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和亲·定
翟劲整个人的重量压到我的身上,我踉跄着扶着桌子站住。
他是醉了,真的醉了。
他只笑着说:“丫头,真好看,呵呵……”
有人站起来,扶住他,只让他重新坐到位置上。
我只有低着头,默默的站到太后的身后。
我不敢看皇上,他把翟劲放好后,冷冷的瞟了我一眼,重回到位置上坐下来。
只听得太后问着:“翟国王上可是开玩笑了,看着青青公主,就知道你们翟国女子,妖娆多娇,我们这天朝女子,怎么会落在您的眼中呢?”
翟劲只笑吟吟的看着我:“我们翟国女人粗俗不堪,哪有你们南蛮女子娇柔可亲。”
太后意味深长的回头看了我一眼,只说道:“翟国王上只说笑了!”
翟劲笑着摇头,说道:“不,我说的可是真好,就这夏荷丫头的姿色,已抵得过我家中那些……你们怎么说的,噢,对了,庸脂俗粉了,呵呵……”
太后暗自看了我一眼,回过头去对着翟劲说:“可惜了,夏荷只是我身边的一个宫女,若是她身份高贵,倒是可以许与你为妃了!”
翟劲只眼中冒出精光来,不可置信的望着太后道:“如太后有意,翟劲倒不在意她是个什么身份,这丫头与我,倒是颇有缘份,不如就赐与了我罢!”
他又看着我,只问道:“我们翟国人不讲身份的高低,却讲究个你情我愿,丫头,我问你,随我去翟国,做我的女人,你可愿意?”
他只不避嫌疑的,只问我。
我身子一晃,只心中百转千回。
太后的用意,自慈宁宫中,我已经料到了,只是想着,我身份低微,断不会成为两国通姻的筹码,可是,我倒没有想到翟劲的出人意料。
有杯盏碎裂的声音,我看到陵王的手已经捏碎了那玉杯,他要站起身来。
太后却先他一步说道:“霄宇,你是喝得多了罢,青青公主,烦你扶着他去歇歇吧!”
“不,皇奶奶,我没有!我……”陵王站起来说道。
太后却只向着紫絮示意着,紫絮上前同青青公主一左一右的拉住了陵王。
“皇奶奶,怎么可以把夏荷许给他!”陵王不顾太后的示意还是急切的说出来。
太后只厉声的叫住他:“霄宇,你喝得多了,都已经娶妻了,怎么还可以这样的任性!”
我见到陵王还要再说下去,我只向前一步,跪在了太后的面前,似回着翟劲的话,也似在表明我的心意:“王上对夏荷恩深意重,夏荷愿意,请太后成全!”
“夏荷!”陵王只不信的叫着我的名字。
我不理他,只想着,就这样吧,我只想着离开这里,不管怎么样,只要离开这里,便好!
至此时,心中只有着一句话:多少恨事多少怨,不如归去不如休!
“夏荷,你不要这样,你怪我吗,我不要你去翟国,若是你不喜,我可以……”陵王推开青青和紫絮,只跑到我的面前来,他上前来拉起我来,只问着我:“夏荷,你不要去!听到没有,你不要去!你答应了,要等着我的!”
我抬了头看他,只悲伤的摇头,陵王,这又是何苦,你我都知道,你不可能放下你图谋的一切,你我的缘份已断,只在你刻意的回来时,就已经断了。
正在这时,却见到青青公主只跑到我们中间来,她单手劈来,却是直对着我的面门。
陵王伸手格开。
“青青,你这是做什么?”翟劲喊着她的妹子。
“她偷走了我男人的心,我要杀了她!”青青公主只一边说着,手下不停,却是只想着打到我。
陵王站起身来,只与她打到了一起。
太后在一边说道:“这成何体统,这成何体统!来人呀!”
有侍卫跑进殿内来,在太后的命令下,只抢上去,要拦住陵王与青青公主。
我施施然的站起身来,那里陵王与青青公主打到了一起,只一身白,一身青,身影繁复,却是飘逸的好看。
转过身去,翟劲只一边笑着,一边的自提了酒壶倒入口中:“好好!”他已经全然的醉了,不知道是看着这戏好,还是那酒的味道好。
我已经没有了感觉了,所有的一切,都让我吃不消,只觉这一切,如一场闹剧,而我自始自终,都没有融到那戏里,虽然,我是这一切祸事之源。
有侍卫被打出来,只撞到我的身上,我踉跄了一下,跌到地上。
头上的金宝蝶钗清脆的掉到了地上去,我嘴角含了一抹凄凉的笑,只伸手去抓到它,细碎的流苏,在手下妖娆着。
下面的金色琉璃地,清晰的映着我的影,我只含笑的对着它,把金钗簪到头上去。
再抬头,却正对上皇上的脸。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一句话,他冷然的坐在那里,此时,望着我的眼里,是一如初始,对我的冷淡与鄙夷。
我的心里在滴血,却对着他妖娆的一笑,我慢慢的站起身来。
身上的华服只如这殿内的一切,尊贵而荣耀着,可是,它裹着的,却是个伤痕累累的躯体。
只是,我就要走了吧,这里的一切,尊贵也罢,破败也罢,只与我无关了。
我四面看了一下,帘子那边的妃嫔们只都伸了脖子看向这边。
而殿门外,亦有无数的宫人向着殿内张望着。
我只口角噙了笑,正正头上的金钗,再整整华丽的衣裙,那些人的眼中,我是什么样的女子呢?
