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歌会遇故知
这个世界，与原世界，在诗上，是一致的，也是以五言绝句与七言律诗为主。然而，这个世界有自己的词牌，与原世界的词牌有相似之处，却不相通。
也正因为如此，游思柔唱《满江红》的时候，才需要自己谱曲。
对于精于乐曲音理的人来说，为新词重新谱曲并不太难。岳赋的词，都是符合词的韵律要求平仄押韵，对于那些擅长唱曲的姑娘来说，该不是难事。
虽然谱出来的曲，大概是比不上原曲，但只要词好，岳赋有信心，能把游思柔的词曲比下去。
唯一的大问题，就是那些残缺的句子。
“难道真的要用‘登登登’或者‘啦啦啦’胡混过去？可是词句中间缺了一段，前后不连贯呼应，再好的词也会逊色许多。”
想来想去找不到好办法，绞尽脑汁又补不全那些词，岳赋现在才知道，他小学的语文老师为何总跟他说‘书到用时方恨少’，真是古人诚不我欺也！
岳赋纠结了许久，一天就这样过去了。翌日，岳赋没有被游思柔弄醒，大概是她昨日吃了一亏，所以今天有所顾忌。
岳赋按照惯常的习惯出门作体能训练，出门前还故意大声跟韩酸说他出门了，其实就是为了告诉游思柔，她可以开始练琴练唱了。
明明绞尽脑汁一直想着坏人家的好事，可事到临头，却又忍不住让着游思柔，岳赋也不知道自己是撞了什么邪，浑身上下都怪怪的。
他长这么大，还是两世为人，从来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不管是与韩酸相依为命，还是与赵红伊相处，他都能处之泰然，唯独是遇到了游思柔之后，感觉整个人都变得萌萌哒。
岳赋修行到中午，干脆在外边吃了午饭再回来。回到及第屋，洗澡更衣，随后就听见祝小苑在外边喊门了。
山河歌会是从酉时，亦即是下午五点开始，期间设宴席，整个情怀河的青楼画舫都会空群出动，为那些有财力预定酒席的公子哥儿，皇公勋贵提供好酒好菜。有本事的姑娘，则会上台演出比赛，没那般本事的，就会在席间寻找一夜的恩客。
岳赋等人吃饭回来，已经是未时，也就是下午一点，加上洗澡换衣服，弄到差不多两点。祝小苑要提前帮她的老相好准备，所以这个时候就来接岳赋，一同前去山河歌会的举行地点。
“岳兄弟，准备得如何？”祝小苑关切地问道。她能帮瑾儿的，只有银两，但是山河歌会，并不是只有银两就可以，还需要文采相助，这一点，她完全没办法。
所以当岳赋拍着胸口说帮忙的时候，祝小苑还是有相当的期待。
岳赋拿出那几张写着残词的稿纸，用手轻轻拍了拍，发出沙沙的声音，道：“一切在这里，虽然……嗯，到时候再说。”
每一位佳人，都该有一群裙下之臣，祝小苑的老相好瑾儿，据说是京城三大青楼之一的‘红袖添香’的头牌，该是很有人气才对。岳赋的打算，是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瑾儿的死忠粉，又是会写诗词的，然而一起合作，把瑾儿捧上去，把游思柔打下来。
换了是其他人，也可以同样操作，岳赋的目标，是让游思柔三甲不入。
“岳兄赶紧换衣服，咱们要出发了。”祝小苑问完词作的事，又催促道。
“我就穿这身衣服……”岳赋面无表情道。
“一年一次的盛会，太寒酸了些吧？要不我派人去给岳兄买些体面的衣衫？”听见岳赋说要以这一身装束参加歌会，祝小苑显得非常惊讶。
“就这样可以了。”岳赋是故意穿得低调些，他既想要捣游思柔的乱，却又不想让游思柔知道。
随后，众人前往目的地。此时夕阳才刚刚沉入天边，会场之内已经是熙熙攘攘，舞台上，正有一群舞姬，穿着暴露挑逗的轻纱裙，在跳暖场的舞蹈。
舞台之下，正对中央的位置，有一台桌特别突兀地凸了出来，岳赋知道，待会皇太子皇太孙父子，就会坐在那一台。
最近几年都有皇家的人出席山河歌会，不过多是国丈、国舅或者是其他的大臣公卿之类的代表出席，太子殿下亲临，还是头一回。
在那首席侧后方，又有两席，该是让地位稍次于皇家的人入座。其中一席已经来了人，而且，其中有一人还是岳赋认识的，那便是周夫子周延芳！
周延芳的脸色比较差，看来那封神锁命锥虽然拔了出来，伤却还未好。
