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 账该算一算了
要是换了别的男人跟着游思柔,岳赋还不会这么紧张,偏偏那个男人是文若海,岳赋是想不紧张都不行。
叶媚媚那日手刃亲父,又冒死带着文若海逃走,可是后来,便莫名其妙地人间蒸发了,岳赋再也没见过她,不用说,肯定是文若海让她消失的。
而且,她还可能怀着文若海的孩子!
这种人不是人渣,什么才是?
山河歌会那日,岳赋与文若海联手对付游思柔,当时二人便心知肚明对方想的是什么。岳赋知道文若海对游思柔起了歪念,只不过他要在霸武院修行,实在管不了那么多,只得祈求游思柔带眼识人。
没想到,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游思柔感觉到岳赋说话的语气很冲,知道岳赋是吃醋了,便赶紧解释道:“小妹只是向文师兄请教些问题,没聊什么。”
文若海眼眸里闪过一道寒光,稍纵即逝,随即彬彬有礼地向岳赋行礼道:“岳公子,当日歌会一别,别来无恙吧?方才文某确实只是与游姑娘交流些学术上的问题,岳公子切莫误会。”
“是交流学术问题就最好了,不过,如非必要,最好什么都不要聊。”岳赋示威性地想要牵起游思柔的手,游思柔不愿意,甩掉,低声对岳赋道:“这里大庭广众,你别……”
“看来岳公子对文某误会颇深,既然如此,文某日后遇到游姑娘,自觉回避便是。”文若海假惺惺地就要离开。
“诶,文师兄,你切莫介意,岳公子不过是一时误会了。”游思柔想要叫住文若海,谁知道文若海越走越快,她回头瞪了岳赋一眼,怪岳赋太小气。
文若海这一招以退为进果然厉害,这么一弄,弄得岳赋成了坏人。
岳赋吃醋是真的,从第一眼看到文若海跟游思柔在一起,他心里就想着如何报复文若海,这下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一石二鸟的好办法。
当即,岳赋就跑上去拉住了文若海。
此前,岳赋一直在烦恼,他独自应付一整个利益集团,太过势单力薄,虽说要去红袖添香查账,他心里也明白,一个人根本查不出什么来。
他在天定京,朋友实在少,想找个合适的人帮忙都找不到。韩酸、荆长生这两个连字都认不了几个的自然不行,游思柔虽然能力上不错,他却不愿意让游思柔再去青楼画舫这种地方,至于祝小苑,她是各大青楼的老主顾,肯定不会下狠手。
文若海就不同了,这家伙心思细密,精于算计,而且还是白衣龙卫,请他帮忙查账是最好不过。
这所谓的‘统辖天下狎妓之事’,分明就是皇帝挖的大坑,岳赋迫于无奈,已经被皇帝推到坑里了,这下把文若海拖下来,在岳赋看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文兄,方才是在下一时冲动,冒犯了文兄,实在非常抱歉。”岳赋向文若海恭恭敬敬地行礼赔罪。
文若海觉得疑惑,知道岳赋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肯定有什么阴谋诡计,只不过,在游思柔面前,他不好失了风度,只能按捺住内心的怀疑,大大方方地回礼,道:“文某岂敢责怪岳公子,既然岳公子不介意文某与游姑娘讨论学术问题,那实在太好了。”
有了这话,文若海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与游思柔‘交流学术问题’。
“不介意,不介意。”岳赋嘴角一抽一抽地说,心里诽腹,文若海这个家伙,果然狡猾,冷不防就反将老子一军。
随后,岳赋又道:“文兄大才,实不相瞒,在下是有件事想要找文兄帮忙。”
“呵?究竟是什么事,居然难住了创作天祭文的岳大才子?”文若海知道戏肉来了,先不忙拒绝,且听听岳赋搞什么鬼再说。
反正,无论岳赋说的什么,文若海都打算找个借口拒绝,他只不过想知道岳赋在打什么鬼主意,可从来没想过要帮岳赋。
岳赋啊岳赋,以为说几句好话就想占我便宜?太天真了吧?文若海在心里冷笑。
文若海早就暗下决心,今生今世,绝不再为岳赋作嫁衣裳了。
他好不容易调教出来的小师妹,被岳赋泡了去,十年的努力一夜之间化为乌有。他辛辛苦苦写词,阻止游思柔与李永龙之间的好事,最后游思柔又成了岳赋的人。
他文若海,就是再愚钝,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岳赋打白工。
“陛下交代的事情要找你帮忙,就是关于那‘狎妓之事’征税的事宜。”岳赋说完,一脸坏笑。
文若海听完这话,愣了一愣,微微倒吸了一口气,心中暗道:岳赋这厮,套路有点深啊,居然连皇帝的名义都抬了出来。
文若海稍作镇定,道:“那是陛下交代岳公子做的事情,与文某何干?况且那是教坊司的职责,文某棣属龙卫镇抚司,这是越权,怕是不妥。”
文若海知道‘狎妓之事’征税涉及到无数利益,牵涉到无数人的饭碗和财路,背后的钱权交易有多么恐怖,他亦难以想象。于是,他赶紧找推脱之词,决不能淌这一滩浑水。
岳赋点点头,道:“文兄说的也有道理,陛下也没有直说让我找文兄帮忙。不过,那位黄振黄公公说了,让我找些得力的人从旁协助,我认识这么多人之中,最得力的便是文兄你。”
“那也是黄公公的话,与陛下何干?”
