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理论和实验的问题
今天是8月2日，迪纳斯来到帝都的第二天。
“……来自迪纳斯。”迪纳斯扔下笔，长舒了一口气。为了不让父母，尤其是父亲担心，迪纳斯必须详细的写一份报告书，说明自己和蕾伏娅都留在帝都并从事正当行业。
相比起来，蕾伏娅的信则更像财务报表，把过去一年的花销写的非常详细。
“……迪纳斯很小气，每个月明明有1000银却不愿意听我说话……”
有关系么？
“给我重写！”迪纳斯一把夺过蕾伏娅的信，扔进了垃圾桶。这种信被父亲看见，迪纳斯敢肯定在未来不到两个月，父亲就会冲过来找迪纳斯麻烦。
“迪纳斯欺负人！我要向首席告状！”蕾伏娅气势汹汹地进了首席的房间。
“呵，这种事卡特希亚怎么可能……”
“迪纳斯你给我滚过来！”
首席的怒吼，连对岸的实验物理研究室也听得一清二楚。
…………
“听着，蕾伏娅，接下来我们要去驿站寄信，如果你跟丢我迷路了，你应该怎么做？”
“告诉首席！”
就算迪纳斯也很难保证不迷路。毕竟帝都道路虽然不复杂，但样子却很像，一不小心就可能走错路。
去驿站的路上，迪纳斯带着蕾伏娅顺便逛着商店。在有钱后，迪纳斯也觉得自己需要一身新衣服了。
不过即使换了衣服，由于迪纳斯的研究长袍，也看不出太大变化。
“199银……”总之，帝都的衣服还是相当贵的。
就在迪纳斯犹豫要不要买时，一个少女的身影从迪纳斯的眼前一闪而过——似乎是和蕾伏娅关系很好的那个贵族少女。
而这时，一旁的蕾伏娅也看到了那个贵族少女：“朵娜！”
“蕾、蕾伏娅？！”朵娜倒退一步，似乎对蕾伏娅出现在这里非常惊讶。
“这是我的哥哥！”
“迪纳斯。”被拽到朵娜面前的迪纳斯姑且打了个招呼。
“呃……你好，我是朵娜=哈德斯卡玛尔……个鬼啊！”朵娜狂暴地吼叫了起来。
“喂，蕾伏娅，这个什么朵娜哈德斯卡玛尔是什么人？”迪纳斯在蕾伏娅耳边低声问道。
“哈德斯商会会长家的大小姐！”
“您好，我是帝国工厂实验魔法回路研究室首席研究员的助手，迪纳斯。”迪纳斯努力挤出一点微笑，向朵娜伸出了手。
帝国的货币从1000多年前开始，就一直是“银本位”制，同时帝国的储蓄也一直是私人的大型商会掌握。这并不是太大的问题，因为纸币总是帝国负责发行的。
“哈德斯商会”，是在大灾难之后发展起来的大型商会。除了一般商会的基本功能外，哈德斯商会最大的特点，就是“纸币”的发行。由于无法利用魔法的印记来辨识假币，帝国并没有印制货币。所以所谓纸币，其实就是哈德斯商会用了很多原始防伪方法的取款证明。
……帝国工厂的一切资金，好像也全部来自于哈德斯商会。
目前来说，由于旧帝国积攒的无数银币，新帝国一直保持着微妙的通货膨胀。相比起来，旧帝国从头到尾基本是时大时小的通货紧缩。
“你这家伙是怎么回事，很恶心！”朵娜想了想，绕过迪纳斯拽着蕾伏娅跑到了店门口。
“请无论如何也听我解释。”迪纳斯嘴角抽搐着说道，“我们研究室现在在魔法恢复方面进入了瓶颈阶段，需要大量的资金支援，如果成功的话，帝国将……”
“哼，你这种家伙，我昨天晚上就见了好几个！”朵娜直接打断了迪纳斯的话。
帝国工厂内的研究室数量超过200，而且整天都在嚎叫着要经费。昨天晚上听说朵娜这个哈德斯商会会长的大女儿毕业，认为商会会长心情一定很好的好几个研究室都堵在门口申请经费。
