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摊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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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都城内。禁军第四营营长孟秀容换了一身闲服,来到一处毫不起眼的小酒馆里。
这间小酒馆处在偏僻的街角,一共两层,装修得很一般,看起来口味也很一般,所以并没有几个客人。酒馆的老板正坐在一楼的柜台后发呆,一见孟秀容进门,连忙起身迎上前来道:“客官,吃饭吗?几位?”
孟秀容微笑着指了指楼上,轻声道:“有约了。”
老板笑眯眯地指了指楼梯道:“哦,那您楼上请!”
孟秀容点了点头,借着转身上楼梯的时间迅速地四面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跟踪后,才快步登上了二楼。
二楼有几间小小的“雅座”,只是门窗斑驳、桌椅破旧,环境同样让人不敢恭维。其中的一间坐着几个客人,正在旁若无人地吃吃喝喝。孟秀容径直走进最靠里的一间,关上门,对正坐在桌边饮茶的捕风堂堂主赵金石施礼道:“参见堂主!”
赵金石对孟秀容点了点头,指了指面前的座位道:“坐吧。”
孟秀容道了声谢,上前坐下。他有双重身份,一重是禁军营长,另一重则是捕风堂三等监察官。在京城内外,像他这样双重身份的人还有很多。
捕风堂,无处不在。
赵金石开门见山地道:“最近一段时间,京畿防御指挥使宋威和禁军统领周芜接触比较多,你在禁军当差,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孟秀容一怔,飞快地思索了一下赵金石话里的深意,然后谨慎地答道:“目前还没有。”
赵金石道:“这两个人一个管着中都卫戍部队,一个管着禁军,又都有特别的背景,……他们两个交往过密,很可疑啊!”
孟秀容反问道:“堂主莫非是怀疑他们图谋不轨?”
被他这样直截地一问,赵金石反倒觉得有点不好回答,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咱们捕风堂的职责,就是为圣上刺探各方面的消息情报。有些事情,我们是宁可捕风捉影、无中生有,也绝不可以视而不见、置若罔闻的。这两个人本来身份特殊,近来又屡屡私会,会面地点还总是选择在荒郊野外,行踪诡秘,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就叫‘欲盖弥彰’!”
孟秀容点了点头,问:“堂主,这件事您向圣上禀报了吗?”
赵金石看了他一眼,道:“这两个都是皇亲贵戚,没有真凭实据,谁敢乱说?”
孟秀容又问:“堂主是想要跟踪他们,探听一下他们在一起到底说了些什吗?”
赵金石道:“这个我当然有考虑,不过这两个人非常警觉,按他们现在的接触方式,要直接窃听他们很难。不过,正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两个人的背后,无疑就是西南提督宋欣和周太后,要调查清楚他们究竟有没有什么图谋,也不妨尝试从她们那里入手。宋欣那边,我已经让西南分堂加紧调查;太后这边,就交给你了!”
孟秀容问:“堂主想要属下怎么做?”
赵金石压低了些声音道:“我要你对后宫进行监视,修仪殿、百艺堂……包括太后寝宫凤祥殿,都要监控起来!我要知道太后和周芜私下里都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孟秀容听了他这道指令,不禁大吃一惊。虽说捕风堂从来只需对皇帝负责,皇权特许之下,有权对任何臣官进行调查,可是要把矛头直接指向当朝太后,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毕竟太后的身份特殊不比他人。更何况这件事情是赵金石在自作主张,皇帝并不知道,所以万一被太后察觉,那后果……
赵金石见他脸色犹疑,问:“怎么了?有困难?”
孟秀容心中一阵挣扎,他虽然很不愿意去做这件风险极大的事情,却更没有勇气当面拒绝这位捕风堂堂主。想来想去,终于把心一横道:“没有!”
