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三不铭
牧童问道：“那为何爹这么多年不曾来看牧童一回？”
竹面生道：“爹无时无刻都想看你一眼，只是爹怕别人发现，对你不利，所以爹只好命人将独角兽送到你身边，有神兽独角兽在，也没有人觉得不妥，爹也就放心了。牧童，原谅爹。”
韦狮睁眼，道：“想不到，风流倜傥的竹面生居然有个儿子，韦狮受无土曦谷女娲诅咒，终生难得一子，怪不得刚才阻拦我杀他们俩儿。”
竹面生道：“人这一生为了什么呢，莫不是名寿禄，得子孙传承。”竹面生瞥见旁边落在地面的扇子，似乎很眼熟，便拿去打开，一惊：“鸳鸯扇！”刚才韦狮与蝴蝶打斗之时，蝴蝶不小心掉落了下来。
牧童见竹面生如此震惊，道：“爹，这是离鸳扇，是芙蓉娘亲给芙蓉姐姐的。”
竹面生道：“原来如此，鸳已经不见了。牧童，你刚才说什么，这是你芙蓉娘亲的？”
牧童点头，道：“是啊，芙蓉庵的紫芙蓉见牧童自小在芙蓉庵劈柴挑水，觉得牧童孤苦无依，便收了孩儿做义子，这把扇子芙蓉娘亲珍藏在一个锦盒之中，平日里牧童与蝴蝶姐姐很少看见，也不敢去拿着玩耍。”
竹面生自语道：“难道是水荷？她不是投水自尽了吗？”竹面生伸手在空中抹了一道，出现一段影像。牧童看了看，惊讶的张口嘴巴，道：“像，很像。”
草儿道：“是芙蓉娘亲，只是现在的芙蓉娘亲头发白了，但是模样没变。”竹面生侧头看草儿，见她手中的黄玉，大惊：“你，你手里的是……”草儿点头，道：“是另一半阴阳扣玉佩，黎娘给草儿的护身符。”
竹面生脑子里“嗡”的一下，犹如被雷击了一般：“黎娘？”竹面生摊到在地，手臂抖动不止，草儿走了过来，将两块玉佩合了起来。
竹面生看着合起来的阴阳扣泪流满面，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恸哭起来：“黎娘，水荷，是竹面生对不起你们……”草儿与牧童不明所以，相视看了看，又看了看手中的阴阳扣玉佩，再看了看满脸涕泪的竹面生。
草儿呀道：“难道，你就是黎娘的新婚丈夫？”竹面生压制住感情，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是白面生当年犯下的错，对不起她们。”草儿皱眉，挠头道：“这……”竹面生跟他们讲起不堪的过往。
白面生已经在京城三年，通过各种途径也没有获得一官半职，虽长的一表人才文采又出众，奈何拜见之人都是享乐之徒，而自己又无背景与财力打点，比自己差的多的人都已经入朝为官，心中愤愤不平。
一日，白面生写了一篇赋来到丞相府前自荐，被侍卫赶了出去，在拉扯中那篇赋也掉落在地，正好被一个丫鬟捡到。白面生自觉颜面扫地，其实一个穷酸书生哪儿有什么颜面可言？丫鬟捡起赋来看了看，说道：“这位公子若不介意，小环就将这片文章带回府中给我家小姐欣赏欣赏，看你这字迹挺美，公子长相俊朗，相信也合小姐心意。”
白面生作揖，道：“多谢姑娘，白面生在此谢过了，可惜我满腹经纶，却报国无门啊。”小环点头，提着篮子进入丞相府，白面生叹息，不过也不抱什么希望。
小环进入黎娘书房，赶忙拿出那片赋：“小姐，你看，字迹真美哦。”黎娘是丞相夫妇最疼爱的女儿，长的美若天仙，因爱作画，便取做黎娘作为名落款在作品中。黎娘拿去读了一遍，道：“确实美文，哎，小环，你哪里得来的？府中也不像有人会有这般清丽的文字。”
小环笑道：“小姐，刚才一位叫白面生的公子在门外自荐，结果被侍卫打了出去，小环正巧捡到了这片赋，跟那位公子说拿去看看。”黎娘嘴角露出欣赏之色，小环接着说道：“小姐，这不管文章美，人也生的俊朗，何不让丞相召进府中见见，你们俩儿肯定才子佳人，再适合不过了。”黎娘脸微微泛起红晕，正好是情窦初开的豆蔻年华，经小环这么一说，更加想见见这位才貌双全的公子，黎娘嗔道：“没正形，姑娘家家的，不害臊。”小环乐道：“看来小姐是动心了，呵呵，走，快给丞相大人看看，肯定是美事一桩！”小环拉着黎娘出门，黎娘也随了小环的意。
丞相看了后，大赞：“确实才华横溢，这般人才却不在朝堂引荐，可惜了，朝中之人贪图享乐，毫无进去之心，只怕是有才学之人也被他们挡在门外了。来人，将作赋的这位白面生叫来见见，老夫要考考他，看是不是真材实料。”