“我们实研现在有着相当的研究成果，并不同于那些饭桶研究室。”迪纳斯还想最后努力一下。
在首席的研究报告上，也有研究经费的目录。
不到2万银，相当危险的经费。如果考虑到首席制作魔法回路的方式，这2万可完全不够。
“每个家伙都是这么说的。”
“这方面请……”
就在迪纳斯试图继续说服朵娜时，被朵娜拉着的蕾伏娅自豪地宣言道：“我饿啦！”
“……总之，你别在我身上想办法了，找我父亲去。”朵娜不舍地放开蕾伏娅的手，走出了店门。
“切，蕾伏娅，寄完信再找餐馆吧。”
衣服最后是买上了。
…………
顺便换了欠驿站的30银，迪纳斯带着蕾伏娅在街道上开始晃荡……简单地说就是“稍微”有点迷路。
不过迪纳斯并非路痴。带着蕾伏娅七拐八绕，迪纳斯来到了小西蛋糕店。
（没想到第二天就来了。）
“小拉！那天的迪纳斯先生！”刚走进店里，芙西就发出了像是惨叫的声音。
“姐姐！小声点！”芙拉叫得比芙西还高。
经常来这种店对耳朵不好。迪纳斯想到。
“两位还真是精神。”迪纳斯叹了口气，带着蕾伏娅进了门。
“妹妹？”
“嗯，昨天刚从维普利亚毕业。”
“长得和您一点都不像啊。”
所以说这家店冷清的理由绝对不少。
由于芙西姐妹也正好要开饭，桌子上已经摆了一些蛋糕，而蕾伏娅……自然是迫不及待地把头伸进了蛋糕。
“……蕾伏娅，给我用勺子吃。”
虽然只是为了满足蕾伏娅的食欲，但禁不住芙西和芙拉两人期待的眼神，迪纳斯的胃最后还是涌入了大量奶油。
“迪纳斯先生，您结婚了吗？”看到迪纳斯吃完蛋糕，眼前一亮的芙西就冲了上来。
“如果不来帝都的话，其实明年大概就能结婚了。”
“原来如此。”
芙西和芙拉聚在角落，不知道开始讨论什么。
“560银……”这对姐妹榨钱的水平不错，不过这也应该是她们生意冷清的一个原因。
虽然蛋糕确实挺贵的。
…………
在带着蕾伏娅回到实研之前，为了保证自己和蕾伏娅胃中的奶油消化，迪纳斯带着蕾伏娅在帝国工厂内稍微转了转。
而在某栋小楼的前面，一个人的招呼让迪纳斯的身体僵硬了。
“迪纳斯么？别来无恙？”
“至少比你应该好。”
叫住迪纳斯的，是一个紫发的男人，而他最明显的特征，就是紫色的方形瞳孔。
“这么长时间不见，又交女朋友了？”男人有点奇怪的看着蕾伏娅。
“她是我妹妹。”迪纳斯有点戒备的看着男人。
这个男人，是比迪纳斯大一届的魔法学院毕业生。相比起他的本名，“天方”这个称呼更加出名。
“话说回来迪纳斯，你到我的地盘来干什么？”
旁边的这栋小楼的门前，竖着大大的牌子，“魔法之理研楼”。“理论魔法回路研究室”，这就是天方所谓的地盘。
“理论魔法回路”，是相对于迪纳斯所研究的“实验魔法回路”，以魔法理论为研究基础的学科。从魔法学院诞生开始，理论魔法回路系和实验魔法回路系便是至死不渝的死对头。
关于两科的区别，可以简单的理解为实验魔法回路是通过直接观察魔法回路的现象，总结结果；而理论魔法回路则是以魔法回路的基础原理及魔法元素核心研究。
从结果来看，实验魔法回路是利用具体的实验来了解验证魔法万物，而理论魔法则是在实验魔法的基础上进行理论推演，触及魔法元素的深处。
而双方的冲突，来自于谁更有用……或者说“谁没用”。
夸张一点，实验魔法方面认为理论魔法只是不断的假设空想，时不时被实验结果推翻的一帮闲散人员。而理论魔法方面认为实验魔法只是一帮跟随在自己脚后跟的白痴。
魔法回路诞生以来1400多年的争论，也只是增加了双方的反例而已。