赵金石道:“那就加紧些去办吧。另外,我再提醒你一句,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所以你一定要万分小心,绝对不能失手!万一落在他们手里,也绝对不能把捕风堂牵扯进去,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孟秀容心中一震,低头道:“是。”
赵金石没有再说什么,慢慢地端起茶杯凑到嘴边。孟秀容见状,忙起身施了个礼,然后轻轻退了出来。
他走出小酒馆后,又在街上闲逛了两圈,这才回到了家里,关起门来思索了半天。傍晚的时候,他提着一个小包袱出了门,来到了皇宫北门的禁军值守处。
孟秀容所在的禁军第四营,具体负责的是皇城北门一带的警戒和守备,所以他出入后宫倒是相对比较方便的。孟秀容不动声色地跟属下的官兵们打了招呼,便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倒头便睡。
夜半时分,孟秀容在定时器轻微的振动中醒了过来。他从床下拎出那个小包,走到窗边观察了一下环境,然后轻轻打开了半扇窗户,翻身跳出窗外,迅速藏进对面的阴影中。
此时正是人们睡得最沉的时候,宫里虽然灯火通明,却是一片死寂。孟秀容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小心地换上夜行装,戴上黑色的头套,然后将那个小包袱也认真地叠好,塞进一道墙缝里。
做完这一切之后,孟秀容又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然后便在夜色的掩护下翻墙潜入了后宫。
这里本来就是他的辖区,哪里有明岗暗哨,哪里有监控机关,他都一清二楚。所以他虽然绕了一些弯子,却不会被人发现,不多时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太后周薇就寝的凤祥殿外。
因为是太后寝宫,这里并没有禁军值守,也没有监控的机关,只有一个守夜的宫女坐在门内。此时夜深人静,这个值守的宫女也百般无聊地趴在桌案上打起了盹。孟秀容观察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其它的值守人员之后,掏出一支特制的短枪向那个宫女射了一枪。
那个宫女只觉得背后传来一丝刺痛,抬起头来看了看周围,随即便被一阵强烈的睡意淹没了。
孟秀容一跃而起,闪进殿内。
淡淡的夜灯照耀下,凤祥殿内的陈设一览无余。正中是宽大的凤座,两侧是两排精美的案几和团椅,再往后则是一道玉石屏风,挡住了通往后殿的门道。
此时的太后周薇,应该正在后殿里的凤榻上拥被而眠吧。
孟秀容不禁想到:难怪文宗皇帝会死在逆贼陆洋的手里,果然越是贴近的人就越是危险。现在自己就算要摸进去把这位太后的贴身内衣偷走,估计也不会太困难。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立刻开始执行最关键的任务。略一观察之后,他轻轻地来到凤座前面,取下左手边的一只长明灯的灯管,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一只新的装了上去。
捕风堂的监听器材不仅功能强大,而且形态各异,隐蔽性也很强。
迅速地做完这一切,孟秀容又闪身退出殿外。
利用夜幕的掩护,他几个腾跃,很快便顺利地闪进了一堵高墙下的阴影中。刚想要松口气,却忽然发现眼前出现了一个黑影,一声不吭地向他一掌拍了过来!
孟秀容大吃一惊,万没想到竟有人埋伏在此,更没想到此人掌风极为犀利,此时二人近在咫尺,这人又是出其不意,孟秀容哪里还来得及闪避,情急之下抬手一格,虽然卸去了部分掌力,却仍是被这一掌拍在肩头。孟秀容只觉得如同被一柄巨锤击中,蹭蹭地连退几步,不禁暗中惊呼:好强的掌力!
那个黑影一击得手,毫不停歇,拳脚飞舞,一招一招如流星般地向他不断攻了过来。孟秀容暗暗叫苦:这种时候在这种地方,被人缠住了可是件非常麻烦的事情,他只好全力相格,以图尽快将这人击倒。
可是转眼过了十几招,这人的武功竟然十分高强,加上孟秀容左肩已经受了伤,活动不灵,不仅制不住他,反倒被他逼得手忙脚乱。孟秀容眼看取胜无望,只好虚晃一枪,猛然攻出一腿之后转身就逃。
这人冷笑一声,拔腿就追了上来。
孟秀容边逃边想:这人到底是什么人?从身形轮廓来看,很像是太后身边那个神神秘秘的剑术师父,可是他又为什么不大声叫嚷示警,而只是单枪匹马地来追赶自己呢?
