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豹子·逃

我不想再见到皇上时，他竟神态自若的对着我，仿佛昨夜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云奴很兴奋，只殷勤的做着本该我做的事，我乐得如此，只垂着手候在殿门处。

偶尔皇上的眼光扫到我，只带着些责备，但也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做什么出格的事。

我以为此次皇上去狩猎，只是私自前往，没想到，到了猎场才发现，竟还有众多妃嫔随同。

第一个就是薛姐姐了，她身着着打猎装，绯红色的衣裙，只映得她的脸，憨憨的可爱。

其余的，都是昔日不相熟的下等妃子，皆穿着名色的打猎装，她们看到我跟在皇上的身后，脸上露出些了然的神情。

在她们后面，就是小姐与上官婉若，还有安婕妤，她们都穿着平常的衣裙，看来是不下场的。

山脚下搭了个大大的凉棚，她们就都站在那里。

秋高气爽，风吹起凉棚上的帷幔，连同四周圈在四面山脚的明黄色帷幔，呼拉拉的被吹起，很是壮观。

长公主也有来，还有凌思危，两个人都是白色的打猎装，如一对壁人一般。

大皇子也来了，有些的拘泥，但也穿了身墨绿色的衣衫，骑着一匹骏马，马儿高大，他刚好够到缰绳，脚也只蹬到脚蹬上一点，他脸上多少露出些胆怯的神色，皇上见他如此，就脸生不悦。

他不去看他，只一扭头，看到穿着嫩黄色衣裙的玉漱公主，却不顾她母妃安婕妤的劝阻，只跑到他面前来，他低下身去抱起她来。

“父皇，我也要去打猎！”她撒娇道。

“玉漱，等你再大些，父皇就赐你匹最好的马，陪父皇打猎，好不好，现在，你还太小，快回你母妃那里去，一会儿被狗儿惊了可不好！”皇上口中充满了溺爱。

拍拍小玉漱，看她不情愿的走回去，走几步回来看看我们，极为的不情愿。

我本欲走到那凉棚之下，不想，皇上却叫住了我：“诺，你骑那匹！”他用马鞭指着太监牵过的一匹马。

我看到凌思危看了我一眼，略有担忧的神色，我只得向他露出个笑容来，我不想他还要担心我。

扯着缰绳，我飞身上马，回过头来，见皇上似有赞赏之色。

而后，他自己也上了一匹马。

如此一来，他身后的那些人也都陆续的上马。

有侍卫在吹起号角，这本是冲锋打仗用的牛角，到这里，只提醒着处的侍卫与太监们注意了，皇上的狩猎开始了。

早有鹰狗房的太监们牵着鹰狗跑在前面。

许久没有这样的狩猎活动了，那些狗儿很是兴奋，只撒着欢的跑到前面。

这是个很大的围场，四面的明黄色帷幔，标示着这里是皇家御用的猎场，也提醒着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皇上的兴致极好，只单骑在前面，凌思危跟在他的身后，后面跟着的妃嫔，只如游玩一样。

