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老卒塞上
没人理会，也没人交待该在苦营中做些什么。众人离去之后，魏武甚至连住的地方都找不到。于是，他只有寻了个避风的屋檐坐下。
二十板子虽然打得魏武皮开肉绽，但却没有伤到骨骼多少，但对于一直修炼锻骨之术的魏武来说，并不是难以承受的。
一个人呆在屋檐的阴影之下，偶尔传来窃窃私语的人声，魏武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孤独。在役牢，虽然生活艰难，可还有父母在身旁。而今，回到了魏家，他反而落得孤身一人。
也罢，现在这种境地，是自找的！
魏武没有后悔自己的顶撞，如果再来一次的话，他还是会那般的。
唯一值得反思的，是他有些太过盲目了。他没想到，爷爷魏本元会是如此激烈霸道的一个人。在他想来，作为一个家主，必然是方圆有度，才能掌握住家族这艘大船。
机关术，在外面的人看来，真是如此的不堪吗？他还记得，在役牢中时，诸多囚徒狱卒对黄德的恭敬。一路行来，无论什么地方，他都看到了不少机关造物。按理说，秦人，对于机关术应该是不会排斥的。可为什么，到了魏本元的口中，却是如此的不堪呢？
武道！武道！
这个世界的武道到底是什么样子？
杀过斯九，又经历过与洪兽的厮杀，这须弥的武力虽然比前世的世界来得强大，可似乎并不是难以想象。
三境九品一位，这是魏武知道的须弥武道划分。他现在见到的最强的高手便是爷爷魏本元，其次便是魏行云了。
魏行云出手，虽然重愈千钧，可声势也不过如前世那些电视作品一般。这样的武力，在类似秦军大风射阵这样的攻击面前，也不如同一只小鸡般可笑。如果，能造出前世枪械火炮那般的武器，再强的武者，也不过是渣。
这个道理，须弥世界的人不可能想不到。可为什么明明机关之术如此发达，甚至渗透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象魏本元那样的人还是强调纯粹的武道呢？
这一点，不能不值得魏武深思。
据魏武所知，所谓三境九品一位，指的是须弥武道三种境界，武学的品级，和所谓武道终极的仙位。
三境，是劲力、气脉、元窍三重境界。
一重劲力。就是指普通人根据千奇百怪的各种方法，锻炼筋皮、肌肉、骨骼，使之全部都练地饱满有力，灵活无比，一拳一脚之下，远能发挥超出常人的力量。
二重气脉。是说在劲力境修炼时，武者往往都会发现力量都是沿着自身体内固定的线路发出。比如普通一拳挥出，力量在出体之前，必然会经过肩、肘、腕。如果修炼日深，武者便会明确感到这种力量变成了一股热流。这种热流，便是所谓的气，而气流过的线路便是经脉。懂气的武者，远比单纯依靠筋骨蛮力的更为强大。
而第三重元窍。据说到了那个境界，武者可以在身体内开拓一些穴窍。通过这些穴窍吸收天地元气，然后用这些元气淬炼改变自身根骨，并大大增加自己的寿命。同时举手投足间便可以开山裂地，有着超越常人想象的威力。
魏武，现在便是处于第一重境界的暗劲层次，一拳下去，大概有三十多钧，相当于前世一千多斤的力量。
而他看过出手的魏行云，是第二重境界真脉初期层次，据这位大伯说，他全力之下，可以打出六千钧的力量。
单纯以力量来说，六千钧不可谓不恐怖，可实际打出的声势却只是一般宏大而已。相对来说，最令魏武记忆深刻的，便是秦军的箭阵，和所谓的战势。而这两样，都是来自群体和机械的力量。
一个武者，即使如魏行云般，放到战阵之中，也是微不足道的。而机关之术，只要和前世的经验结合得好，魏武有信心能创造出类似炮阵一类的东西。可他，空有一番报复，却没有发挥之处。
没有家族的帮助，起步肯定是艰难无比。那，该如何做呢？想着想着，魏武不知不觉，便沉沉睡去。
……
不知睡了多久，魏武被耳边的吵杂之声吵醒，他睁开迷蒙的眼睛，便看到校场之上，已有不少的人。一路，一路，无论老幼，都一一列队，排得整整齐齐。
这是要做什么？
正当魏武疑惑不已的时候，一个嘶哑的声音从一旁传来，“那个混小子，还不排队，难道不想吃饭了？”
寻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皮甲，佝偻着背的老卒，一瘸一拐向他走了过来。
“你是？”
眼前的这个老卒，即使佝偻着背，也足有七尺多高，须发灰暗苍白，满脸的皱纹如同刀斧雕琢一般，深邃而丑陋。他用唯一一只独眼看着魏武，漏出黑黑的老牙，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难道父母没给你说过吗，不排队，不但你没吃的，一旦找出你家人，你全家三日都得断粮！”
面虽丑恶，可人却良善，这是老卒给魏武的第一印象。
“老伯，我是新来的，就一个人，不知道该排哪里？”
“这天是塌了，还是咋的，新来的居然没人管！小子，你先跟着我，别乱跑，小心被人杀了，没人埋你！”老卒看了半天，似乎是才确认真的没见过魏武，招了招手，让魏武跟着他。
老卒带着魏武，并没有和其他人排在一起，而是把他带到了一个案台前，指着案台上的糙米饼和一旁的稀粥说道：“新来的，没人分配，也别想吃白饭！代我施粥，记住，一人只有一勺，这一桶，要管一百六十三个人，多了，少了，有你小子好看！”