孟秀容来不及细想,前面已经到了一个丁字路口。这里左右都有禁军守卫,如果要攀上墙头的话,自己的后背一定会成为这个人的活靶子。孟秀容只好停了下来,转身与追兵对峙。
这时他也已经能看清了,跟在他后面的果然是那个太后的剑术师父毛云山。
毛云山冷冷道:“你跑不了了,投降吧。”
孟秀容心想:看来今天不打倒他,确实是跑不了了。当下将心一横,猛然纵身向他扑了过去,挥拳便打。
他的名字虽然有些脂粉气,拳脚功夫却相当硬,是捕风堂属下的顶尖高手之一。这一下心存拼命,更是全力发挥,一招一式都是呼呼生风,劲道极强。毛云山见他来势汹汹,也不敢怠慢,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应战。
两人都是全力相格,转眼间又斗了数十招,毛云山的武力本不在孟秀容之下,现在孟秀容又已经带伤,更不是他的对手,数十招之后,又被他掌锋扫中左胸,连退几步之后,差点跌坐在地。
孟秀容已经确定自己不可能顺利逃脱了,只好用右手捂着胸口,抬起左手作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毛云山见状,也停止了进攻,站在原地看着他。
孟秀容憋着嗓子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毛云山道:“跟我去见太后!”
孟秀容道:“休想!”
毛云山道:“那你只有死!”
孟秀容咬牙道:“死就死!”
毛云山冷笑一声,道:“你是捕风堂的人吧?听说你们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身上都带有自尽用的毒药,能够让人一瞬间就变成一具尸体是吗?哼,好得很,我倒是正想见识一下,人是怎么在一瞬间变成一具尸体的。”
孟秀容的脸色变了变。
毛云山又道:“不过可惜的是,你就算死了,我们也能很容易查出你的身份,还有你今天偷偷溜进来的目的,所以你死或不死,对我们来说意义并不太大。你要是自我了断,倒省得我动手。”
他一边说,一边还作了个“请”的手势,一付无所谓的样子。
孟秀容的双手颤抖了起来。
按照捕风堂的纪律,执行任务时确实应该随身携带自尽用的毒药,可是他今天并没有带。
——因为他不想死,更不愿意自尽。
何况正如毛云山所说,他就算自尽了也没有用,他的任务已经失败了,他的身份也仍然会曝光。不仅如此,赵金石绝不会承认跟他有任何关系,他应该会被当作一个擅闯宫禁的刺客枭首示众,甚至碎尸万段,他的家人也一定会受到牵连。
那又何必?
孟秀容无奈地扯掉了自己头上的头套,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毛云山突然叫道:“当心!”
孟秀容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到一声闷响,随即应声倒在地上。
毛云山一个箭步冲到墙角,探头一看,只看见一个黑影正从远处的墙头上一闪而逝。他皱了皱眉,飞快地上前扶起了孟秀容,将他背回了凤祥殿西侧殿。
毛云山将孟秀容放在自己的床上,迅速地检视了他的伤情,发现孟秀容左胸中了一枪,伤口的鲜血还在不断地向外冒,显然是刚才那个人影用装了消声器的火枪向他开了一枪,而且这人的枪法极准,一枪命中。毛云山连忙用毛巾压住他的伤口,然后按下了墙上的一个通话器。
不一会儿,周薇的声音传了过来:“毛师父,怎么了?”
毛云山低声道:“太后,出事了!你赶快到我这里来!”
周薇“哦”了一声,很快便披着衣服从正殿跑了过来,一见到浑身是血的孟秀容,惊愕地问:“毛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毛云山一边往外清理着孟秀容口袋里的各种物品,一边道:“这是刚刚抓到的一个刺客,不过被他的同伙灭口了。”
周薇问:“死了吗?”
毛云山道:“还有一口气。”
周薇道:“我马上去找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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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祥殿后殿内,周薇一脸惊惶地抱着高婉坐在凤榻上,高丽则坐在凤榻旁的团椅上,脸色铁青。
周芜在一旁小声报告道:“刺客大约在寅时二刻潜进了后宫,应该是在凤祥殿后面的一个路口被正在巡夜的禁军第四营营长孟秀容发现。刺客立即开枪射击,打中了孟营长左胸,孟营长当场倒地,现场留下了一枚短枪弹壳,刺客翻墙往东北方向逃窜,不知去向……”
周薇道:“圣上,这皇宫里戒备森严,怎么会让刺客溜了进来?还带着枪,万一伤到婉儿,可怎么得了!”
高丽看了一眼周芜,按说这皇宫内的警戒应该是由他负责,不过他是周薇的亲哥,有气也不好朝他撒,于是大声道:“赵金石呢?赶快把他给我叫来!”