周延芳穿着非常随便，头发也散乱，躬着身子，坐得歪歪斜斜，而他的身旁，有一个与他长得很像的老头，不管是衣衫，还是胡须，都是整整齐齐的，人也是十分认真地正襟危坐。
岳赋多看了那人几眼，心想，那人大概就是周延芳的那个兄长，至圣院的院长周延耀了吧？没想到，他也会来参加这种歌会，是当评委吗？
舞台的正面，全是摆好的一围围酒席，都是有人预定，而且排好了席次，岳赋托祝小苑的福，能在第三十七席入席。
预定酒席，是用投标竞价的方式，给的价钱越高，位置就越好，这是歌会最主要的收入来源。当然，最前边那三席，应该是预留起来的，不用钱。
岳赋问过祝小苑这一桌酒席要多少钱，听过那数目之后，他不禁咋舌，后悔问了一个这么无聊的问题。
除去酒席之外，舞台周围还有些不要钱的观众席，只不过那些地方，只能看到美女们的背影跟屁股，看不到正面。而一条停靠在码头岸边的大画舫，则是歌会的后台。
岳赋在入席的时候，无意中看到围观群众里头有个熟悉的身影，他心生一计，立刻挥手大喊。
“文若海，文兄，这边，这边！”
岳赋知道，文若海今年也会来参加国士监的考试。他前些年就想要参加，却因为龙卫里头的各种任务给耽搁了。今年完成了荣平城的任务之后，洛襄便许了他前来考试。
岳赋与文若海，二人本该可以一道结伴来天定京的，但是因为互相不对付，所以就前后脚出发，岳赋听那莫德贤说，文若海比他早到了五天。
岳赋的大叫，引起了文若海的注意，他左右看了一下，发现了正在又跳又挥手的岳赋，有些愕然，但是见岳赋能够入席，他想着蹭一下，也就腆着脸过去了。
“文某见过岳公子。”文若海向岳赋行了一礼，他看到韩酸与荆长生都不太意外，但是看见女扮男装的祝小苑，却是微微皱了下眉头。
祝小苑虽然是百合，又是女扮男装，但她五官精致，身材又够高挑，虽然前后都单薄了一些，依然是美女一名。
文若海见此，心中暗道：是不是该修书一封，告之师妹，拆穿这个斯文败类的真面目呢？
“这位是……该如何称呼？”文若海一边想，一边问道。
“这位是祝小苑祝兄。”岳赋特别强调了个兄字，又向祝小苑介绍文若海，道：“这位是我在荣平城的‘至交好友’，文若海文兄。”
祝小苑与文若海互相行过礼，然后请文若海一同入座。祝小苑因为有磨镜之癖，不受常人待见，再加上是祝家交到李正元手上的人质，所以她在天定京并没什么朋友。
一桌酒席，足够坐八个人，她是专门为瑾儿预订的，算上岳赋三人，也不过四人，多坐一个文若海还有所空余。
“这位文兄，也有属意的姑娘吗？”这是今晚的主题，祝小苑当然就会聊这个。
“倒是……没有。”文若海这回答得，有些迟疑。
“那是要一展文采才华了？”祝小苑追问。
“算是吧。”文若海微微点头，又道：“只是，有岳公子在，文某不敢班门弄斧。”
“好！”祝小苑很是男人婆地拍了下桌子，笑道：“既然如此，文兄今晚与岳兄一道，助我一臂之力，帮我老相好摘取桂冠。”
岳赋自然义不容辞，让他觉得意外的是，文若海居然也答应了。岳赋见此，心里不禁想，莫非文若海的心上人，来了这儿参加歌会，想要钓金龟婿，他要坏人家好事？
想到这里，再看看文若海的表情，岳赋心里不禁揶揄了一句：坏他人因缘，真是人渣。
至于岳赋他自己的所作所为，岳赋觉得不一样。至于他与文若海到底哪里不一样，他不想去深究，自动无视这一点，反正，他就是很中二地，觉得自己比起文若海要高尚。
既然大家的目的一致，都是想要捧起瑾儿，把某位姑娘比下去，岳赋便大方把手稿拿出来，对文若海道：“文兄，这是我连夜赶出来的词作，还未完成，却文思闭塞，请文兄帮忙看看，能不能帮我把缺少的句子补充完整。”
“这样？”文若海皱着眉头，把放在桌面上的那些手稿随便拿起一张来看，那是苏轼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奇怪，奇怪。”文若海看过之后，百思不得其解，问道：“高处不胜寒，缺一句，何似在人间？岳公子，这是何意？”
“就是缺一句的意思啊。”岳赋照直说。
文若海汗颜，道：“前边一句能写出来，后边一句也能想到，偏偏缺了中间一句。岳公子写词的方法真是……”他想了想，找个比较好听的形容词，道：“真是别出心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