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3章 闹剧（一）
这一觉睡得很香，朦朦胧胧闻到熟悉的香味，刘驽马睁开眼，听到厨房传来兹拉兹拉爆锅的声音，走过去一看，见母亲张玲玲正在灶台边忙碌，旁边的案板上放着各种各样的食材，看起来十分丰盛，而且都是他小时候最爱吃的菜。讀蕶蕶尐說網讀蕶蕶尐說網
赶了一夜的路，刘驽马此时早已饥肠辘辘，见旁边桌子上已经做好两个菜，他忍不住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捡了两块肉放进嘴里，只感觉唇齿留香，手刚刚再次伸出，就被“啪”的一声打到一边，只见母亲张玲玲叉着腰说道：“哎呀，这偷吃的毛病怎么就是改不掉呢？饭再过一会儿就熟了，你这逮住一头羊使劲儿薅羊毛，一会儿这菜还怎么上桌。”
“我这不是饿了嘛，再吃一口，一口就好。”刘驽马死皮赖脸的又伸手捏起一片肉丢到嘴里，竖起大拇指赞道：“香啊，真是香，我在外面也没少吃好的，可怎么就没一个大师傅做的菜有家里香呢。妈，你说你要是出去开个饭店，不得火爆死啊。”
“你个小没良心的，都做上市委副书记了，还惦记着让你妈我赚钱，不怕给我累死啊。”张玲玲不满的嘀咕一句，不过脸上还是十分受用的，用铲子扒拉了两下锅里的菜，才问道：“对了，小马，你怎么就突然回来了？连个电话也没有，刚刚我从外面回家，看到沙发上躺着个人，差点儿吓死。”
“临时有点急事，昨天晚上赶了一晚的路，在家休息休息，明早就走。”刘驽马微笑着靠在门上，只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虽然这房子已经有些陈旧不堪，家里也没什么太像样的家电和家具，可不知为什么，就算是站在这里，也能感觉到无限的轻松。
下午刘驽马出去买了点可能用到的东西，又到银行取了几万块钱，晚上陪下班的父亲刘建国喝了点酒，说了说最近工作上的事，又敦促了一下小青的学业，第二天一早，才包了辆车赶往杨明的老家。
他离开这里也有几年时间了，不过杨父杨母所住的小村庄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进村不久，道路便逐渐熟悉起来，他指引着司机将车开到杨家门前，只见大门上挂着黑纱白幡，两侧贴着白底黑字的挽联，透过院门，能看到院子当中搭起来的灵棚，里面乱哄哄的，不知道有多少人。
让司机帮忙把车后备箱里的东西全都搬下来，就这一小会儿的功夫，里面的人已经看到有客到，有两个人便开门迎了出来，其中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刘驽马认识，是杨明的表妹杨颖，另外一个年轻人却没见过，和杨颖年龄相仿，脸上有些青胡茬，想必也是杨老爷子的子侄辈。两人都白布包头，胳膊上绑着黑纱，面有悲色。
看来人是他，杨颖的脸上露出几分笑容，让那年轻人把地上的东西搬进去，自己则对刘驽马挤出一丝笑容，把手里的黑纱递过来，说道：“刘大哥，你来了，快进去吧。”
刘驽马点了点头，把黑纱系在自己手臂上，边往里走边朝杨颖问道：“杨妈妈怎么样了？”
“刚开始那天情况很差，哭的昏厥过几次，今天情况才好转了一些，不过……”她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叹了口气道：“情况有些复杂，先进去再说吧。”
刘驽马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所谓的复杂是什么意思，走到院子当中，先到灵堂里给杨父上了几株香，看着黑白照片里老人慈祥的容貌，他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鞠了三个躬之后，才迈步朝屋里走去。
婚丧嫁娶，是人一辈子的大事，杨家虽然是小门小户，可亲友也有不少，此时原本就不宽敞的屋子里，满满当当都是人，有的张罗饭菜，有的说话，有的在准备灯烛纸钱，乱哄哄的很是吵闹。刘驽马探头看了看，见这些人大多都不认识，便随便点了点头算是招呼，迈步走进里屋。
里屋的面积要比外面大很多，可依然没什么落脚的地方，刘驽马看了一眼，一身孝服的杨妈妈正坐在床上，用手抹着泪，在她旁边坐着两个年龄相仿的老太太，低声规劝着，床上和沙发上坐满了人，屋子里乌烟瘴气。
见刘驽马进门，杨妈妈忙止住悲声，从床上下来，拉住他的手道：“孩子，你总算来了，你叔临走之前，最挂念的就是你和我家那不孝的孽子了，没见上你们俩最后一面，他走的不踏实啊。”说着话，又掉下泪来。
