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九龙进食

李昊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更大的圆井之中。明净的夜空在高处极力展开，明月无踪，繁星点点。李昊却没有心思欣赏这难得的夜景。因为他耳中传来的是极为凄惨的呻吟之声，鼻中闻到的是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比赤月之夜的月光还要浓稠。

借着星光，李昊打量四周。发现这个圆井方圆足有数百丈。深也有十余丈。井中无水，只有一井鲜血。在他的前后左右，皆是大声哀嚎的菜人。挣得身上鲜血淋淋。李昊自己也不例外。李昊初时还以为自己被切成八段了，定下神来一看，却发现身子完好。连忙爬到井壁一侧。

莫非这就是供九龙进食的地方吗？李昊暗暗想道。

圆井之中，并非只有这些菜人。在距离菜人二丈高的地方，井壁之上有八处凹陷。每个凹陷处皆站着一个妖魔。四个人头猪身的黑皮壮士，手执长大的斩马巨刀。四个人头螳螂身的青甲剑神，双手化为的利剑寒光闪闪。八个妖魔皆是面无表情。

李昊没想到赵家不但可以驯服夜叉，连黑皮壮士和青甲剑神都能驭为己用。不仅暗暗心寒。看到四个目光呆滞的青甲剑神，李昊又想到在造神洞见到的那个柳青。既然赵家如此厉害，想必那个柳青已经不幸了吧。

这个时候，李昊忽然发现位于自己上方的青甲剑神忽然冲自己眨了一下眼睛。

李昊还以为自己眼花，揉了一下眼睛再看，那个青甲剑神又冲自己眨巴了一下眼睛，同时左手剑在空中虚划，写了一个青字。

“柳青！”李昊低声惊叫道。他没想到柳青不但没死，反而还被赵家收为己用了。不过看柳青的表情，就知此人甘作下人，绝对是另有目的。

柳青依然面无表情，不过左手剑却一直在空中虚划，写了“静观其变”四个大字。

李昊也不再和柳青说话。他和柳青并不是朋友。当时在造神洞中，他借着白玉八卦的威压，装成五行童子，吓退了柳青。如今柳青看见自己沦为菜人，不可能不起疑心。既然如此，不知此人为何要与自己相认？

李昊尚未想明白柳青的目的，圆井四周，忽然亮起了无数火把。六十四个白衣女子手执火把，来到井沿边上。皆是素衣白袍，袍子上绣着喷水之龙。

五个壮汉簇拥着一个六十来岁的高大老人站在井沿北侧。壮汉皆是肤色如金，手执桃木大剑。高大老人身穿杏黄色道袍，左手抓着一个青铜铃铛，右手执拂尘。

李昊肯定这个高大老人就是赵大兴了。他手中的青铜铃铛一定就是能控九龙的控龙铃。此人心性狠毒，偏偏生了一幅好相貌，慈眉善目，长须飘飘，颇有点仙风道骨之态。

李昊猜得不错。此人正是赵大兴。

赵家在三十年前异军突起，由一个中小世家一跃成为华夏十三大世家之一，全是仗着赵大兴的本事。此人精通九天九地玄女大阵，又得控龙铃相助，终于成功地复活了洞庭龙巢中的九条上古龙骸。

九条水龙威势无穷，令最强的姬家也不敢直撄其锋。但只有赵大兴本人知道，被他驱使的九条水龙，严格来说，只是九道龙魂。正因如此，九条水龙不但离不开洞庭湖，也离不开阴魂的滋养。想要让九条水龙永久的存在下去，光有玄女大阵还不够，每年还必须让九条水龙吞食一千零八十名没有妖化的正常人。只有正常人的三魂七魄才能够补充消耗掉的龙魂。妖化之人就不行。

每年九月十五，赵家就会把收购来的千余菜人扔进君山龙井，待到午夜时分，就会有九条水龙从井下涌出，吞食菜人。

赵大兴低头看了一眼龙井中的菜人，眉头皱了一下。他可不是在怜悯菜人即将死去，而是在发愁如果正常人被抓捕一空之后，要拿什么滋养龙魂。毕竟世上没有妖化并且散居的正常人越来越少了。

真到了那个地步，只能在君山岛上圈养生人了。多找些没有妖化的青年女子，像养猪一样地养着她们，让她们拼命地生养孩子，反正婴儿也可以喂养龙魂。

赵大兴想到这里，眉头顿时舒展开来。

看了看夜空，已到午夜时分。赵大兴忽然举头向天，口中喃喃念咒，伸直左手，把控龙铃悬于圆井之上，缓缓摇响。控龙铃发出的声音苍凉古朴，就像古战场上的金鼓之音。

随着铃音响到第九声时，井里的血水忽然翻腾起来。

李昊的心悬了起来，他知道九龙就要开始进食了。正要纵身跃上石壁，就在这时，柳青忽然以闪电般的速度跃下血池，抓起李昊，又跳上凹陷之处，依然做出看守的样子，把李昊遮在身后。

柳青完成这一连串动作，几乎在眨眼之间。另外的七个妖魔对柳青的动作没有任何反应。至于井沿上的赵大兴，因为正仰望星空，所以也没有看见柳青捣鬼。

李昊虽不知柳青救自己有何目的，但人家毕竟救了自己，所以还是压低声音说道，“多谢柳兄救命之恩。”

