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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话 生惊愕主妃救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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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母妃!”

这时忽闻一清越童声啭啭的飘过來,下意识侧目去顾,方见是一身着褐色狐裘、腰间系着金带子的灵秀男童。

流光碎金、白雪生波,斑驳光影错落在这男童一张素净清秀的面孔间,又带起他一怀浅显乖憨的笑颜,俨若菩萨身边跟着修行的金童。

他是如此着装打扮,生就的如此一副好皮囊,且又唤着珍嫔母妃,那么想來便是皇长子了。我如是作想,双目神光凝起,往这一路欢快跑过來的孩子身上不由就多驻足了一阵。

这时他已奔至了母妃身边,雪珍嫔幽淡如冰雪铸就的面靥忽地有阳春暖流缓款拂过,那满面微笑爱意弥深,就势弯了弯身子,把这个小小的孩童圈揽在臂弯里。

这是最纯粹的母爱流露,是一个女人的天性。如此一幕温情,看得我眸中略有湿润。

我总是这样,只要是人世间至善至美的天然情愫,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一丁点儿,哪怕只是极短暂的一瞬,都会那么轻而易举的就让我感动、使我流泪。

一名纤细宫娥几乎是跟在皇长子身后一路走过來的,尔后将身子欠了一欠:“珍嫔娘娘。”她眉目垂的谦然可亲,如此吐言,“皇后娘娘邀您往长乐宫品茶。娘娘说落雪了,以花叶枝头新落的雪水冲泡出的清茶,最是有着十分的好处……”

“母妃。”珍嫔未及回应,她怀抱里圈着的皇长子最先扬起了嫩嫩的面孔,眉目含怨、口唇微微嘟起來,“儿臣还想玩儿,儿臣还沒有玩儿够呢!”

珍嫔一笑,边轻抚了抚儿子的后脑勺:“就你玩心重。”不是苛责。旋即那清澈目色便起了犹疑,“这……”呢喃嗫嚅,她心下犹豫。

毕竟是皇后相邀,不去自然是不好的。但雪珍嫔又实在不忍看到儿子失落的模样,故迟疑起來。

我观在眼里,神思略略辗转了一下,一抹急才忽起:“要不娘娘且去,妾身带着皇长子在花苑里玩儿,娘娘看可好?”抿笑莞尔。

珍嫔寻声注目,如梦似幻的眸光在我眉宇间蹁跹了半晌,旋即唇兮牵扯温弧,颔首答应。

就这样,雪珍嫔带着宫人往皇后的长乐宫那边儿去了。我领着皇长子在这小花苑里继续赏雪观景,倾烟跟在身边服侍着。

带着一个八岁左右的孩子游园玩耍,原也不是一件多么有难度的事情,即便我再沒有经验也应当不会出什么大问題吧!然而人不能存活在自己的臆想里,问題还是那么突然的就出來了……

当时皇长子一路奔走跑跳的在雪海里撒欢,我则不敢稍舒心的跟在他身后不远处一路也追着、跑着。

这个玉刻般的小人儿,说他认生,他却可以在我这么个生人面前将他骨子里的童心童趣、烂漫天真直白无误的极尽显露;说他不认生,他却始终与我保持着那么一段距离,似乎是有心为之,始终都不肯稍微再近一些、亦或稍远一些。

走着行着便被一大片殷红如海的浩瀚景深挡住了去路、遮蔽了视线。在这个白素素的萧条冬日,这一簇簇烂漫的红似乎可以乱了天地扰了浮生,以其凌傲气势、磅礴之魂将宫城繁华阻隔在烟云之处。这是一大片梅林。

论及西辽后宫里的梅花,当属小花苑这处开得是最好的!正值冬日,血红血红的梅花娇艳欲滴、开的大好;却只可惜,因梅贵妃之故,这片梅花也只能选择维系着那一份骨子里的寂寞,独自绽放、再独自凋零,始终不能得着人的公然赏识与赞美。

我心漏跳了半拍,回神后忙紧走几步追着皇长子过去。因避梅妃的嫌,忙揽住了皇长子嫩嫩的臂膀,曲身在他耳畔轻软着声息:“殿下,这里沒意思,我们去另一边儿。”

不成想他豁然一下将我甩开,抬目扫我一眼,神情依稀伴了傲气。这模样我太熟悉,这是专属于皇家帝室间才有的傲气:“为什么不能去梅林?”

我怔了一下,沒想到他问得如此直接。旋即僵僵扯起笑意:“沒什么,那边的景儿更好……”

“哼!”他颇为犀利的打断了我的说辞,语气倨傲不羁、却不看我,“我知道是因为梅贵妃!”

又是如此直白公然,震得我汗毛发竖!

未回神又听他扬了语气继续自顾自:“这个女人好生霸道!只因她不喜牡丹,便让父皇下旨掘除这宫里所有的牡丹花。又因她素喜梅花,这片梅林更是无人敢來赏玩儿,都快变成她的私人园林了!”这时才转首与我正视一处,小小的身子已隐见皇者之气,“本皇子是父皇的儿子,多得疼宠不说,素日里便是连母后都对我时时关爱纵性,岂怕她一个小小的梅妃!”于此又重新转首回去,抬起双臂猛地一个收束负于身后,“本皇子今儿非要进去,不仅要进去,我还要折她梅花的枝呢!”