有侍卫和太监提着锣子，敲得生响，只震得满山的野畜四散奔逃，如此这样，好叫皇上他们来射杀。

想这座山上，只把些大型的猛兽都清除了，只留些獐子，狍子，并一些野鸡之类的山禽在林间。

我只牵着缰绳，徐徐的跟在后面，不一会儿，前面突然传来一陈娇声笑语，原来是薛姐姐射中了只野兔。

皇上只笑着说，薛姐姐拔得头筹，理应有赏，薛姐姐只笑着，一回头看到我，她向着我挤着眼睛笑了笑，我便也回以她一笑。

皇上看到我跟在最后面，不甚热络的样子。

他突然的骑着马赶了回来，只跑到我的马前。

他长臂一拽，我的身子就被他捞了过去。

“皇上？”我惊讶的叫他，我看到那些人都吃惊他此时的举动。

被他按到他的身前坐在马背上，我自是十分的不自在：“皇上，我自己会骑的！”我希望他放开我，我看到连薛姐姐的神色都出现了忿慨，我更是难过。

可是，他只不放过我，也不理会身后的人。

鞭子扬起，在马耳边打响，他的腿收紧了下，马儿受了命令，只飞一样的窜出去。

风儿只在耳边呼啸着。

很快的，那些人都甩在了后面老远。

前面一条小水沟，只一跃就过去了。

“看!”皇上突然的说着。

我看到，一只豹子，被那些声响震得，窜出林子来。

它见了我们，许是被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向着我们扑过来。

我没有想到，这猎场里还有豹子，原以为，这里早就把些大的野兽都赶跑了。

它遍体的毛色金黄，只一个个铜钱大斑点布满全身，是一只成年的金钱豹。

皇上一侧马身，它扑了空，就势跑开了。

皇上怎么会放过它，在我的惊讶中，他勒紧缰绳追了过去。

终于在一处山坳处，看到了它。

我们截它在里面，另一面是个石壁，不很大，却很光滑，它自是爬不上去。

这一回，它终于明白到了危险，只在那些低矮的灌木丛间，回迂的走着。

它的眼神透着惊慌，还有着忿恨，只来回的在那个小山坳里转身。

它的足下有着软软的足垫，可踩在那些落叶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它每一次的移动，只提醒着猎人，它的所在。

终于，我听不到声音了，视线中，在灌木丛中也再看不到它了！

它竟跑掉了，我很是诧异，可正在我莫名的时候，皇上却慢慢的回手摸出他的弓来。

箭搭到弦上，他圈我在怀里，却依旧拉了个满弓。

他在我耳边轻声说：“别出声，看！它在那里！”

我吃惊的顺着他的手臂看过去。

终于，我看到，在一处树丛后，露出那豹子的头来。

我看到它正在转过头来，它的视线与我的相逢，我看到它露出的惊慌与失怔。

突然的，想起陵王的初见：“你的眼睛，很像是小鹿，它已经感觉到被猎人瞄上，惊惶失措！”

它动了下，向着林子里走了下，皇上的手臂亦随着它，它仿佛也感觉到身处险境中，它快速的跑跳了几个回合，可是，身后皇上的手臂只稳稳的拉着弓，一错不错的对准着它。

“你的这双眼睛，就像豹子，在被猎人盯上的瞬间，仓惶，却又有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皇上也曾这样的说过，而此时，我终于明白了他的话。

那豹子，仓惶的来回走动，它的视线，偶尔的射过来，果然的带着决绝，那是怎么样的感觉，明知道死亡来临却无法躲避，心又受着怎么样的煎熬。

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的想到它就是我与陵王，昨夜里的那一次出逃，我心底，突然起了慌恐。

皇上的拉着弓的手在加重着力道，我听到那弓在临近极限时，发出的绷紧之声，箭就要出弦！

“不！”我惊叫了声，手去推皇上的手臂。

但还是晚了一步，皇上的手虽在我的外力下歪了点，但箭却已然出弦，只飞一样的射出去！

我绝望的想到，它被刺穿的那刹那，就是我与陵王，被皇上截住的瞬间。

心在痛，不忍去看。

但却听到皇上在耳边轻叹了声，似有不满，我睁眼去看，原来我还是救了那豹子一命，箭还是偏了，没有射中。

看到豹子安然无恙，我长长的松了口气。

却听到皇上在耳边说：“你不忍叫朕射到，是吗？”

我不语，只不理会他，那豹子又一次的不见了，我心上轻松了些。

他只扭过我的脸去，他的手，冰凉的触感，磨娑着我的唇。

“这是他弄得了！哼！”他手指停到唇上，昨夜里陵王咬破我的唇的地方。

我的心提了起来，他的眼中透着凌厉，每当这时，他总会有惊人之举，我的身子下意识的向后躲着，只怕他再次侵犯。

他却没有动，只一味的捻着我的唇，慢慢的加重力道，唇上已经结痂，却在他的刻意下，又隐隐的泛上了疼痛。

“昨日若朕没有拦住你们，你们现在到了哪里？”他突然问，“你们会去哪里呢，我昨天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难道你不要了复仇，而陵王，也不要皇位了吗？”