柳青同样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我不是在救你。我也是在救我自己。虽然我现在知道了你不是真正的五行童子，但你当时能发出那样的威压，证明你这人绝对有古怪。单凭我个人之力，根本收不回九龙。但要是加上你，把握就会大一些。”

李昊惊讶地问道，“你也想收服九龙？”

柳青语气不悦地说道，“不是收服。是收回。这九条水龙本来就是我柳家的宝贝。本该听我柳青的指挥，纵横洞庭，威压一方。赵大兴算什么东西？等我收服九龙，定把他赵家满门当成菜人。”

柳青的话里，充满对赵家的恨意，却也透出无力的野心。李昊却不怎么看好柳青。因为赵大兴手里可是握着上古至宝控龙铃。

柳青似乎猜到了李昊的心思，当即笑道，“无妨。我在先祖庙里找到了先祖传下来的真龙符箓，有办法降服九龙。噤声！九龙出来了。”

李昊还没有见过真正的巨龙是什么样子，当即从柳青背后探出脑袋，打量着翻腾的血水，哀嚎的菜人。他对这些菜人十分同情，但他无力解救这些即将死去的菜人。

血水翻腾更急，形成了九个漩涡。千余菜人也被卷成了九大团。紧接着在漩涡之中冒出了九个硕大的龙头。每个龙头都有货柜车那么大，和古书上的龙一模一样。不过它们却不是古书上所记载的吉祥之物，而是食人的恶龙。龙口一张，就把十几个菜人吞了下去。

千余菜人，没到半盏茶功夫，已经成了九条龙的肚中食物。

望着九龙大口食人，无助的菜人凄厉嚎叫，李昊愤激无比。他现在十分痛恨自己的无能。如果自己真有五行童子的本事，又何至救不了这些菜人呢？

柳青却对这种景象十分欣赏，只听他喃喃说道，“不亏是上古神龙，胃口这么好。等我降服你们，也会每年喂饱你们的。”

李昊暗道，“这懦夫心性之残毒，不亚于赵大兴。”

九龙食人已毕，忽然齐齐抬头，发出声声龙啸。啸声如雷，震得李昊眼冒金星，双耳嗡嗡直响。

柳青冷声说道，“九龙进食已毕，即将回巢了。我们跟着它们进去。食饱的九龙不会再吃人了。准备好！你不用想别的，你不进龙巢，就会被赵大兴发现，到时候你会更惨。你别担心其他的青甲剑神和黑皮壮士，它们早被我神不知鬼不觉的搞定了。”

柳青话音刚落，果然硕大的龙头一个个沉入水中。最后仅剩一个龙头仰头看着井口，发出声声嚎叫。

柳青低笑道，“因为你躲上来了，这条龙没有吃饱，正向赵大兴示威呢。”

赵大兴显然也听出了龙的嘶吼，愣了一下，转头问身后的一名金衣大汉，“赵十八，你往井里扔菜人时，没有点够人数吗？”

赵十八长势威武如金刚，但在赵大兴的问话之下，当即双膝跪倒，连连磕头求饶。“老爷，我真的数得清清楚楚，真的是一千零八十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赵大兴愤怒地说道，“废物！既然如此，为何九龙没有食饱！”

赵十八不敢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磕头，“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赵大兴冷哼一声，“我能饶你，九龙却饶不得你。给我下去吧。”袍袖一拂，就把赵十八扫下了圆井。

赵十八乃是赵大兴的十八亲卫之一，古武出身，已瑧先天之境。虽然面对赵大兴没有反抗的勇气，但看到自己将要被填龙腹，顿时在空中稳住了身子，一提真气，纵身而起，试图逃出龙井。却被赵大兴拂尘一指，一道白光飞出，正中赵十八腹部。赵十八惨叫一声，直线坠落。身子未及血水，已被愤怒的龙口咬住，撕成碎片。

等到这条龙头刚刚缩下血水，柳青忽然对李昊说道，“跟着我跳。”

两人纵身跳下血水，溅起扑通一声。入水之后，李昊勉力睁开眼睛，看见血水下侧隐隐有光。柳青正朝着光亮之处急速游动。

赵大兴听见下方声响，低首一瞧，却看见一个螳螂人，一个赤膊的菜人，跳入了血水之中。

赵大兴脸色当即就变了。他可是知道九龙饱食之后，会有一个时辰的休眠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九龙之魂会躲入龙骸。一旦被人破坏掉龙骸，九龙就会不复存在。没有九龙，他赵大兴连六臂姹女都斗不过。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每次九龙进食时，他都会在圆井之上盖上星河图。星河图乃是赵大兴从柳家抢来的，一旦展开，形若夜空，借星河之力铸成屏障，可以阻挡一切外来的攻击。

李昊在井中看见的星空其实不是星空，而是星河图的幻象。

但赵大兴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作为青甲剑神的柳青，却保留了人类的记忆和智商，提前躲到了龙井之下。更想不到还有一个菜人也能逃出龙口。这二人绝对不怀好意。

想到这里，赵大兴再也顾不得其他，怒啸一声，也跳下了龙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