“殿……”这份气势与这一些狂傲不羁的话是真的吓到了我!皇长子可以说是童言无忌,但我一旦被有心人算计起來,就不知要为这孩子一番无心话语背负怎样弥深的罪责了!我想唤住他,但只能容我吐出一个字眼……

梅贵妃在这时突然自梅林边沿一道回廊后走出來,方才皇长子那些话,正好被她听得真切。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巧合,为何偏生要我举步维艰、熬心噬骨的走这一条铺就遍地荆棘的路。但眼下我最为震惊的不止是梅妃的突然出现,还有她身边跟着伴着的那个熟稔的人……那居然是,沈兮云!

有如惊雷直劈天灵,我昙然失惊,连行礼都忘记了!

兮云着了素净简约的浅粉并鹅黄裙装,挽流云髻、点三瓣花钿,这副素雅的打扮并沒能遮掩掉她自身沉淀于骨血里的明丽,却与一席红裙白翻毛外披的梅贵妃形成了先明的对比。两人显得一艳一素各有绰约风韵,被素雪天光恍惚的犹如跃于纸张的彩墨美人图。

北风骤起,湿冷空气夹杂雪沫剐刺在我面靥的肌肤上,我甫回神。

天知道我现下这情态与心境有多错综复杂!甫见梅妃便既怕既惊蛰,又见她身边居然伴着馥才人兮云,更是惊诧!回神后忙跪下身子垂首急急:“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金安。”不敢抬眼,权且压住那繁冗心念只一心解释当前,“皇子年纪小不懂事,方才说话欠了妥当,是我看护不利。娘娘恕罪啊!”

与梅贵妃几番交集下來,对这个人我早已避而不及了!谁想时今居然又撞在了她这处!果然命里头注定好的每一步路,想要躲避终归都是不如法的么?

只听梅妃当空一声哂笑,那倨傲与落拓不羁是一如既往的沒有变却。她就这样笑说:“自然是你看护不利。若说沒有大人蹿唆,小孩子知道什么!”飞雪冉冉又起,伴肆虐北风缭乱她莲花冠下垂悬的几缕流苏,她有如一枝浸染血色、艳绝了整个冬季的淑丽红梅。

我不敢抬头,只悄悄扬了眼睑,以余光见她顾了眼身边儿受到几分惊吓的皇长子:“怎么他跟着雪珍嫔沒出过事,独独跟着你就出了事?”又一哂笑,换做从牙缝里挤出的狠,“如此,就是你教导和唆使的!”

……

我只觉头脑钝痛欲裂,除了默然实在不知还能如何解释,或者说如何才能让梅贵妃将我放过。

她对我素有偏见,她若不喜,即便明知本不与我有干系,我却又能做些什么?一切一切,终究都是徒然无用的……

这时忽觉一阵步韵带起了微微冷风,沒解过意时,耳中已是“啪”的一声脆响,面靥随即一阵刺痛。

头脑嗡了几嗡,双目昏黑须臾。是梅贵妃给了我一耳光。

虽气虽恼又端得如何?横竖这位主儿是现下的我无论如何都吃罪不起的啊!只能把那些委屈与愤怒将将忍了,匐下身子以无声为告罪。

而梅妃身边立着的兮云,直至时今都沒有吐露一个字出來……

心弦发紧发涩,我理解兮云,但我始终都无法轻易释然,无法过來这一个劲头……兮云她,她怎么就跟梅贵妃站在了一处?

眼下时局却不能容我过多思忖,梅贵妃并不打算就此放过我,厉声叱命我跪在雪地里思过,并唤人要掌我的嘴。

倾烟早哭成了泪人不住哀求,但梅贵妃的性子谁也识得,自然全无用处。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紧张时刻,又是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猝然发生。容瑨妃竟突然自不远处迈着拿捏有度的步韵,一路逶迤着过來!

莫非这……又是一件巧合?

念头才起,便被自己的第六感给否了去。巧合可以有,但一连串的突发事端汇聚一处,便决计是不能再单以一个“巧合”可以解释清楚了!

只是容瑨妃是如何得知我被梅贵妃苛责的?倾烟在我身边儿一直跟着,皇长子也是,故他二人不可能有时机去向瑨妃通风报信,莫非这小花苑里还有什么人在暗中帮扶我……

心念不迭,容瑨妃已缓步过來向梅贵妃作了礼。

按理说來,只有本宫主位可对自己宫里的人行驶最直接的责罚之权。容瑨妃在这儿,只这一条便可压下梅贵妃的嚣嚣气焰去!

瑨妃自然是护持着我的,最后这事儿还是梅妃自个讨了无趣,教容瑨妃以锦銮宫主妃的名义带走了我。

一场闹剧再一次不了了之,然而这场突发而起的小小事端在我心口埋下了弥深的闷窘。那个人,我无法释然,我想不通,或者说我不敢去想……兮云,她何以便伴着梅贵妃在梅园里游赏?我倒情愿这又是一个偶然,是兮云偶然碰到了梅贵妃,一如我偶然遇到雪珍嫔一样。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在自欺欺人,兮云彼时的神情出卖了她的心事,这其中一遭遭并不太简单。

我突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懊悔,懊悔当初兮云求我给她一个伴驾的契机时,我应该帮助她的!若我可以帮她,那么她仍然会跟我同心同德,她是不是便不会倒戈梅妃……是不是便不会倒戈、示好于梅贵妃?

头脑嗡声依旧,神经一根根疼痛的近乎撕扯。我不敢再去深想,只好机械的迈动着脚下的足步,伴在容瑨妃身侧,一路蜿蜿蜒蜒的行出了很远很远。

雪自天幕而來,胡旋兜转落于地表,再素净透亮的盈白素色,也终究会掺杂了混沌尘泥,变得点墨即污、变得污浊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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