……如此大规模的争论，在魔法学院内部也同样存在。
而天方，这个现在魔法学院少有的留级生，正是理论魔法回路系的混混头子，带领着小弟长期出没于实验魔法回路系的小巷，和实验魔法回路系的混混打架。连迪纳斯也因为成绩好而被天方“关照”过。
天方毕业时是以理论魔法系第一名的成绩出来的，但这对迪纳斯来说无关紧要。
“理论魔法回路？”蕾伏娅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路过而已。”迪纳斯说着，向蕾伏娅介绍道，“蕾伏娅，这家伙所研究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多余的一门学科‘理论魔法回路’，知道了么？”
“嗯？你说什么？”天方一听迪纳斯又提起“没用的理论魔法”，当混混时的表情瞬间就出来了。
“不，没什么，只是怕小孩子误入歧途。”看到蕾伏娅似乎对理论魔法回路有兴趣，迪纳斯自然是要全力阻止。
开什么玩笑，蕾伏娅这种天才进理研，浪费也浪费的太严重了。
“听着迪纳斯。”天方整了整身上的研究白袍，气质从小混混变成了小混混研究员。
“所以说我不是混混。”天方对蕾伏娅说道，“理论魔法回路，其实是以现有的结论为基础，对魔法本质的探索。正是有了这些探索，实验魔法回路才能将理论转化为实践。所谓的……喂！”
天方还没有说完，迪纳斯已经拉着蕾伏娅走了。
…………
“天方先生真是个奇怪的人！”即使回到实研，蕾伏娅还是念念不忘天方的紫发方瞳。
“别管那种人。”迪纳斯一拳敲在了蕾伏娅头顶上。
虽说蕾伏娅学习魔法回路要从头开始，但迪纳斯并不准备让蕾伏娅按照学院的方法学习。现在蕾伏娅身边有迪纳斯和首席两个在实验魔法回路方面精通的人，所以迪纳斯决定在简单讲解魔法的基础后让蕾伏娅直接开始实验魔法回路的学习。
作为各种意义上的天才，蕾伏娅有能力这么做。毕竟魔法的大部分基础是以魔法元素为主体，而实验魔法回路对这方面本身要求并不高。
“蕾伏娅，要学习魔法，我们首先要明确……”
不知不觉，月光已经代替阳光，照亮了大地。
蕾伏娅作为学生，是属于非常完美的一类。不管迪纳斯说什么，蕾伏娅总能快速的理解，并确实的作为知识来改变自身的认识。
于是迪纳斯在非常顺畅的讲解完魔法的属性与回路的关系后，站起了身。
在教蕾伏娅的中途，首席就一脸不高兴的让迪纳斯买点烤串，但迪纳斯选择了无视……
…………
早在精灵的时代，魔法就被应用在种植上，用以调节植物的生长环境。之后随着巨人族的出现，魔法对牲畜催熟的研究就一直没有停过。
但在大灾难之后，也就是现在，粮食的产量硬是比几千年前都要低……没有魔法辅助，人类的种植技术并不怎么样。
再加上旧帝国一千多年年积累的大量银币，现在每公斤的面粉都能达到50银。
说了这么多，其实迪纳斯只想说明，帝国的粮食有多珍贵，而浪费粮食的人有多可恶。
“你怎么了？”看到迪纳斯一副看罪大恶极的什么东西的眼神，天方有点奇怪。
出来买烤串的迪纳斯，非常倒霉的遇到了正在烤串店里大吃的天方。
“没事，只是想某个浪费食物的工种为什么会在大灾难后依然存在。”
“那还真是无耻的工种。”
“你也这么认为？那真是太好了。”迪纳斯坐在天方旁边，决定先填饱自己的肚子。
“迪纳斯，有兴趣说说关于魔法的事么？”
“与某个浪费食物的工种有关系的魔法，我觉得不会有什么用。”
“你这家伙还真敢说。”
“当然。”
