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惊弓之鸟04
高唐一饭馆
黄昏时分，三人又累又饿，便进了一家饭馆吃饭。正吃着，就看到两个军官打扮的人和一个士大夫打扮的中年人也走进了饭馆，并在他们旁边落了座。
三人落座后，那位士大夫就唉声叹气不止，旁边较为年轻的军官不耐烦地说：“光叹气有什么用，叹气能让公子的病快点好起来？”
“我这不也是着急嘛，公子病了大半个月了，还不见好，这样耽搁下去，我们什么时候到得了临淄啊！”士大夫说完，又长叹了一口气。
年长的军官插话说：“这也没办法啊，公子年幼，体质又不好，什么时候到临淄只能看天意了。”说完一脸的无奈。
士大夫忧虑地说：“我刚刚听闻赵国的代郡失守了，代王嘉也自杀殉国了，我担心秦国会趁势东进齐国……”
“你说什么？代郡失守了？代王嘉死了？”赢玘听闻士大夫刚才的话，滕地从垫子上站起来，急步走到士大夫跟前焦急地询问。
士大夫很是吃惊，略带惊恐地说：“是……，不过我也是听人说的，消息是从高唐大夫那得来的，大概确实。”
“啊……，那公子成蟜夫妇可有消息？”赢玘颤抖着问。
“听说他们跟代王嘉一道自杀了，还有墨家的人。”士大夫面带诧异地回答。
赢玘听后顿觉两腿发软，要不是吕栿赶过来扶住了他，早就倒在地上了，接着他放声大哭，墨菊也跟着哭，吕栿虽未出声，但也泪流满面。
士大夫、军官三人见状，便知他们是赵国人了，而且还不是普通的赵国人，便问他们跟代王嘉和公子成蟜什么关系。
吕栿见赢玘和墨菊两人正哭得欢，只好由他作答，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哽咽着说：“这两位一个是公子成蟜的儿子，一个是墨家钜子墨肜的孙女，在下只是一个普通的赵国商人。”
介绍完后，吕栿又问三人道：“不知三位是何人？听口音像是燕国人吧？”吕栿也常跟燕人做生意，所以能听得出燕人口音。
“不错，我等正是燕国人。在下公孙阔，是燕王喜的上大夫。”公孙阔自报完家门后，又指着年长军官说：“这位是剧乾老将军。”接着又指着年轻军官说“这位是剧徬小将军。两人是父子，是剧辛将军之后。”
剧辛本是赵国人，曾辅佐过赵武灵王。赵武灵王去世后，剧辛不再受新王重视，又恰好听闻燕昭王下诏求贤，便由赵赴燕。剧辛不但是个将才，还是个法家，在燕国，剧辛实行了一些变法图强的政策，使燕国国力得到了增强。剧辛最后在一次跟赵国的战争中因轻敌被俘虏后杀害，其后世子孙继续留在燕国，为燕国效力。
“那先生可是名家公孙龙之后？”赢玘颤着嗓子问，脸上还挂着泪痕。
“不错，公孙龙乃在下曾祖。”赢玘赶紧上前给三人施礼，墨菊和吕栿也分别施礼。
公孙龙也是赵国人，是诸子百家中名家的代表，《白马论》和《坚白论》是他的代表作。公孙龙能言善辩，曾为平原君门客多年。早年，公孙龙因与孔子后人孔穿的一场精彩辩论而得以扬名，晚年时，他却因齐国使者邹衍（阴阳家）在平原君面前对他的一番不利点评，而遭到了平原君的冷遇，就此离开了赵国，到了燕国。其子孙自此便在燕国定居了下来。
公孙阔随后将自己从好友高唐大夫晏橦那打听到的代郡情形讲述给三人听，先讲了王贲以人海战术攻城，后讲了乐藉血战、墨家殉城，最后又讲了代王嘉及其亲随集体自尽。赢玘等人都是哭着听完的，公孙阔等人也陪着掉了不少眼泪，其实燕国的情景也不比赵国好。
待众人情绪稍微平复后，公孙阔便问赢玘等人是如何到的齐国，还有谁同行，赢玘都一一作了回答。最后赢玘又问公孙阔等人是如何到此的，口中所称的公子又是谁？公孙阔便将他们一行人的经历简单叙述了一下。
几年前，燕王喜为退秦兵，派人杀了自己的儿子太子丹，因为他认为秦国之所以攻打燕国，皆因太子丹派荆轲刺杀秦王嬴政所致，因此他将太子丹的人头送给了秦王，希望就此免罪。不过秦王得了燕丹的人头后，并没就此停止攻燕。
两个多月前，王贲攻打辽东甚急，燕王喜日夜忧惧。燕王喜有一宠妃，生了一子，名叫姬璎，年方七岁，也深得燕王喜宠爱。姬璎的母亲见情势越发危急，担心儿子会因此遭难，便终日哭哭啼啼，哀求燕王喜提早将儿子送走。燕王喜在杀了太子丹后已心生后悔，如今也想保留一点血脉，便决定让剧乾、剧徬父子和姬璎的老师公孙阔，以及姬璎的贴身太监曲囹一道护送姬璎入齐。而就在姬璎一行人刚离开没几日，燕国就彻底被秦国灭了，燕王喜被俘，随即押解往咸阳，其余宗亲大臣大都被杀戮。
因为燕国南部已经被秦军占领，公孙阔一行三十余人，只得改走小路，历时一个多月才辗转到了齐国高唐。本想着早点赶奔临淄的，不想公子姬璎却得了伤寒，总也不见好，一行人已经在此停留半个多月了。
最后公孙阔无奈地说：“我们现在也是干着急没办法，公子年幼体弱，若再带着病上路，万一出事，我们如何对得起燕王的托付啊!”
赢玘对公孙阔一行人的遭遇深有同感，毕竟同是天涯沦落人，虽然之前并不相识，但经过一番谈话后，赢玘竟觉得对方格外亲近起来。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饭馆也该打烊了。赢玘询问公孙阔等人现在住在何处，并说等回去禀告公子璮后，一定前去探望公子姬璎。公孙阔如实告知，并也问了他们的住址。随后，几人一起离开了饭馆，各自回住处去了。
赢玘三人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回旅店，一路上，谁也没说一句话，他们的心情就跟这个时辰的天色一样，太阳隐去，月亮未上，阴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