第二天，白面生来到丞相府，整理了一下衣冠，入门拜见丞相大人，丞相挑了些书中难觅的典故考白面生，白面生从容不迫对答如流。丞相点头道：“昨日小女将你的那篇赋给老夫看了，今日考你确实有真才实学，老夫小女年芳二八，是该到了出嫁的年龄，虽老夫贵为丞相，不求小女嫁入达官贵族，但也可接受你这般才貌双全之人，日后勤加培养必是国之栋梁，白面生，你意下如何呀？”黎娘与小环在屏风后面一直听着，黎娘从缝隙间窥见白面生的英气不凡，顿生好感，羞涩的不停地两只手卷动拉扯着手绢，小环见小姐如此模样，想必是动心了，捂着嘴巴偷笑。
白面生面露难色，心里想着自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水荷，若接受了丞相的亲事，回去怎么跟水荷交代？白面生跟水荷承诺进京谋官便回来取她，可入京三年却还未得无半个功名，回去了也无脸见水荷。若真的拒绝了丞相，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入朝为官了，这可如何是好，真是左右为难。丞相见白面生默不作声，面色难堪，道：“老夫堂堂当朝宰相，多少门阀子弟巴结于我，你却如此这般，真不把老夫放在眼里，哼。”黎娘在屏风后面显得心中焦急，不自住的来回走了两步，小环叫了一声：“小姐，你踩我脚啦。”
丞相听着后面的动静道：“黎娘，出来见见白公子，免失了大家闺秀的礼节。”黎娘羞涩的走出屏风，白面生看了过去，不由得站起直了眼，道：“小生见过小姐，白面生多谢小姐举荐。”丞相笑道：“小女琴棋书画皆通，达官显贵上门提亲都踢破了三次丞相府门槛，只是小女喜文弄墨，王侯公子才学一般都看不上，你意下如何呀？”
白面生咽了咽口水，谁说见了黎娘还有魂儿在的？黎娘一出现，彻底击溃了白面生心中的底线，犹豫之意也一扫而去，心中做了一下斗争：若白面生答应了丞相千金亲事，也好在朝为官，京城谋事不易，这也是无奈之举，水荷通情达理，应该会理解白面生的苦心的，回去后就向水荷请罪，再说服黎娘，应该是可以的……
黎娘向白面生回礼，白面生对黎娘作揖，道：“承蒙丞相大人抬爱，白面生愿与小姐结为连理。”黎娘羞涩道：“白公子青年才俊，黎娘甚是喜爱你的那篇赋。”白面生微笑，丞相乐道：“如此甚好，郎才女貌，那便择良辰吉日成婚。”
白面生新婚两个月后，征求黎娘同意回乡探亲。等到白面生来到水荷家院子询问时，水荷他爹用扫把将白面生打了出去，怒骂：“你这没良心的白面书生，自小一起长大，指腹为婚，你却贪图荣华富贵入赘相府，你给我混，水荷已经投水自尽，她娘的眼睛都哭瞎了，你给我混……”水荷她爹将白面生一顿痛打，用扫把将白面生扫了出去。
白面生听到水荷已经为他投水自尽，愧疚难当，哀痛的落泪。邻居秦爹爹哀叹，走了过来，道：“上个月我去山里采药回来，路过城外五里的湍河，见水荷跳了下去，老朽腿脚不便，在附近喊了些村民到河边救她……”秦爹爹抹着眼泪，哽咽起来。
白面生心急如焚，问道：“秦爹爹，找到水荷了吗？”
秦爹爹道：“你知道的，那河水非常湍急，所以才叫湍河，人畜落下去就立刻被大水冲走，基本就是个死，河里大石漩涡很多，几年前只有一头水牛没淹死，在下游三十里找到了，不过也是腿瘸了。”秦爹爹继续在门前扫树叶，道：“秦爹爹自小看着你们俩儿长大，水荷这么美若天仙的姑娘你不好好珍惜，你却……唉。”秦爹爹摇头，低头叹息。
白面生羞愧，问道：“水荷在哪儿？我要去找她。”
秦爹爹停了下来，道：“我们向下游寻了三天，找了四五十里，还是没有找到她，想必是死了吧，她爹娘已经在她跳河的地方立了衣冠冢，唉，这么好的姑娘，为什么要在你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白面生欲走，道：“我要去找她……”
秦爹爹摇摇头，道：“还是别去了，她怨气难消，听附近住的村民说，连着半个月夜里听见女子哭泣声，哭的太凄惨了，之后白天有人路过她坟前，发现墓碑上的字都变了，都说她变成厉鬼把自己的碑文改了，没人再敢去那里了。”秦爹爹收起扫把，慢慢走近院子。
白面生找到水荷的坟，走近看清石碑，她的碑文没有名字，只有一首决绝的诗刻在上面：《三不铭》。
一去三年不回头，攀龙附凤乐无忧。
他日黄泉不相见，来世姻缘不复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