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七章
胤禔是真的觉着瞧见胤礽他就上火，尤其是在自己的名字还是保清的时候，他讨厌在难得见到皇阿玛的时候，皇阿玛还时时将那个小鬼挂在嘴边。
孩子不会愿意承认父母偏心，因为于他们而言，偏心等同于自己不讨父母的喜欢。
谁会愿意认为自己不招人疼呢！
所以一切都是那个夺走了长辈全部注意力的人的错！
虽然在最初见到胤礽的时候，胤禔并不讨厌胤礽。
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满是好奇，还有期待，粉雕玉琢的娃娃是从未见过的漂亮。
兄弟两人心平气和的说了两句话，胤禔觉得有个弟弟也不错，以后的日子不会寂寞了。胤禔伸出手想要带着弟弟一起玩儿的时候，对面的孩子脸上绽开一个笑。
胤礽从胤禔身边跑过，扑进康熙的怀里，明媚的笑容，天真的笑声，在胤禔看来是那样的伤眼刺耳，傻傻悬空的手握成拳贴在身侧，心里不断升腾的怨气压下了所有的一切。
胤禔后来想，自己可能是最早对康熙死心的人了，他早就学会了不要去期待来自阿玛的关怀。
大概他是应该庆幸自己早早将很多对阿玛的慕濡转到了舅舅身上，而在看清一切之前，他又已学会了坚强。虽然一开始很明白那份亲近里利用占了好些份量，可是就像索额图之于胤礽的无可替代，明珠对于自己而言，就算是后来伤心难过，也是无法割舍的。
幸好自己还有额娘。
年龄相仿的两个孩子，因为第一次见面时的小插曲，不欢而散。
一个故意漠视着挑衅，一个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胤禔不会承认自己是嫉妒康熙和胤礽的父子之情，胤礽不会说自己不明对方莫名敌视的委屈。
两人别着劲儿，力求在一切能相比的事情上压住对方一头。
胤礽自小在康熙身边，开蒙甚早，颂书释义颇有灵性。
而胤禔发现诸如四书五经一类书本上的东西他永远没有办法像胤礽一样过目不忘，便在骑射上努力非常。
那一次校场上两人比箭，胤禔箭箭红心，细密的箭枝钉在一处，胤礽有两支箭擦在红心边缘。
其实那一刻胤礽看过去的眼神多是惊讶，还有一点点的佩服。
胤禔得意的瞧回去的时候，两个孩子第一次结了仇。
其实小孩子么，互相攀比很正常，家长调节一下就好。可惜，惠妃正高兴着儿子在骑射上占得上风，而康熙只顾着安慰心情有些沮丧的胤礽，虽然对着胤禔的英武很是满意，却忘了告诉他。
两人攀比着，诗文不行，就走武行，胤禔细读兵书，胤礽每日里自己又加着码练习骑射。
原本以为总有一天自己是能让对方心悦诚服的承认自己比他强，每每见面免不了的嘲讽争吵，慢慢的忘了最初彼此是对方唯一的玩伴，是什么时候？
“我叫保清，是你哥哥。”
“哥哥，我叫保成。”
什么时候两个人变成了对头？
散了朝，胤禔混乱的思绪里还满是乱糟糟的儿时回忆，是因为胤礽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像刚刚相识的样子，还是忽然发现原来胤礽和自己一样，再不是皇阿玛最宠爱的儿子？
没有理会揆叙的暗示，胤禔匆匆而去，面上些微的仓皇却被胤俄瞧见。
眨眨眼睛，胤俄悠悠然走在胤禟身边，听着胤禟鼓动着胤禩在外面替他收两个铺子。
皇阿玛，你想儿子们怎么样？为了打压臣子，平衡朝局，我们都是你手上的棋子。
明珠用大哥护着，索额图是牵制着二哥，佟家有老四安抚，钮钴禄氏的恩典便是我吧。您把朝堂和我们攀扯到一起，越绕越深，以后呢？您大行之后，新帝总是要收权，您想过么！胤俄在大殿门口停下脚步，看看远处大步匆匆的胤禔，傲然独行的胤礽，和几位翰林论经据典的胤祉，冷着脸眼角一直瞄着胤礽的胤禛，笑容和煦眼观六路的胤禩，脸上就写着银子俩字儿的胤禟。