赵金石早已听到消息,正在殿外等着,听到传召,连忙跑进来道:“臣赵金石参见圣上!参见太后!”
高丽怒斥道:“你这个捕风堂堂主是干什么吃的?!连有人企图入宫行刺都不知道,你们每天都在查探些什么东西?!混蛋!废物!”
赵金石知道高丽是拿他出气,只得低头道:“是臣失职,让太后和公主受惊了,臣罪该万死!”
周薇道:“圣上,这个刺客能够潜进宫里来,肯定是有内应。咱们一定要把他抓住,找出他的同伙和幕后主使一网打尽,否则……我以后真是连觉都睡不着了!”
高丽点头道:“没错!太后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要让他们查个水落石出的!”
随即对赵金石道:“你现在立刻停了其它一切差事,给我全力侦办此案,限十二个时辰之内,必须把这个刺客给我找出来!”
赵金石心里暗暗叫苦不迭,不过眼看高丽正在盛怒之下,哪敢多言,只得应道:“是。”
高丽犹自怒气不息,喝道:“滚!”
周薇看着赵金石万分狼狈地退出殿外,这才对高丽劝道:“圣上不要动怒了,小心动了胎气!”
高丽恨恨道:“这些没用的废物,气死我了!”
周薇道:“圣上,这次多亏了那个孟营长及时发现了刺客,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我想说不定他看到了刺客的样子,或者知道些什么线索也不一定,你可一定要把他好好保护起来啊!”
高丽点头道:“太后说得很对!我已经派人将他严密看管了,御医院正在派最好的医士全力抢救呢。”
周薇道:“我看这个人忠心可嘉,如果他这次能活下来的话,我想把他调来做我的贴身侍卫,你看怎么样?”
高丽不及多想,答应道:“太后赏识他,那自然是他的福气。”
周薇道:“像这种忠诚勇敢的人,就应该重重地表彰提拔才是,这样下面的人才会愿意为咱们皇家出力呀!”
高丽点点头道:“嗯,没错!”
周薇道:“看来朝中有人心怀叵测,圣上你也要多加小心才是呢!”
高丽道:“这个刺客也是奇怪,带着枪闯进后宫来,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
周薇道:“圣上,只要抓到这个刺客,一审问不就什么知道了?”
高丽道:“也是。等抓到了他,我一定要亲自审问!”
周薇道:“圣上,如果抓到他审问的话,我也想一起听听!”
高丽点头道:“好。”
随即对周薇道:“太后你受惊了,先歇息吧,我也不多打扰了。”
周薇道:“出了这种事,把圣上你半夜里叫起来,也是叨扰你了。你有孕在身,操劳不得,赶紧回去歇息吧。”
高丽点了点头,又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安慰,这才起身出了凤祥殿。宋威正候在殿门外,上前扶着她登上宫车,回到了龙康殿。
下了车,宋威仍旧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好像生怕她绊倒一样。高丽忍不住道:“没事,我现在还没到那种路都走不稳的时候呢!”
宋威道:“圣上是万金之躯,现在又怀着皇嗣,分外小心一些总是没有错的。”
高丽暗自摇了摇头,只好由他搀扶着进了龙康殿。上了御榻,高丽斜倚在榻上,看着他又半跪下去给自己脱鞋子,心里不禁生出几分感动来。
其实这个男人对自己还是不错的,平心而论,他真是一个关怀体贴而又任劳任怨的好丈夫。
每次看到他,高丽都觉得心里有些愧疚,可是她偏偏又离不开彭小越,怎么办?
高丽看着宋威,忽然柔声叫道:“夫君。”
宋威一怔,道:“圣上有什么吩咐?”
高丽把手臂围在他的脖子上道:“我说过很多次了,你不要老是叫我‘圣上’,我们不是夫妻吗?你为什么老是跟我这么生分呢?”
宋威道:“是。——圣上一定累了,赶快上床休息一下吧。”
高丽重又倚在榻上,问:“今天晚上这件事,你怎么看?”
宋威摇了摇头道:“我想不出什么头绪来。”
高丽道:“我也觉得很奇怪,是什么人半夜三更的跑到后宫去行刺呢?他要刺杀谁?难道不成真是冲着婉儿去的?可是她一个三岁小孩儿,刺杀她又有什么意义呢?”
