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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一章 掷果盈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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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立河洛之间,居天下之中,蕴敦厚磅礴与妩媚风流于一身,繁华如锦,风物如画。

斜夕如水一般泼泻在东街集市上,在人们的身上烙下斑驳树影。树下的人们或者清谈闾阎,或者围棋品茗,神情俱是闲逸无俦。

但有一种人不是。

小贩们时不时瞥一眼自己竹篓里那垒砌得已经堆尖儿的水果,又回首望着东街与城门接壤的方向,在焦急的等待着什么。

“快点!安仁来了!”

他们终于看到报信的人来了。他跑得气喘吁吁,满头是汗。

他的叫唤声很大,显然并不只是给小贩们报信的。

小贩们的立时打起精神,脱口便欢声嚷道:“快来啊,快来啊!最新鲜的梨儿,最甘甜的枣儿!”

叫卖的同时,自然也不会忘了在街角里去占据一个最为有利的位置。

街市上的静适很快被打破。闻风而来的人流很快便涌向一带披红抹绿、鲜嫩水灵的水果。

在小贩们狡黠而满足的笑颜里,辘辘车马声终于近了。

尖叫声与欢呼声也如水花四溅般在那车上男子的四合鸣响,带着灼烫的温度。

车上的男子手里兀自挟着弹弓,夕照柔暖的光芒将他那原就绝世的姿容烘托得益发俊美。

他身旁坐的也是一位少有的美男子,夏侯湛。

夏侯湛看向四围掷来的水果,不由偷笑道:“跟着安仁,再不怕没水果吃了。”

潘岳苦笑道:“你就别拿小弟取笑了。”

夏侯湛微微一哂:“怎么能是取笑呢?要笑也是笑那些东施效颦之人啊!”

“嗯?”

见他不解,夏侯湛方才道出,原来以辞赋见称的左思见潘岳每每出游都“满载而归”,这便以为自己文辞伟丽,定当更受世人追捧,于是也效潘岳游遨街市,不料却受群妪齐共乱唾之,委顿而返。

“左太冲只是因为不好与人交游而至于此。不过,其人为赋辞藻壮丽,我也曾拜读过《齐都赋》,很是钦佩。”

“嗳,那边让出了一点位置。快些走吧,不然不知又会被堵截多久了。”夏侯湛指着西面。

看着车上一对神逸貌美的男子远去,不少女子皆追了上去,也有一些女子却怅然若失,心想这绝世的姿容不知又有谁家的女子可堪匹配。

一时怃然不语,便也散了。

潘岳送别夏侯湛,径自回到府里。管家陈伯早就为他备好了晚膳,一众下人更欣欣然检收着车上的水果。

馥郁甜香弥漫一室。

潘岳却无心于此,反是让陈伯用那他自己猎来的斑鸠做菜,留待明日享用。

这是晋司马炎太始年间的一天。潘岳方才二十岁。

他的父亲潘芘为琅琊内史,他曾随之寓居琅琊,亲见父亲处理政务。他是幸运的,早年便得司空太尉赏识,荐举为秀才。就在元春之时,他便被司空荀召授司空掾,因而入洛阳为官。

不过才到任三四个月,他便在这洛阳城里成了第一号风光人物。不过,这不是因为他的才学,而是因为他的美貌。

他当然知道,美貌之于男子,不过是锦上添花。

总有一日,为世瞩目的必然会是我潘安仁之才学。他在心里默念。

机会很快就来了。

“徒观其壮也,则汤汤荡荡,澜漫形沉;流沫千里,悬水万丈。测之莫量其深,望之不见其广。无远不集,靡幽不通,群豁俱息,万流来同。含三河而纳四渎,朝五湖而夕九江。阴霖则兴云降雨,阳霁则吐霞曜日。煮水而盐成,剖蚌而

珠出。其中有蓬莱名岳,青丘奇山,阜陵别岛,侍环其间。其山则笼崔嵬崒,嵯峨降屈,披沧流以特起,擢崇基而而秀出。其鱼则有吞舟鲸鲵,乌贼龙须,蜂目豺口,狸斑稚躯,怪体异名,不可胜图……”【注1】

洋洋洒洒千言,笔墨酣畅恣肆,如鸾飘凤泊,陈列于洛阳城一年一度的洛阳赛诗会上。这赛诗会上最好的作品将被收录在《洛阳雅集》内,因而自然成了当时最为关注的文人集会。

司空荀受邀前来,静静的打量着这个被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少年青俊,笑道:“这首《沧海赋》意气激荡,辞藻铺陈,不可多得啊!安仁又有进益了!”

一旁的文人亦恭维道:“早闻安仁以才颖见称,乡邑号为神童,如今看来,果是名副其实。”

“我说是名胜其实才是。”

也有人如此颂赞。

一时间,“岳藻如江,濯美锦而增绚”的美誉,便已街知巷闻。

潘岳的心内不是没有遗憾的,他在十二岁的时候,便得到父亲好友扬州刺史大儒杨肇的赏识,许以婚姻。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总角之宴。

“你叫潘岳?”

女孩的脸粉扑扑的,双瞳剪水。

“嗯。你就是容姬吗?”

“我父亲把我许给你了?”

“是呵。”他憨憨一笑,看着这个打量着他的女孩儿。他想,她一定会喜欢他的。可是,她说:“可我素有文姬之才,不会嫁给华而不实的人。”

毫端停滞太久,在女孩儿的质询间,宣纸已被渲染得一径狼藉。

他换了张纸。

“对联,即景,还是联诗?”

至今他回想起来,都觉得是这一次的交锋让他与她情意相偕。

订婚到如今已有八年之久了,他也早想将妻子杨容姬娶过门。不过,她却在家中侍奉病重的父亲与祖父。

那就再等等吧。眼下也还有好多公务要处理呢。

司马炎泰始年间,战乱频仍,各地皆由武官掌事,原本将军左右的僚属必须得“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因而文职之重或胜于武职。

他既为司空府管人事的幕僚,其实手头便握着好些权力。

一直以来,便有来向他徇私的。

他的态度从来便只是坚拒。他想起,祖父潘瑾曾任安平太守,自小便教育他为官应清正无私。那时的他,看见祖父的有些老浊的眼里闪烁着灼热的明光。那时他不知道因由,现在却慢慢发现,那是一种燃烧的信仰。

眼前这桩事有些棘手。

夏侯湛少为太尉掾,而今又对策中第,拜郎中,不仅是他的知交好友,更是他的政坛连璧。他前日请自己为他的妻弟在司空府谋得职衔。可这人嫌职衔低微,竟拂袖而去。

“我这也是量体裁衣,夏侯兄勿怪。”

夏侯湛没有说话。潘岳知道,这已是他怫然不悦的表现了。

要不要妥协呢?潘岳也曾犹疑。

可他终于还是没有。好在夏侯湛也并不是不明理的人。今日他便带了一壶酒,来与自己说和了。

一番谈笑之后,潘岳自觉开怀,心头的阴霾也尽数散了。

夏侯湛拉着他,神秘兮兮的道:“安仁,咱们的机会又来了。”

【注1】《沧海赋》选文中有佚失,笔者根据文意补充。望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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