“陛下的话,与黄公公的话,还能有什么差别吗?文兄你倒是细细想一下。”
有什么差别?差别可大了!捏造皇帝说过的话,等同于假传圣旨,要杀头的。而那位黄振公公,虽然权势颇大,毕竟是个太监,假传他的话,后果没那么严重。
而且,就上次宣读圣旨的事情看来,岳赋觉得那位黄公公是个深明大义不拘小节的人,他是为了替皇帝办事,借用一下他老人家的名义,想必黄公公不会介意。
说话是一门学问,也是一门艺术,岳赋从头到尾,都没明说皇帝给他随意挑选助手的权力,却一直在暗示这一点。
司礼监掌印太监,负责帮皇帝盖印章及宣导圣旨,许多时候,他的话,确实等同于皇帝的话。
文若海听了岳赋这一番话,额头开始冒汗,心里想:万一黄振真的说过这样的话,李正元真的有这个意思,他不服从,那岂不是就是抗旨的大罪?
文若海无法向皇帝查证此事的真伪,只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自然只得乖乖就范。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文若海拱手向天,大义凛然道:“虽然这是教坊司的职责,但文某既为陛下的臣子,如今岳公子有难处,文某断不会坐视不理。”
文若海知道自己反抗不了,只能躺着承受,于是乎决定躺一个比较帅气的姿势。
之后岳赋稍微向文若海提了提今晚的事情,与文若海约好晚上戌时在情怀河码头碰面。交代完之后,岳赋就跟游思柔等人回去吃饭。
文若海有些愕然,明明可以一起吃饭,再一道过去红袖添香,为何岳赋要丢下他,让他自己一个去吃饭,然后再碰头集合?
“文兄请恕罪,黄公公没说过,我请人帮忙要包伙食。”
游思柔这般清纯的可人儿,让文若海多看一眼,岳赋都会觉得心疼,又怎么可能会让文若海跟着他们一起去吃饭?
岳赋与游思柔等人回到及第屋做饭吃,吃饱之后,月早已上了柳梢头,岳赋一人来到河边码头,那个与他‘人约黄昏后’的文若海,已经早早在一旁候着。
没办法,文若海是自己一个人在至圣院的廪膳堂吃晚饭的,自然会比岳赋要早。
“岳公子!”
“文兄,请!”
二人本就话不投契,少了游思柔,不再假惺惺地说客套话了,直奔主题,二人步入了红袖添香。
此时时候还早,红袖添香里头的客人不多,红姐儿早就准备好,刚一听恭迎客人的龟公通报岳赋来了,便立刻到了船桥处相迎,然后把二人带到了画舫船楼的一间标准单间。
因为是船楼,空间有限,这单间不大,但是装修豪华,一应俱全。
边上放着一张大红床,几乎占去了房间一半的空间,红床有青纱帐,床上方的楼顶,挂着两条红色的布带,纯情的岳赋根本不知道用来干嘛的。
红床之外,是一桌子,大概够四人坐,放着酒壶、茶壶与及些瓷器杯子。
另外,房间里还有好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一根拴着大羽毛的棒子,比如一张形状古怪的椅子,床边还有个床头柜,里头装着的是什么玩意,岳赋完全不敢想象。
岳赋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显得非常困窘,极不自在,文若海却是神色自若,居然老实不客气,坐了下来倒茶喝。
岳赋见了文若海这副模样,心中诽腹,这家伙表面上看着正经,私底下分明就是条老鸡虫。
“委屈两位大人了,这是奴家当年接待客人的地方,最近都没怎么用了。”红姐儿推门走入房间,她的怀里,抱着两部十分厚的大账本,账本是长方形,宽约一尺,长约二尺三(30cmX80cm)。岳赋接过一本,估计有十几斤重。
“岳大人,你说查账,太旧的账,已经销毁了,这是咱们红袖添香最近五年的账目,请大人过目,楼下还有客人要招待,请恕奴家招呼不周。”
红姐儿放下账本,就离开房间,顺手关上门,似乎根本就不担心岳赋与文若海查出什么来。
岳赋打开比较老旧的那本账本,看着上边的字迹,还有纸张的颜色,确实是真的老账本,不像是忽悠他们伪造出来的。
况且,这么一本大账本,里头全是毛笔手写的记录,岳赋说要查账是今日中午的事情,就算想要伪造,这么短时间之内,也伪造不过来。
“文兄,账该算一算了,劳烦您了。”
“先算这账,你我的账,事后再算。”文若海说罢,冷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