刘驽马忙将另一只手也放在老人手上，轻轻拍着：“杨妈妈，生老病死，是天道循环，不是人力能够控制的，您不要太难过。”
“哎，哎。”杨妈妈双眼含泪，答应下来，说道：“孩子，我不该给你打电话啊，你工作那么忙，还要专程往这里跑一趟，真是……”
刘驽马刚要说话，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姐，你们要叙旧一会儿再叙，咱们先说正事吧。”说话这人声音嘶哑，他回头一看，见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一脸的不耐烦之色，在他的身边，还坐着几个中年人，也都是一般模样。
杨妈妈似乎还想和刘驽马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拉着他让他坐在床上，接着说：“现在引魂的人有了，你们一家出一个孩子抬棺，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那老人看了刘驽马一眼，冷哼一声道：“你让他引魂？他又不是咱家人，我姐夫能跟他走吗？送葬那天，万一我姐夫一个不高兴，把火发在我们几家的孩子身上，谁能受得了？”
杨妈妈有些无措起来，看了看刘驽马，又将目光转向那老人：“那你啥意思？我让你们家的孩子帮忙引引，你们也不同意，我找个人来吧，你们也不干，好赖总得有个话吧？”
“让我们孩子引魂，也不是不行。”那老头摸着下巴咂了咂嘴，说道：“可是给我姐夫引魂，那得是亲子才能干的事，我们让孩子给他引魂，也就相当于把他过继过去了，今后也一样要给你养老送终，否则就得遭报应。你们一口粮一口水也没给孩子吃过，就这么过继过去了，好像不合适吧？”
旁边一堆亲戚齐齐点头：“是啊，不合适。”
“那你们说咋整？”杨妈妈是个没主见的人，听亲戚都这样说，就开口问道：“我不太懂这些东西，你们要有啥办法就说出来，咱们再商量。”
那老头拿出烟袋锅子点着，吧嗒吧嗒抽了两口，这才说道：“我看呐，你年纪也大了，家里那两顷地根本种不过来，不如就给我家娃，让他种。他给我姐夫引魂送终以后，就给你养老，将来你走了，也给你风风光光的大葬，你看成不成？”
“不成！”杨妈妈本能的摇摇头，说道：“家里就剩下那两顷地了，我还靠它生活呢，把地给了你家娃，我以后咋活？小二，你可不能在这时候耍浑，当初你结婚娶媳妇的时候，你姐夫给你垫了多少钱，你家种地没有牛，你姐夫还把我们家的耕牛给了你们，现在你姐夫走了，就想安安生生的入土为安，你们能不能别折腾了。”
那老头有些不自然的扭动了一下身体，恼羞成怒的说道：“你说那些干啥，我承认，我刚结婚那会儿我姐夫是帮了我很多，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没少给你家干活儿，要论也该还清了吧？让我家孩子给我姐夫引魂，然后要是不给你养老，是要遭报应的，要给你养老，我家孩子也不富裕，咋就要背这么大个负担？”
见杨妈妈还要说话，那老人磕了磕烟锅子，说道：“你要是不同意也行，那引魂的你就另请高明，我先说好，要是这小子引魂，我可不让我家孩子给抬棺，万一出点啥事，算谁的？”
旁边几人也就附和起来，刘驽马看着一屋子的人，突然感觉有些恶心，他已经听出来了，乱七八糟的说法都是理由，说白了，这些人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把杨家那两顷养老的地捞到手里。这些人应该都是杨父杨母的亲属，可竟然在这种时候落井下石，简直不是人。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杨明早早的走了，杨父如今也走了，杨家只剩下了杨母一个人，要是惹了这帮恶亲戚，杨父的葬礼怕是都没法进行，别说两顷地，就算再苛刻的条件，杨母也得同意。
看着一屋子亲戚都向着小二，杨母也有些为难起来，想了想，说道：“要不这样吧，你给我留五亩口粮地，剩下的你们要，就给你们。”
那老头眼里闪过一丝得意之色，装作勉为其难的点点头，叹了口气道：“唉，算了，谁让咱是一家人呢，一顷半就一顷半。”
他这一关刚刚过去，旁边另外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也开口了：“嫂子，我哥这一走，家里可就剩你一个人了，之前他治病借我家的一万块钱，啥时候还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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