魏武握着被强行塞到手中的大勺，望着粥桶，有些愕然。这勺，要立起来，只比魏武低一个头。而那粥桶，更是比魏武还高，以他的个子，完全可以跳进去洗澡了。
好吧，不管这是魏本元的考验，还是一场意外，既来之，则安之！
纵身一跳，魏武一下便跳到了案台之上。魏武之一下，用的是巧力，落脚之处也甚为巧妙，恰好将自身几十斤体重带来的力量平平卸到了支撑案板的两个木脚之上。
用勺施粥，看上去很简单。可一勺一勺舀下去后，魏武便察觉了麻烦。
不说桶里的粥越舀越少，魏武的腰不得不越弯越低，待粥水还剩大半的时候，他便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粥，不够！
桶里的粥，根本没有老卒说的那么多，要真一勺一勺老老实实舀下去的话，恐怕连一百勺都舀不到。
魏武不知道，那老卒是不是故意作弄自己，可勺子又在自己手中，那老卒想找麻烦，却是不容易的。
于是，魏武发挥出了前世的大学食堂掌勺特技，悄悄地控制着舀的份量，每一勺看似满满当当，可倒向碗中时，却总是要抖动几下。一下，抖落几分粥水，十多下便多出了一碗。到了最后一人，不多不少，刚好一百六十三碗。
“新来的小子，干得不错！我去和营头说，你以后就跟着我了。不说别的，吃的管够！”
魏武顺利完成了老卒吩咐的任务，令得老卒大为开怀，一巴掌便拍到魏武肩膀上夸奖着。这一拍的力道，说不出的大，差一点，就把魏武拍到了粥桶里面。
这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老老实实得跟着老卒，魏武没有多言。才到一个新地方，要多看，多听，少说。虽然魏武不相信魏本元会把自己置身于死地，但还是谨慎些好。
跟在老卒身后，苦营中的人都是一副羡慕的眼光，不知道是不是同老卒主管火头有关。在魏武观念里，这一个军营之中，火头兵是人缘相当好的一个职务。没人愿意轻易得罪负责饭食的人，谁也不知道，得罪以后，下一顿会吃到些什么古怪的东西。
这个苦营相当的大，比起役牢地面的军营也差不了多少。只是一个大多是行军大帐组成，另一个基本全是土木混合搭成的简陋房子。
在一间大房子里面，魏武见到了所谓的苦营主事。但在魏武看来，这个叫做魏陆离，长着两片老鼠胡子的中年人，一点也没有军人的气质。
老卒带着魏武进去的时候，魏陆离正猥猥琐琐地在案几下面数着钱袋里的银圜，见到两人进来，一把就把钱袋塞进了怀里，挤出一张笑脸向那老卒问着好。
“塞伯，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我这里来啦？”
老卒大大咧咧地拖过一张小凳子，径直坐在魏陆离对面，指着身后的魏武说道：“这是个新来的小子，把他安排到我那儿去！”
“这是小事，小事！塞伯你要谁，直接叫他过去就是，事后打个招呼就行，何必亲自跑一趟呢？”
魏陆离笑得很用心，也很小心，姓塞的老卒一开口，他马上应承下来，好像老卒才是苦营的主事一般。可话语间，却透出一种想要老卒赶快离开的急迫。
“魏陆离，上个月换的那家粮商太黑了，五十斤的一袋米，每袋居然少了八斤，再这样下去，我们可做不出让人吃饱的饭啦!”
“什么，居然有这样的事！上个月的米都是老奕去买的，等下我就找他去。那该死的老奕，还说一袋最多少两斤，他这不要命的，一个人居然敢独吞六斤，要不让他吐出来，我一刀砍了他！”
魏陆离啪地一掌拍在案几上，唰地一下站了起来，对着外面大叫道：“来人啦，来人啦！把那该死的老奕给我叫过来，记住，是马上，一炷香我看不到他，叫他小心头上的脑袋！”
外面的人得命离去，魏陆离马上又换了副和蔼的脸色，“塞伯，你放心，下个月肯定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我在给你那伙房派去一个人，到时候两相核对，肯定不会再有错了。”
老卒眯着眼，似乎有些精神不济的样子，摇了摇头，“派一个人就算了，我那伙房，可不养吃白饭的。我塞上在营里呆了十八年，知道米粮肯定是有损耗的，那很是正常。要练好兵，就必然要让人吃得饱，要真有人闹腾起来，让家主知道，你我都不得好!”
“是，是，你老说得对，我一定好好盯着这群不省事的兔崽子。你老年纪大了，还是早点休息的好，下次要再有这样的事，还是先前那话，你随便找个人给我招呼一声，我保证办好！”
魏陆离挤出了八颗大牙，非常生硬地笑着，边说边扶起了塞上，摆出一副逐客的样子。
塞上站了起来，虽然佝偻着背，可起身的刹那，一股浑厚的武势便从那老迈的身躯中爆发出来，虽然只是很短的一发即收，可还是压得人喘不过起来。
“如此就好！”
招呼了下魏武，塞上一瘸一拐，慢悠悠地走了出去，直到他背影消失，魏陆离才重重喘了口气，然后咬牙切齿，握紧了拳头。
一路上，塞上没有说一句话，直到带魏武到了伙房后，突然停了下来，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小子，你可识字？”
见魏武点了点头，塞上的浑浊的眼睛微眯了一下，又问道：“可懂筹算？”
“也懂的！”
“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