给他办个小小的欢送仪式。说完之后，他将目光转向众人，宣布了另外一个消息，在赵刚离开之后，省里为了充实北岗的领导班子，会调一位新的干部来北岗，这位干部是以下挂的形式来北岗任职，会接替赵刚走之后留下的宣传书记的位置，成为市委常委的一员。
这话说完，所有人都错愕起来，上级下挂地方副职，通常都是挂在政府这边，而且很少在一来就能进入常委班子，毕竟下挂干部多是来混资历的，能力和经验先不说，在对当地情况的了解上肯定会有所不足，地方常委可是直接参与地方管理和决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由下挂干部直接担任常委，怎么看都有些不太合适。
刘驽马似乎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一般，目光一直盯在王三友的脸上，发现这位宣传部长的脸色从开始的满面红光，猛地一白，又变成了铁青色。除此之外，他原本放在桌上的手也猛地握掌成拳，他握的是那么用力，连骨节都被捏白了。
旁边的周玉虎此时才知道刘驽马方才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王三友之所以一直毫无怨言地做着这个名不副实的宣传部长，是因为他知道，赵刚的年龄大了，总有走的那么一天，到时候他这个宣传部长也就熬出头了，赵海山甚至可能为了安抚他一直以来所受的委屈，让他接替这个副书记的位置。可谁想到，这边赵刚一走，那边省里却又下来一个副书记，现在经济和党群都有专职副书记，这位新来的副书记，就算用脚想，也知道和原来的赵书记相同。
王三友坐在位置上，只觉得头皮发炸，眼前更是一阵阵发黑。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算是什么？自己在赵书记眼中又算是什么？可有可无的小丑？在他需要的时候就会做出支持的投票机器？王三友不知道，却感到一阵彻骨的寒。
赵海山似乎也知道这样对王三友不公平，目光向他那边扫了一眼，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刘驽马的脸上却挂上了淡淡的笑，赵刚即将被调走的消息他早就知道了，这并不算什么大新闻，毕竟就算到了明年，年龄到杠的赵刚也是会离开的，真正有价值的消息，就是这位新来下挂的副书记了。这位副书记，就是上次马铭远案的后遗症了，马铭远案之后，赵海山的能力再一次受到了质疑和诟病，为了获得更多的支持，不得不再次以一个副书记的名额作为交换条件。
这位新来的副书记之前在省委宣传部工作，是省里另外一位副书记冯堃的人，他的到来，让原本就已经乱成一锅粥的北岗更增加几分变数。如何将这可贵的一票争取到手中，是赵海山、顾方槐和刘驽马都要考虑的事情。除此之外，受了委屈的王三友，同样是一个可以争取的绝佳对象。
马铭远案就像一个投进平静湖面的小石子，让原本风平浪静地北岗漾出几轮涟漪，至于这涟漪最后是会再度归于沉寂，还是变成惊涛骇浪，谁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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