天方捏断了手中的串烧。
“迪纳斯，对‘现代魔法体系’有兴趣么？”话头一转，天方语气稍微认真了一点。
“我会考虑浪费点时间。”
“……总之，以大灾难后特殊的魔法元素环境为基础所建立的这套理论体系，将彻底改变……你这家伙给我听着！”
当天方耐心的讲解自己试图建立的现代魔法体系时，迪纳斯已经兴趣缺缺地站起了身。
“天方，虽然对你的这些东西稍微有点兴趣，但现在我还身负给首席送饭的任务，而且——”迪纳斯拎起打包的烤串，给天方留下了一句话，“你还是先考虑经费的问题吧。”
“不、不用你管！”
帝国工厂现在的经费制度是，只要研究出“对战争有用的东西”，就可以获得更多经费。而不巧，理研自然没办法拿出什么东西……
…………
“首席？”
当迪纳斯回到实研时，首席已经无力的躺在实验台上了。
“迪纳斯，我应该说过让你快点。”首席缓缓起身，从兜里摸出一把刻刀。
“首席，这是因为某些不可抗力……对，是天方，是天方把我拖住。”迪纳斯果断将自己先吃的情况归在了天方身上，“真是个可恶的家伙，竟然试图饿首席。”
不得不说，首席个子虽然矮，但威胁起人的气势却一点也不小。搭配上明晃晃的刻刀……至少迪纳斯是不敢反抗。
“迪……纳斯，你……觉得……我会……信么？”
……即使狼吞虎咽地吞食着烤串，首席的气势依然强大。
“呃……说不定？”
“总之这次就放过你，我可是很宽宏大量的。”首席露出自豪的神色。
…………
（说起来工资是多少来着？雷纳德好像说是1000银？）
刚躺回床上的迪纳斯果断起了身。昨天慌慌张张地来到帝都，除了报到还有接蕾伏娅的任务，让迪纳斯没有和雷纳德好好谈谈。
老同学的叙旧、新工作的问题，迪纳斯想和雷纳德说的话可是很多很多的。
现在是晚上9点，在光石昏暗的灯光下的街道，没有一个人影……或者说有一个？
“雷纳德！”
当走到门卫所说的雷纳德的住所时，雷纳德正在门前直直地站着。
“我以为你今天上午就会来。”迪纳斯一靠近，雷纳德就解释了自己站在门前的原因，然后将迪纳斯请进了房间。
“稍微有点事……”
然后在迪纳斯惊异的注视下，雷纳德吩咐一个女佣打扮的……女佣。
“莉安，沏茶。”
“这个是女佣？”和蛋糕店的芙拉姐妹差不多的超高水准。
“嗯。”雷纳德点了点头，坐在了椅子上，“坐吧，我想你也应该问点问题了。”
“不不，现在有一个优先级更高的问题。”迪纳斯羡慕地看着名为莉安的女佣端过红茶，“那啥，女佣得花多少钱？”
“如果你有什么非分思想的话还是算了，这是帝国给个别官员分配的佣人，而且某些行为也是禁止的，她们只是给帝国打工而已。”雷纳德直接打消了迪纳斯的念头。
（只是养养眼也挺好的来着。）
“呃……那就来谈正事吧。”迪纳斯有点可惜的看了看莉安的背影，对一副公事公办口气的雷纳德稍稍眯起了眼睛，“帝国工厂，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我应该先说关于帝国工厂本身，还是帝国工厂的任务？或者是你的具体任务？”
“给我慢慢说。”
面对不急不慢的雷纳德，迪纳斯总有种诡异的焦躁感。
当初在学院里活力十足，带着迪纳斯整天折腾危险实验的雷纳德，现在却连说话也有气无力。
相当不对的感觉。这次比起问帝国工厂什么的，迪纳斯更想知道，这个当初的室友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