是妖孽吗?是狐媚吗?
无心去管,我的目光只停在他那里。
他只坐在那里,面上被一层阴郁罩着,看不清他的面容。
曾几何时,他曾那样真切的对着我说话,那些真切而让我心疼的话,而此时,他却只如旁观者。
几多薄凉几多无情!
此时,他定视我如弃履吧!
我摸到身上那光滑的锦缎,紫絮姑姑说我此时,如一朵莲花,含苞欲放!
我只最后的看定他,看到他的眼神明明灭灭,也盯住了我!
也好,不如归去吧!
我微微侧了下头,只让那额前的细碎流苏扫了下去。
我知道此时的自己,定是玉面生辉,娇柔无比的,我从来不曾注意过自己的容貌,但我知道,我亦长了一张倾倒众生的脸,只是,我平素只卑微的低着头,只隐了自己的光彩,而此时——
再轻轻的抬了眼,我的眼神扫到他的脸上,我只柔情的看他一眼!
绵长的情思,只凝在这一眼中。
我不望他可以懂,但我知道,只这一眼,他定会记住我此时最美的样子。
愿这样子永远刻在他的记忆中罢!
他给过我无数的爱与关切,我只有这一眼,没有恨意,没有怨忿,只是充满着爱的一眼可以回报他。
他的脸上只冷得如冰,我却只柔情似水,我轻轻的宛尔,心里痛得无以复加。
我不愿他懂,只愿他最后记得的,是我最美的样子。
我深深的凝视着他,只把他的样子,深深的记在心中。
他修长的眉,直入发鬓,他狭长的眼、漆黑如墨的瞳,情浓时如桃花,情冷时如冰雕,挺直的鼻梁下,是他的唇,薄薄的,紧抿着。
最是薄幸锦衣郎!
纵是我这样的深情凝视他,他亦没有动,没有动,他的眼底是鄙夷,他的样子是冷淡。
我唇角的笑意渐渐的散了去,我转身走了出去。
从此后,云淡风清,愿我的世界再没有了他,没有恨,我只想去,忘了他。
光华殿外,月亮的清辉,只散漫开来。
心中也是清冷,我再不顾那殿内的打斗,再不顾那殿内的,冷然的他,我只走回慈宁宫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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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了慈宁宫中,只想着,这里再也不会久留了。
坐在桌子前,心思悠悠,只没个落脚点,正在这时,却听到人传太后回到慈宁宫了。
有人过来传我过去。
我走到正殿内。
紫絮正为太后卸去了华服,又松开了那别在发上的簪钗。
我听到太后轻轻的叹着气。
她的眼睛扫到我站在一边,就加深了叹气。
我知道是为了什么,只是低低的垂下头去。
听到紫絮与太后在说着话:“原以为是那个青青公主年纪小不懂事,原来,他们翟国人想必就是这样的豁达,不拘小节的。”
“你们退下吧!夏荷留下来!”太后只说道。
我站在那里,看到旁的人都走了下去,只听到太后说:“若不是那两个冤孽闹着,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夏荷,你怨着我也罢,恨着我也罢,这便是你的命了!”
我只感觉到遍体生寒,但也只是一瞬。
我听到太后清晰的说道:“在我知道你是赵山川之后时,我就想着要你消失了才好,你说,你可知陵王的事?”
我闭了下眼,原来,太后全都了解了,我只说道:“奴婢不知!”
她只轻声的说道:“算了,哀家也无力与你打这个哑谜了!”
我略抬了眼,见到紫絮已经扶着太后坐到软榻上。
太后只挑了眼看着我,“把你留在陵王身边,你定会让你的恨支使着陵王,我不想那样,可是,若放你在玄儿身边,无疑是放了一把刀在她的枕边。哀家也断然不会放这样的危险与他。哀家这些年来,只心惊的盯着他们,生怕他们哪一个有所差池,还好,这样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可是,那天他们大打出手,哀家突然怕起来,哀家怕,会失了他们中的某一个。”
我心惊的听着她说这一切,她虽然老了,可是,历年的风霜雪雨,只让她的眼睛更亮。
“现在,杀了你,或是,放了你,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阻止不了一场血战!我已经听到了那漫天的撕杀声,看到了血流成河,上一次倒下的,是我的一个儿子,曾有那么多的女人要杀掉的,我的第一个儿子,可是,我没有想到,我历经种种劫难保下来的孩子,会死在另一个孩子的手下。”她只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只喘着气,紫絮忙上前去,抚着她的胸口。
她的呼吸渐渐的平复下去。
她的眼睛看过来,只射到了我的心里:“你说,我要怎么阻止这一切!”