我无法答他，只想着他的话，我会放下仇恨吗，不能，若我可以杀得了他，便早已得手了，何来放过他之说，而陵王，想他亦不会放手。

他的唇角放上冷然，眼底亦有一份雪亮的哀凉之色，只说道：“你们与朕，却都是舍不得呀！”

他一再的说舍不得，我却只不去想，但我却不可以不恨他。

有风吹过，惊起林子中，一片的落叶。

阳光照下来，照到我与他的脸上，都布满了痛楚。

他不放开我，我亦放不过他，从第一眼见到他，知道他的身份起，就已经注定了我与他的痴缠。

而我们中间，又加了陵王，三个人间，恩恩怨怨，无法撇清。

“夏荷呀夏荷，你要朕怎么办！”他说着，轻叹了口气！

他已经不止一次的这样说过，充满了两难的口气。

而每当听到他这样悲凉的话语，我的心，就仿佛受了重重的一击，只如陷到无尽的江水中，滔滔复滚滚，瞬间被淹没，再浮不起。

正在这时，我们的耳中都听到了轻微的，异常的响动，我与他同时的扭头去看。

我惊得叫了出来，只抖着抓住他的手。

那只豹子，被我救过的豹子，此时却从灌木丛中一跃而起，直冲向我们。

我们一直在说话，并没有想到，它竟已经盘桓到我们的身边来。

它的眼带着仇恨，它的利爪高高的扬起，它的牙齿在阳光下，闪着瘆人的光。

只要扑到我们的身上来。

变故徒生，我们都不及做任何事，皇上早收了弓箭，此时也难再拔出。

就在这时，却听到利箭划破空气的声响。

下一刻，就在那豹子的利齿就要撕咬上我们时，一支箭却射中了它的身体，出于惯性，它的身子被射中后，还是向着我们扑过来，但，不及触到我们，就倒在了马脚下。

它的身子上插着一支箭，还在微微颤动，它的眼圆睁着，却再合不上。

我想放过的豹子却终于被射死。

听到马蹄声响起。

凌思危的声音亦响起：“臣护驾来迟，罪该万死！”

我从惊怔中回过身来，皇上亦是，他松了我的手，对着凌思危说：“多亏了附马！”

正在这时，却从远处传来马蹄声，那样的急切，只一劲的向着我们飞奔而来。

“皇上皇上！臣有要事回禀！”却是龙腾骑马赶到，他口中喊道，瞬间的跪落在我们的马前。

我突然感觉到紧张，龙腾从来不曾如此的急燥过。

“什么事！”皇上亦有些动容。

“回禀皇上，边疆加急快报，护国大将军被擒！”龙腾说着。

只一句话，我与凌思危皆惊讶出声。

护国将军，就是小姐的父亲何镇海，在我的记忆中，他从未打过败仗。

此次，他竟被擒！

皇上的身子有些晃，但终是稳住，他口中说：“传命，回宫！”

还不及传下去，就听到龙腾说，“还有……”

他的口中支吾，皇上厉声道：“还有什么，说！”

那龙腾只说下去：“回禀皇上，今日微臣去陵王宫换岗，却发现陵王不在陵王宫中，现找遍了宫中，也不见他，想必，他是出了宫了！”

我听到这句话，还不及反应过来，待明白了，却惊喜万分，只感觉一颗心，也要跳出来。

陵王！

他终于逃了！

豹子，终于出笼！

我与皇上对视着，我的眼中，是喜，他的眼中，是忿！

“朕一念的妇人之仁，放过了他，而他，却要反咬朕来了！”他说道，我们的心意，竟是相通。

狂喜中，听到他的话，眼角扫到地上，那豹子的尸身上，心上顿了下，但不去细想这片刻迟疑，只一味的沉浸到这喜悦中。

皇上的手再一次擎住我的手，只狠狠的捏住，可是，他已经擎不住我一颗，早已飞出这层层宫宇的心。

唇上泛上冷然的笑意，望着眼前人，心底一片的悲凉。

前路漫，恩怨起，鹿死谁手，谁又能得知？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