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令牌
“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对于对方的断然拒绝，苍英显得并不意外，似乎早在他的预想之中。
他不疾不徐地说出这句话，然后不出意外地令对方陷入了沉默。
许久过后，那道声音才继续响起：“那是什么人？”
“我的一位客人，对我有恩。”
苍英看了古奕一眼，面色不变地说道。古奕嘴角抽了一抽，他也理解苍英此举的用心，其实苍英说的也没错，他救了苍圣，对苍英的确也算是有恩。只不过这样换了个说法，就加重了他在那道声音主人心中的分量。
果然，苍英的回答，又令对方找不出反驳的话语。
“……他要来苍梧深渊做什么？”
苍英又朝古奕看去一眼，淡淡说道：“别人的私事，我不便打听。但我可以保证，他对你的部族绝无作害之心。”
“……”
对方再次陷入沉默，似乎在犹豫考虑。
“云寐，你答应我这件事，你之前欠我的人情，就算还了。”
苍英抛出筹码，古奕看他气定神闲的样子，暗道这份筹码怕是分量不清，也不知对方欠下了苍英什么人情。
两人对话进行到这里，古奕对那说话之人的身份，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好吧，这件事，我答应了。”
半晌，那人终于说道。
然后就见灰色漩涡猛然颤动起来，一点光芒，在漩涡深处亮起。
古奕瞪大了眼睛，他看见，一块令牌模样的事物，从漩涡中飞了出来。
隔空传物……这究竟是怎样的手段？！
那令牌似的事物顺着苍英眉心射入灰色漩涡的神光缓缓飞出，脱离灰色漩涡的笼罩范围后，令牌倏然落下，掉进苍英的手掌。
“把这个东西交给他。苍英，丑话先说在前头，如果那人有任何对我族不利的企图，即便只是一个小小的念头，我也不会顾念你我之间的交情，所有危险的苗头都必须扼杀！”
说完这话后，对方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强硬，有点不妥当，便又缓和了情绪，声音放柔几分，说道：“当然，你的担保我还是信得过的，只不过这是非常时期，我难免要多考虑一些，希望你能理解。”
“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
苍英体谅地说道，他话头一转，道：“云寐，苍梧深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还是不能说吗？”
对方闻言沉默了片刻，透过无声旋转的灰色漩涡，古奕几乎能够想象出对方沉吟思索的模样。
“对不住，这是我族里自己的事情，与外界无关，就算说了，外人也插不上手，徒增麻烦而已。”
对方语带歉意的说道，虽然口吻柔和，但却透出一抹不容反驳的坚定意味。
苍英并未因为对方的拒绝而为之动怒，他神色淡然，没有明显的表情，眼皮耷拉着，只看得到一线浑浊的目光，就如混沌的宇宙般深邃幽谧。
对方继续说道：“……如果事态发展真到了连我族都控制不了的地步，到那个时候，即使我不说，你们也会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仅是你们，恐怕整个大荒都会知晓……”
那人的声音渐趋低沉，不知是否是古奕的错觉，对方在说最后一句话时，声线竟然有难以察觉的颤抖，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
是什么事物，能够让这样一尊强悍尊贵的存在感到恐惧？
苍英显然也觉察到了对方声音中的异样。他眉头微微皱起，眼底泻出些许凝重神色。
但他终究没有再追问，以他对那人的了解，对方既然都那么说了，那么定然是无论怎样都不肯告诉他的。
“哦……”那人似是突然想起了某事，声音稍微抬高，那种上位者的气势就随着话语流露出来，“苍英，有一事我要先跟你说明白，你那位客人来到苍梧深渊之后，离开时必须以灵魄发下毒誓，不得将在苍梧深渊中他所见到的一切事情外传。这点，你最好提前先跟他说一声。”
苍英略略侧过头，以眼神向古奕示意，古奕点点头，表示自己同意，苍英便回过头对灰色漩涡深处说道：“我会跟他说清楚的。”
“那就好……”
对方的声音逐渐变得低不可闻，渐渐没有了声息。
苍英闭了闭眼，射入灰色漩涡的那道神光倒卷而回，没入他的眉心，消失不见。