胤俄抬起头，眯着眼看向耀眼的太阳：皇阿玛，若是你手上的筹码已不再是我们都想要的，我们这些棋子不听话了，不肯再按着你的布局走，你还能控局到几时？
坐在马车里胤礽低头瞧着身边挪来挪去坐得不甚老实的儿女，努力摆着自己的严父面孔。
瞥了眼今天一反常态将自己身边的位子让给弟弟妹妹、坐的稍远些、装鹌鹑的弘晰，胤礽唇角的弧度再不压制，拍了拍福儿，笑道：“别掀开帘子就好。”
福儿瞧见了胤礽嘴角的笑意，松了口气，又瞧了眼弘晰，挪到纱窗旁边贪婪的看着外面的世界。
弘晋也蹭过去，心里默默念：二哥，不是弟弟我不厚道，你是哥哥，兄长就是要护好了弟妹的，阿玛最宠你了，你就多担待些吧~
那日毓庆宫的家宴还是很温馨，可是膳后听说阿玛额娘随驾外出，自己还要留下，三个孩子还是闷闷不乐。虽然胤礽许了好些玩意儿，孩子们还是蔫蔫的。直到弘晋悄悄说了句：“就是在京里逛逛也好啊。”
胤礽不期然想起小时候拉着自己逛街的那双手，双眼一黯，不过一瞬就回了神，端茶掩过。
室内一时无声，瓜尔佳氏点了点福儿的额头，胤礽一眼扫过，就见三个儿女都在偷偷看自己，眼里满含期待。
胤礽若有所思的在三个孩子之间瞧了会儿，一笑，轻轻敲敲弘晰的脑门：小子，能耐了啊，知道联合弟弟妹妹，跟你阿玛耍心眼儿！
胤礽想着那天三个孩子不知所措间就把‘罪魁祸首’给出卖了，心下真是复杂得紧，倚着车壁，按按额角。
弘晰蹭过来，跪在胤礽身后，力道适中的按揉，小小声唤道：“阿玛。”
胤礽睁开眼，看着弘晰忐忑的模样，浅浅一笑，拉着弘晰在身边坐下，捏捏弘晰的手，温柔了声音：“好了，阿玛没生气，你也去瞧瞧，这时候，街上还算热闹。”
挑着唇看着弘晰手脚利索的为自己安置软靠，等到弘晰也挪到窗口，胤礽很庆幸今天出来换了宽袖深色的袍子。以袖遮面，胤礽散去撑起的笑容，努力平复呼吸：什么时候，弘晰学会的这些伺候人的活计？自己这个阿玛真是太不称职！
白龙鱼服虽然不是妥当之举，到底是在京城里，胤礽也没有去那些人员混杂的地界儿，几位詹事府的老臣也只是例行公事般的劝了劝，见着皇上似乎也是默许一般，慢慢也不说了。
在外面见着了皇太子很是将大臣们为难了一番，视而不见？皇上明天就能生撕了你！小心翼翼的讨好？嘶，好像会死得更快！其实最要命的问题是怎么称呼这位爷，黄公子？那是称呼皇上的！主子爷？可以准备包袱告老还乡了！爷？这么亲近的称呼，你是谁啊！
于是那些个坊啊斋啊的这些日子生意真的是日渐萧条。
在店铺里转悠的时间长了，胤礽时不时的也会跑去茶馆听上一段书，再碰上些说的上话的人也不仅仅是点点头。
带着儿女逛过了早市，弘晋和福儿早就没了刚出来时那股精神气儿，胤礽弯了弯唇角，弯腰将福儿抱起，走在前头。
弘晰拉着弘晋跟上，对弘晋可怜兮兮的眼神视而不见，心下嫌弃：你这体力也是真差！
两壶茶，几盘点心，三个孩子一会儿就缓了过来，聚精会神的听书。
赵老大人一上二楼就看见太子殿下一脸认真的在剥花生，身边三个孩童排排坐。
赵老大人只觉得这最后一级台阶不上不下的有点咯脚，犹豫间，太子殿下似笑非笑的眼神扫了过来。
“咔嚓——”赵大人眼前只剩了一条道儿，脚底踩实成了，背影萧萧兮。
看着一脸尴尬拱手而立的老大人，胤礽将手里剥好的花生放到福儿手里，一翻手，何玉柱很是乖觉的奉上润湿的帕子：“二爷，请用。”
赵乔申松了口气，胤礽擦了手，将帕子放到一边，指了指对面的座位：“赵大人坐。”
赵乔申看着这一桌子的皇子皇孙，嘴角抽抽了，本打算行了礼就撤的……赵大人无可奈何的搭着椅子边儿坐了。
赵老大人是认得弘晰的，也见过弘晋，只胤礽旁边的小公子倒是眼生得很，好像太子殿下只有两个儿子吧？赵老大人眯着眼仔细一打量，呃，皇太子，你连闺女都带出来了！赵大人揣在袖子里的手有些抖，皇上，您……万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