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不求闻达
李正元一阵大笑,笑得腰都弯了,肚子都疼了,眼泪都出来了。
他笑完了才对岳赋说道:“这是朕这一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岳赋说的是实话,无论有人说他是五毛也好,伪善也好,被洗脑了也好,他自小便一直笃信‘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把国家民族的存亡寄托于外国人的善良和怜悯,这简直是智障的行为。
好比当年,那五月花号在水粮几乎断绝的情况下登陆到一片新大陆,当地部落的酋长救助了五月花号的船员,使船员得以存续,得到结果却是被那些恩将仇报船员的灭族。
虽然后来那些船员的后代创造了一个节日以作纪念,但人家感恩的是上帝的恩赐,而不是那位慷慨的酋长。
无论如何,岳赋早已不是一个过客,他与这一片土地和人民,已经无法割舍,他真诚地希望,大明可以繁荣,子民可以安居乐业,并以此为己任。
激烈的政权更替与及社会动荡,对某些投机分子而言有利可图,但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则必然会是一场灾难。
一切都是为了稳定,这便是岳赋拼了命所守护的东西,他对李正元说的话,的的确确是出于真心。
当然,他不会再去告诉皇帝,他说的社稷江山,并非一家一姓的社稷江山!
“爱卿已经拥有了无可匹敌的力量,就不用再说这些恭维的漂亮话了,告诉朕,你接下来想要怎样?”
李正元虽还称岳赋是爱卿,但无论是态度还是语气,都不再是君王对臣子,而是用一种互相平等的方式,与岳赋谈话。
岳赋总是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古怪……李正元是这么容易妥协顺从的人吗?更何况,他不是普通的一个人,而是一位君王。
岳赋看到李正元的态度如此,心里总是觉得毛毛的,但他也不愿用恶意去揣测别人,能够和平理性地解决问题,他没有不接受的理由。
“微臣有罪,愿受陛下责罚,微臣自请幽禁,望陛下恩准!”岳赋如是说道。
李正元有些意外,疑惑道:“为何又是幽禁,是你这小子关幽禁关得上了瘾,还是说皇宫地下的那间幽闭室,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陛下是多虑了。”岳赋接着解释道:“微臣与那女子有着诸多纠葛,这事情很多人都知道,根本无法掩藏,微臣与荆长生的关系,更是人尽皆知。”
岳赋说着,便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龙卫镇抚司衙门,其后,又指了指皇城,再道:“今日之事,是纸保不住火。”
他顿了顿,再道:“奸相作乱,陛下权威必然受到挑战和质疑,假若出了这事情,陛下还不给微臣一些惩处,怕是难以服众。这种时候,微臣岂能给陛下拖后腿!”
“爱卿能如此体恤朕,朕甚感安慰!”李正元说着,朝岳赋笑了笑。
岳赋看着李正元那个怪异的笑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总是觉得,李正元这个笑容的背后,藏着深深的恶意。
这时,那一直大门紧闭的龙卫镇抚司衙门,突然就开门了,门里走出一众龙卫,其为首之人上前叩拜,道:“臣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逆贼莫德贤等一干人等,皆已诛除,臣治下不严,有负圣恩,请陛下责罚!”
说话这人,便是那龙卫镇抚司同知,殷浩犁!
“没想到,莫德贤那厮,居然被逆贼收买,背叛了朕!”李正元叹息一声,然后上前扶起殷浩犁,道:“殷卿家何罪之有,起来,起来!”
假若李永龙会这么做,殷浩犁不会觉得意外,可是,太子殿下还未登基,眼前的可是那位光武陛下啊……他难道是转了死性了?
殷浩犁觉得胆战心惊!
要知道,殷浩犁他自己才是逆贼,莫德贤不过是替死鬼,李正元越是如此,他越是觉得害怕!
岳赋清楚看见,殷浩犁的冷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豆大豆大地飚出来,他心里也在嘀咕:莫非人生遭逢大劫,劫后余生,真的能让一个人彻底改过自身?
李正元扶起了殷浩犁之后,又对各人道:“如今古玥那逆贼已然伏诛,大局抵定,但外寇奸党皆未清剿,还须各位卿家同心协力。”
李正元带领一众人亲自肃清乱党,刚走没几步,突然回头问岳赋道:“爱卿,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走路同手同脚的?”
岳赋愣了愣,看看自己的手脚位置,确实是同手同脚,顿时心中一紧,赶紧刻意纠正过来。
恢复正常的走路姿势之后,岳赋才讪讪地笑了笑,道:“大概是战斗太过严酷,身体疲乏不堪所致,小问题,小问题而已!”
他假装满不在乎,也以此宽慰他人,但他的内心,却已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古玥曾经是那么地接近成功,但一切终究不过是黄粱一梦。他处处算计机关算尽,每一处都有与之相匹配的力量应付,这是往好的方面说,反过来,这也说明了他手中的力量极其有限,根本没多少富余,故此,当荆长生、文若海、金俊基、陈一娇、岳赋这些意外因素相继出现,他的宏伟计划终于骤然崩塌!
