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如果那个老头是我呢?
吃完了两个小合饼,老者越发精神奕奕,我看到他有点容光焕发了。孙子剥好了一个芒果,递给了爷爷,爷爷尝了口,抿了抿嘴。
“这是地瓜?”
“不是,爷爷,您再猜?”
“苹果?”
“不是,爷爷,您再猜?”
“猜不到啊”爷爷说。
“爸爸,这是芒果,您忘了您吃过的。”知性女儿说。
“真好吃。我孙子真好,知道我爱吃,就给我买的芒果。”老者说这话,声音有点大,我想他想让大伙都知道孙儿孝顺,并且因有这么个好孙儿感到骄傲和自豪。
老者,还是像吃小合饼是的,给我的感觉就是非常想吃,没命的吃,一会的功夫吃完了两个芒果。
“你和小李先回家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小青年父亲说。
“爸爸,我跟小李一会在医院里吃点就行了,我想多跟爷爷说会话。”小青年说。
“行,你们去吃点好的吧。”他父亲说。
小青年和小李离开了病房。
小青年父亲对知性女儿和农村女儿及其他人说,“你们都回去吧,我和五弟在这里陪着过夜。”说着,我看了看,小青年父亲有40来岁吧,而他说的五弟应该就有个三十五六吧。
其他人都散去了。
我去了躺厕所。父亲给我拿着吊瓶,并叮嘱我说,只要我手指夹好了输液管,平着移动手臂,永远都不会鼓针的。
我啊,28岁的人了,自己还不懂照顾好自己。哎。
我看着自己打的吊瓶,我给自己数着一共打了六瓶。分别是左氧氟沙星2瓶,头孢曲松钠2瓶,VC+地塞米松1瓶,丹红1瓶。终于挨到拔针了。不过,过来拔针的是另一个护士。我看了看她的胸牌,宋丽萍。我看了看表,晚上9点了。我估计小赵已经下班了。宋丽萍不像小赵,她很严肃。我摁了呼叫器,她接着就过来了。拔了针,对我说:“使劲摁一会止血。”
小青年和小李吃完饭就回来了。小李还是坐在+6病床上,没有说话。毕竟小青年和小李大学都没有毕业呢,人家是未过门的媳妇。我看到老人精神很好,小青年跟爷爷聊了很多,也非常温馨。只是可能由于我真的是病了,我看了看表,已经10点了,我对爸爸说“我困了,先睡了。”
爸爸看见我嘴唇发干:“喝点水吧。”
“不喝了,我不渴,打了那么多水。”我说。
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醒了,看见病房里灯还亮着,12点了,爸爸在旁边病床上,呼呼地睡着了。其他病号也呼呼睡着了。呼噜声此起彼伏啊。
爸爸,您也太累了,好好休息吧。这么大了,还让您跟着我操心,做儿子的真是不孝顺啊。
我想起来上厕所,小心翼翼,很轻,没有弄出一点响声,当我就要穿鞋的时候,爸爸醒了。
“跟你一块吧。”爸爸迷迷糊糊地说。
“爸爸,睡吧,我自己可以的。”
我回来后,又躺下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扑腾”一声吓醒了。
我睁开眼,看见关着灯。估计夜深了吧。
“咱爸,抽搐了。咱爸,抽搐了。咱爸,抽搐了。”语气很急。跑着去开了灯。
“咱爸,抽搐了,快去叫医生。”非常急。
我吓醒了,侧头看了一下,两个儿子乱作一团。老者本身是吃着氧的,现在听到过滤氧瓶子净化水,“波,咚,波”声音非常响,非常大。我感觉是在吐氧。
全病房的病号一下子全醒了。25-26老人都坐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24号这位老人,但是一句话没有说,也没有下床来帮忙。
我看了看,父亲也醒了。他站了起来。我想站起来,可是浑身没有力气,还有我由躺着到坐起来,呼吸会相当困难。
“爸爸,爸呀,您可别吓我们呀…”老五成了泪人。
“爸呀,您这是怎么了?”小青年父亲哀嚎着。
“老五,快叫大夫来。”
老五匆匆跑去护士站了。老五,接着回来了。老者似乎已经没气了,老五和小青年父亲仍然不相信似的,仍然在拼命按压老者胸部。
接着来了个护士,就是宋丽萍。她看了一下,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跑了。
接着来了个男大夫。男大夫大步流星走到24号窗前。看了看老者,没有立即采取任何临床医治措施,也没有说任何话。
“大夫,求求您救救我爸爸”。“老五,快给家里人打电话。”
大夫没有说话。
老五声音一下子变的死沉,“姐,快来医院啊。爸…”“哥,快来医院啊。叫着咱妈来。”“拿着衣服过来。你快过来就是了!”“哥,找辆车啊”…老五有点语无伦次,每打一个电话,我都看到他在用命来说清楚那些话。
“大夫,求求您,哪怕您给打强心针,让家里人都见一面啊。”小青年父亲哀求着大夫。
大夫终于开口了,“对不起,我无能为力…对不起…”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努力地坐了起来,我看着大夫说出这句话,一片死寂。
医生天职就是救死扶伤,但病人生命到了尽头,医术已经没有了作用,看着病人死去,无能为力。医生心里会好受吗?这已经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了,钱并不能留住老人家的命。善良的医生也不能留住老人家的命。
老人家老伴由孙子扶着来了,老伴静静地坐在老头身边,看着老头,没有哭,没有说话。
老人家一个儿子拿着寿服要穿。
老伴终于开口了:“你们给他好好穿啊。”
说完之后,一片死寂。
儿子女儿,哭地,哀嚎地,默默给老人家穿衣服的,轻轻抬着老人的翻身的…
我看了看老人家孙子,没有说话,咬着嘴唇,泪不停地流着…
爸爸让我躺下,我顺着他的手躺下了,他用他的身体挡住了我,把衣服拿过来放在我头边上挡着。我知道父亲的意思。
我与老人并没有血缘关系,不知道怎么的,我也哭了,哭的泪不停地从眼里往下流。
我想起了就在4个小时前,老人和蔼地微笑,想起了那一幕幕,真的就是刚才,就是刹那间。
屋里的其他病号,谁也没有靠前,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大家都在盯着看。
老者穿戴整齐了,连他身下被褥一起被送上另一张床,这张床可以推着走。
终于安静了…
大家又都躺下了…灯还亮着。
大约过了5分钟,两个护士过来了,拿下了原先逝去老者病号床单,被罩,又熟练地换上了新的病号床单和被罩…
就像刚才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就像世界上没有来过这么个老者…
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您看看这些新被罩,新床单吧!
我心里除了难过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那老头是我呢?人真是太脆弱了,生命苦短啊,一眨眼的功夫,这个人说没就没了,不行,在我有生之年,我一定要再次见到飞儿!我要跟她把所有的事情都讲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