那夜在梦里醒来,身子也是汗泠泠的,只听到太后直射到我的脸上来说:“你说,我要怎么阻止这一切!”
阻止,是的,怎么阻止这一切。
陵王的剑已经磨了那么久,只等着出鞘的那一天。
我试着让他放弃,可是,他并没有,他已经迷失了心志,只等那逼宫的号角响起着。
我只想着太后说的,漫天的撕杀,血流成河,我只如看到在刀光剑影中,他或陵王,倒下去身子。
只这样一想,我就不能自己,只捧上了脸,不要,我不想见到这一切。
我深切的体会到了太后的无力感,她的紧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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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就传出太后懿旨,她一旨令下,封我为义女,特拟封号为“和顺公主”,赐与翟国王上翟劲为妃。
后来,翟劲亲自来慈宁宫中谢太后,叙了一些话后,他走时,我偷偷的跟上他,只瞧着左近没有旁的人,只拦了他在廊下站住。
“翟大哥!”我叫住他。
他站住身子,转过身子来,笑着看着我。
“翟大哥!我……”我看了下他的随从,他便明了。
他回过身去,叫他的两个随从,都远远的站了。
“丫头,有什么话,你说吧?”翟劲笑着说。
“翟大哥,想必青青公主已经和你说了我,你怎么看我,他们都说我与陵王……”我犹豫的说着。
他只爽朗的一笑,只轻声的说:“他是你的小情人吗,你们之间的事,翟大哥是不在意的。”
我只心中惊怔,听到他说:“别说你与他还说不清是怎么的一回事,就算是真的有那抹子事,我翟劲也是不在意的。”
“可是,翟大哥,我……,我只把您看作哥哥的!我其实只是想借您之力出了这里,怕夏荷不能与翟大哥在一起!”我说道,在我心中,只当他是哥哥一般,再说,我此心已是千疮百孔。
“傻妹子,你道你翟大哥,是傻子吗?我早看了出来,不过,翟大哥,只望你快乐,出了这里,海阔天空,任你去哪里,我只随了你,好不好?”翟劲笑着说。
我心中狂喜,不想他为我着想至此。
“不过,我倒真想着,让你做我的女人来的,你即不想,翟大哥不强迫你便是了!”翟劲又说道。
我被他的这句话惊了,只抬头看他。
他的眼睛里有一抹我看得出的宠溺。
我不想他那样的粗犷的人,还有这样细腻的心思,只心中感激,口中却说不出话来。
“只是,让我吃惊的是,皇上倒是舍得放你走?”翟劲突然的说道。
我看着他,只想着,他怎么知道皇上与我的纠缠。
他笑着说:“丫头,我就是不明白你们南蛮人,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不喜欢,为什么,隐着,藏着,倒是搞得人心不快。我喜欢你,你不中意我,也是没法,可是,大哥还是真看不出你是喜欢他们哪一个呢?”
“翟大哥?”我吃惊的看着他,他怎么知道的这一切。
翟劲笑着看着我,只解了迷一般:“你与陵王,我是一早就知道的,至于你们皇上,我也是早知道了,那时我去与他同盟,见到他时,我只诧异,都怪天朝皇上,威武神俊,但相见之下,却见他神思呆滞,语出无序,我只是称奇,后来,我们大胜后,在一起喝酒!”
翟劲讲起了那段我不知道的过往。
他说起的那个时候,我应该正和陵王偷偷的逃走时。
那时的他只以为亲手的射死了我,这一段,我一直没有听他自己说起过,也没有人告诉过我那时的他,是什么样子的。
只听翟劲说下去:“他喝了很多的酒,后来就醉了,只拉了一个宫女的手叫着你的名字!”
这里他向我说过,我是知道的,他又向下说去:“后来,他与我结拜,只在兴头里,又喝了些酒,最后他醉倒了,只哭着说,朕最心爱的女人,朕却亲手射死了她。事后我一想定是你了,呵呵,夏荷,你的情孽不小呀!”
翟劲说得轻松,但于我却是心痛,此时想来,倒不如那时,他只知我死了的好!
我的眼里蓄了泪,只低下头去,听到翟劲说:“丫头,你也太不快活了,此后随我去翟国,随你高兴,若喜欢,翟大哥赐你良田牲畜,过着牧马放羊的日子,却也是快活自在!”
我只对着他笑了,如若无心了,在哪里,于我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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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天,却是到了新年。
再过了新年,我就要随着翟劲到那翟国去。
除夕这一天里,宫中到处张灯结彩,宫人也都破例的穿着喜庆。
我即已被封为公主,就于各种的祭祀中,都有一份的。
清晨起,慈宁宫门洞开,各宫的妃嫔主子,在宫人的掺扶下,都来向太后拜贺新年。
我只穿着水红的棉裙,坐在众妃最边上的椅上,剥着一个桔子的皮。
正在这时,听到人传皇上驾到。
之前,每一次,我都避免着见他,今天却是避不过了。
我只随着众妃行礼。
他走过去,只坐到太后身侧,“平身吧!”他道,眉间略为疲惫,只挑了挑眼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