事件来得快也去得快,如同昙花一现,此时已接近尾声。李正元重新夺回了天定京的主导权,一干乱党被尽数剪除,侵入的鲛人精锐,先是被一支神秘舰队偷袭,毁掉大多数的船只,后又被京卫军围剿,折损大部分力量,只有小部分鲛人遁入远江得以苟存,但终究逃不过灭顶之灾。
仅仅是一天,天定京的市面便恢复了平静,第二天,朝廷、京卫指挥使司、五城兵马指挥司再度如常运转,第三天,百姓们就开始正常地生活,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一切皆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让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那位‘嫉恶如仇’的光武陛下,竟然没有进行大规模的清洗,而是实行‘只诛首恶,胁从不问’的怀柔策略,原来预想到的血流成河尸积成山的景象,并没有出现。
被诛九族的,仅仅只有古玥一家,被满门抄斩的,也只是蒙一鸣等几名参与叛乱的军方将领,其余人等,甚至没有祸及妻儿……
造反竟然不用死全家,还是造以‘嗜杀滥杀’而闻名的光武帝的反……这你敢信?
有人说,是李正元在祸乱当中身负重伤,所以不敢大开杀戒,反而网开一面宽大为怀,祈求上天怜悯以求续命。
也有人说,是李正元因为古玥的背叛,痛定思痛地反思原来‘严刑酷法肃厉朝纲’的国策,改以怀柔手段收拢人心,故此只杀乱党,并没有进行清洗,避免造成深远影响堆积民怨。
亦有人说,李正元遭逢劫难令其性情大变,从原来的那个铁面无情的光武帝,一下子变得宅心仁厚。
甚至有人说,是那位被关幽禁的陛下的宠臣,以救驾的功劳,以死相谏,恳请李正元收回成命,少作杀戮。
无论如何,没有人愿意再见游安华案那时的可怖景象,少作杀戮总是好的。而此时,那位很可能与皇帝有什么肮脏的屁眼交易的宠臣,还在皇宫地底的幽闭室里‘服刑’。
“相公,张开嘴,啊~”赵红伊舀了一汤匙汤水,吹了吹气,然后送到岳赋的嘴边。
岳赋把脑袋靠过去,喝下那汤匙汤水,然后‘噗’地喷了出来,抱怨道:“伊伊,这是什么玩意,是你亲手做的吗?怎么难喝成这样子?”
赵红伊煲这药汤,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岳赋抱怨难喝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喷出来?
她当时就不高兴了,狠狠地扭了岳赋的后背一下,喝骂道:“这是酸儿妹妹教我做的药膳汤,对恢复伤势,补血益精最有帮助,你敢不把它喝完,老娘跟你没完!”
“你怎么学着陈一娇那狐狸精自称老娘了?”岳赋嘀咕了两句,见赵红伊一副凶巴巴的模样,赶紧咕噜咕噜地一口气把药汤喝完,然后一脸坏笑地环抱着赵红伊的腰,笑道:“补血益精,嘿嘿,娘子啊,娘子啊,你是不是……”
“滚开!补血益精的那个精,是精气精力的精,可不是你满是坏水的肚子里想着的那个精!”赵红伊推开了岳赋,脸红彤彤的,又道:“这儿始终是天牢,你别胡闹好不好……最多,出去之后,咱们约好每天最多一次的规矩,我跟妹妹们商量,给你宽限几天。”
自从韩酸给岳赋诊断出‘操劳过度,气虚血弱’的病症之后,岳赋与赵红伊之间就有了这么一个规矩。
“不可以那个,抱抱亲亲总是可以的吧!”
然后……
隔了很久很久,赵红伊又猛地推开岳赋,长长地喘气,她有些意乱情迷,但还是忍着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和衣衫。
二人沉默地肩并肩地坐了好一会儿,岳赋才有问道:“小丫头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赵红伊半作气恼地瞪了岳赋一眼,道:“你是想问你的小妹怎么样了对吧?是不是忍了很久了啊?”
岳赋讪讪地笑了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天辉号停靠在远江的边上,妹妹她们都已经在及第屋住下,一切安好,你的小妹现在正忙着照顾那十二头小肥猪,可没空理你。”赵红伊说罢,又转而问道:“你背后的鸡翅膀现在怎么样了?疼吗?”
岳赋与赵红伊是夫妻,这事情是铁定瞒不住的,就像是岳不群练了辟邪剑法,最终也瞒不了宁女侠一样。
就在前天赵红伊第一次来幽闭室给他送吃食的时候,岳赋便趁着没人,偷偷给赵红伊看了一次。
“那不是鸡翅膀,那叫‘次元之翼’!”岳赋纠正了赵红伊的说法,再道:“那玩意不痛不痒,你放心好了,只要我不再借用那个鸟人的力量,就没问题了。”
岳赋说的这话不假,次元之翼确实是不痛不痒,但与此同时,也没有任何知觉,就像是那一部分的身体,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一般。
这时,幽闭室外头有人开门了,黄振带着一人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