灰色漩涡随之缓缓停止了转动，然后从外到内，一寸寸崩解溃散，分解为无数细小的灰色铭文，再一点点裂变为更为细小的微粒，最后完全消泯。
苍英把那块令牌模样的东西递给古奕，古奕双手接过，但觉入手一片冰凉。
那的确就是一块令牌，长方形，半个手掌大小，黑漆漆的，没有反光，不知是以何种材料制成。背面刻着一个古奕看不懂的古怪符文，给人的感觉颇为玄奥，令牌正面则是雕着一条腾云驾雾的蛟龙。
初一看到，古奕本以为那是一条真龙，而再一细查，却发现某些细节不对，比如头上角的形状、爪趾的数量等等，原来是蛟龙一条。
只不过这条蛟龙吞云吐雾，凶睛慑人，气度尊崇，看上去倒是比一般的真龙更多几分威势。
“此物为通行令牌，古小友你手持此物，便可通过苍梧深渊的封锁。”苍英说道。
古奕点头称谢不已。
他有心想问方才那人的身份来头，却不知这是否算是一种僭越。苍英好似看出了他的想法，有气无力地说道：“古小友应当也猜出来了。方才与老夫对话之人，正是云蛟部族当代族长，云寐。”
古奕眸光一闪，原来真如自己所想。
“云寐那个老家伙，刻板是刻板了一些，但为人品性却是不错的，古小友不必太过担心，你此去苍梧深渊，他知道你的身份后，不会为难你的。”
苍英却是顾虑刚才云寐几句严厉的重话令古奕心生忐忑，便好意地多说了两句，以求打消他的不安。
“多谢苍族长照拂。”
古奕是由衷地感激苍英，他看得出来，那个灰色漩涡，是某种极为高深的秘术，施展起来十分不易。想想也知道，云寐身处云蛟部族，而云蛟部族所在的苍梧深渊距离悬空峰不下万里之遥。而那个灰色漩涡，不仅能让相隔万里的两人对话，还能传递实物，这已经是涉及到了空间层次的奇伟力量，可见这种秘术是何等恐怖。看苍英此刻衰弱到宛若弥留之际的模样，就知道他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如果没有苍英的帮助，光是怎么突破苍梧深渊的封锁，就得花去古奕不知多少精力，更不用说，就算他进入了苍梧深渊，也不见得就能顺利进入云蛟部族。说实在的，到时候云蛟部族不把他视为敌人就算不错了，他可没忘记，太古异族对普通蛮族的排斥。这样算来，他想见到阿公，可以说是难比登天。
而苍英的这番作为，就等于是替他省下了无数的时间和精力，给了他一条捷径，所以古奕才十分感激苍英。
苍英似乎想摆手阻止古奕的道谢，但他无力的手只是在被子上动了动，就再没有了多余的力气。
看着眼前这个苍老枯瘦的老人，让人很难把他和归命境大能联系到一起。
“古小友对我儿恩情如山，老夫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苍英的视线看着不知名处，眼里似乎没有焦距。
“古小友，老夫知晓，你对圣儿他不但有救命之恩，还有栽培指点之恩，这也让老夫自愧弗如，自觉枉为人父。”
古奕闻言吃了一惊，他万没想到苍英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他们兄弟俩弄成如今的局面，老夫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冥儿之死，我不怪圣儿，要怪只怪我当初忽视了他的感受，才让他渐渐变成了那样的性子……”
苍英低沉喑哑的声音在空间里回响，弥漫深切的哀伤。
古奕皱起眉头，他眼里神情变了又变，终究没能忍住心中的疑问。
“苍族长，容晚辈冒昧问一句，您对苍冥与苍圣之间的种种，知道多少？”
他想起苍圣曾跟他说过，苍英知道的事情不少，只是一直都装作不知，苍瑞的解释是，这是一种考验。
苍英怔怔地没有说话，许久之后，方听他说道：“该知道的，都知道……冥儿派出苍木的事，老夫也有所闻。古小友，想必你就是在那时，救了圣儿和苍瑞吧？如果老夫没有猜错，苍木已经葬身大荒了。”
这回轮到古奕沉默，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道：“正是如此。”
“古小友，老夫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苍英叹了口气，道：“冥儿有野心，有手腕，也足够果决狠断，一心希望壮大苍鹏一族，对部族真心可鉴，但气量略嫌狭小；圣儿有天赋，性子宽厚仁慈，却无心权势，且之前过于天真软弱。古小友，现在你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