宋威想了想,也道:“是啊,确实奇怪。”
高丽看着他道:“你真的毫不知情吗?”
宋威道:“当然。”
随即反应过来,脱口道:“你莫非怀疑刺客是我派去的不成?”
高丽看他有些急怒,笑道:“你急什么,我可没那么说。”
宋威仍然在辩解道:“婉公主是神武皇帝的女儿,你的亲妹妹,我怎么可能头脑发昏去谋害她?这样做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高丽笑道:“好啦好啦,我都说了我又没有怀疑你,你自己疑神疑鬼的干嘛?”
宋威闭上了嘴巴,两人各怀心事,一时又都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高丽忍不住开口道:“那件事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宋威问:“哪件事情?”
高丽道:“我跟彭小越的事情。”
宋威问:“你跟他的什么事情?”
高丽皱了皱眉,道:“别给我装,我知道你知道!”
宋威叹了一口气,摊牌的时候终于到了。不过他还是没有做声,算是默认了。
高丽低下头,认错一般地道:“这件事情,是我对不起你!”
宋威平淡地道:“你是圣上,不需要跟我说什么对不起的。”
高丽心想:没错,我现在是神圣帝国的女皇,宠幸一两个男人确实没有什么。只要我喜欢,就是像朱美那样弄个‘健卫营’又有什么不可以的?要不是觉得欠了你们宋家的感情债,我才懒得跟你说这些废话解释。当下又道:“我希望你能理解我,老实说,你真的是一个好男人,可是你真的不是我喜欢的那一种。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个是没有办法欺骗自己的,——这种感觉,你应该能体会吧?”
宋威面无表情地听着,没有答话。
高丽继续道:“我心里是真的很喜欢他,所以我才……跟他在一起。我也知道我是对不起你,希望你能理解我。我会给你名分、地位,还有你们整个家族的利益,只要你能理解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补偿!”
宋威竭力地维持着脸上的平静,心里却已经要喷出火来。
——你这个无耻的女人!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当初不说?!还要装出一付一见钟情的样子,欺骗我的感情!想起你当初那些虚伪的表演,真是让人恶心!你现在这又算什么?名分、地位、利益,想拿这些来安慰我,堵住我的嘴吗?
宋威不由得想起了他的第一个大嫂,也就是他大哥宋超的结发妻子。那个长相平平、出身普通的女人,在他大哥宋超早年一文不名的时候嫁给了他。可是宋超后来发达了,身边的女人也多了起来,自然对她再无兴趣,于是就给了她一套房子,每月支给她一笔生活费用,任她自娱自乐、自生自灭。宋威以前从来没有去想过这个女人是什么感受,只记得她很少说话,也不会笑,仿佛是个木头人。
现在他却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了跟她一样的角色。
真是可笑啊!可笑到让他想哭都哭不出来。难怪当初陆洋会铤而走险发动凤翔政变,现在的宋威真是太能体会他当时的心境了!
高丽见他一声不吭,搂着他的脖子轻声道:“夫君,你在想什么?”
宋威只觉得想要作呕,他发誓,如果此时在他手里有一件神兵的话,他一定会立即刺穿她的胸膛!
可惜的是他手里什么也没有,所以他只能深吸了一口气,一脸诚挚地道:“我说过,你是皇帝,你喜欢做什么就做吧,没有必要跟我说对不起!”
高丽笑了,在他的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吻得宋威一阵头晕。
她笑吟吟地道:“你真乖,我要好好表扬你一下!嗯,你是我的夫君,应该要有一个相应的爵位才对,明天我就下诏,封你为王!——你想用哪个字作封号?”
宋威笑了笑,道:“随你,你说哪个就哪个好了。”
高丽想了想,道:“好吧,那我就封你为睦亲王,和睦的睦,希望我们夫妻两个以后都和和睦睦的!”
宋威道:“谢圣上!”
高丽贴着他的耳边轻声道:“只要你乖乖的,不调皮捣蛋,我们就一定会一直和和睦睦下去的!”
宋威心中一动,这话虽然说得轻柔,但其中的警告之意却十分明显。同时也说明,自己与她的婚姻,在她的眼中已经完全成了一场利益的交换,以上就是她给出的回报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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