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难为情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是福是祸是相对而言，比如说，魔蛮遭了殃，对于大明百姓而言，就是天大的福报。
岳赋是悖命之人，无论到了何处，都要为祸一方，既然如此，大可把岳赋打发到魔蛮的领地，祸害魔蛮。
况且，岳赋命格为天煞孤星，刑亲克友六亲无缘，且对于岳父的刑克特别严重。
游安华被打成肉酱、洛襄自给凌迟尸首不全、周延耀身败名裂自缢而死。三人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皆被岳赋克得死于非命下场凄惨，既然岳赋的命数这么歹毒，那魔蛮圣王成了岳赋的岳父，恐怕也是很难活得安稳长久。
魏无怀这所谓的计策，完全就是一种玄学的东西，不仅没有道理，还毫无科学根据，但根据经验归纳法则，就连岳赋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办法还真是很可能行得通。
“这就是所谓的牺牲我一人，幸福千万家吗？”岳赋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牺牲色相拯救人类，这怎么看也是里番剧情。
见岳赋这般说，魏无怀赶紧追道：“那大人的意思是……”
“太师所言不无道理，只是……”岳赋显得有些为难，解释道：“我已经是有妻室的人了。”
魏无怀还以为岳赋在担心什么，原来是为了这个。
他随即宽怀一笑，宽慰道：“大人大可放心，魔蛮不似我中土人族，没那么多繁文缛节，他们并不在意这些。”
“败军之将何以言勇？既然是城下之盟，便是一切皆由咱们大明说了算，不管他们在不在意，根本就轮不到他们作主！”岳赋说着，难为情地笑了起来，再道：“我的意思是，我家的娘子们，她们会在意。”
魏无怀有些惊讶，问道：“大人是如此畏内的人吗？”
岳赋讪笑着道：“比大师想象中的更甚。”
最主要的问题，出在赵红伊身上。
郡主殿下情深义重屈身下嫁，岳赋本来就亏欠她极多，当日她发现了岳赋与游思柔之间的奸情，虽然嘴巴上不说，但岳赋明白，她内心是非常难受。
当时赵红伊便积极与游思柔联合起来，声言要阻止除了韩酸之外的女人进门，而后，岳赋又糊里糊涂地娶了祝小苑。
世上没有一个女人，愿意与其他女人分享自己心爱的男人，就算在这个封建社会，亦是如此！赵红伊虽然受时代思想的局限，受制于《女戒》《女训》所倡导的三从四德，不得不忍受并接受这一切，但这并不代表她心里就没有别的想法。
经历过那山巅滚床单事件后，岳赋是终于明白到，赵红伊一直以来对他的忍让纵容，都是假装出来的，赵红伊心里的芥蒂，要比他想象中的严重得多。
赵红伊当时是真的想要一走了之，永不相见，岳赋好不容易把她追了回来，自然倍感珍惜。
虽说祸害魔蛮圣王私生女这事情利国利民，但岳赋还真是不敢先斩后奏，必须先征得赵红伊的应允。
“按照我族的俗约，大人纳妾，确实该先问过郡主殿下，这是你们的家务事，老夫亦不便多说，既然如此，就等大人问过郡主再做决定。”
魏无怀说罢，便起身告辞，岳赋有些愕然，问道：“太师这便走了？您不是来服刑的吗？”
“既然是自请幽闭，幽闭的时间自然也是老夫自己定！”魏无怀乐呵呵地笑了笑，又道：“大人躲在这幽闭室之内，自省是假，闭门谢客免除麻烦才是真，也就只有老夫愿意这样腆着脸来见大人。”
自请幽闭果然不过是个幌子，魏无怀的目的，完全就是为了见岳赋。
魏无怀那浑浊的双眼突然变得精明锐利起来，问道：“大人放走了张事成的儿子，又放走了诚义伯的义女，按照陛下过往的行事作风，大人恐怕早已被凌迟处死！
只是，大人不但毫发无损，还活得自在逍遥，尔后陛下也性情大变，不仅下放权力，令太子殿下回京监国，还网开一面放过了那么多乱党的家眷……”
他眯着眼睛盯着岳赋，再道：“据闻那日大人有一段极其短暂的时间与陛下独处，老夫亦很想知道，那段时间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岳赋淡淡地反过来盯着魏无怀，一言不发，其后，魏无怀变回了那个闲散的老翁，乐呵呵地笑着道：“不过，老夫也晓得那是不能说的秘密，问了大人也不会透露半句，这么自讨没趣的事情，老夫自然还是不做为妙。”
翌日，赵红伊再来给岳赋送药膳靓汤，喝完汤之后，岳赋便把魏无怀那‘祸水北引’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赵红伊。
赵红伊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岳赋是悖命之人专门克死岳父的事情完整听完之后，才淡淡地问了岳赋一句：“等一切事成之后，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个叫雪灵的女人？”
赵红伊出离地平静，平静得极不寻常。
“呃……”岳赋犹豫了。
这个问题，智计百出神机妙算的岳大才子，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赵红伊冷冷地再道：“若是你愿意答应我，事成之后，把那个魔蛮女子一剑杀掉，我便应承这件事。”
“利用完就干掉人家，这样好像不太好吧……”岳赋为难地说道。
暴风雨的前夕，黎明前的黑暗，所谓物极必反，这道理还真不假，赵红伊此前有多么的平静，此后炸毛就有多么的猛烈！
赵红伊一瞬间爆发了，双手极速地拍打着岳赋的手臂胸口脸颊，幽怨地叱骂道：“我看你是当年见过人家一面，之后便一直惦记着，如今正好有个借口，便趁机把她娶进门！哼，男人纳妾的借口千奇百怪，像你这样的恐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
她极度鄙夷地笑了笑，冷冷地嘲弄道：“福荫千秋万代，功德远胜三圣人，呵呵，我家的夫君还真是伟大呢！伟大到没人有！”
“娘子啊，为夫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如果不是，那就杀掉她，你们一夜夫妻百夜恩，你下不了手，我这妒妇代劳又何妨！”
“这样真的不好……”
“我不怕担那罪名，你想占的便宜也占够了，这还有什么不好的？”
“娘子，我真不是那种人！”
“我看你就是那种人！”
二人当即吵了起来——说是吵架，还不如说是岳赋单方面挨骂，赵红伊骂了一轮，最终抛下‘她不是人，她可是魔蛮’这么一句话，然后就躲在幽闭室的角落里，蹲坐在地上，抱着双腿，继续生她的闷气。
岳赋除了好言相劝慢慢哄，别无他法，等到他哄到赵红伊不发脾气了，大半天便已经过去。
经历过那一番事情之后，李正元对赵红伊是撒手不管，萧皇后也对其诸多纵容，基本上，赵红伊在幽闭室里头过夜也没有问题。
不过，赵红伊也有自己的自觉，不希望让宫里的人为难，故此，时候差不多了，她就会回去后宫。
有了魏无怀的先例，岳赋在幽闭室里头又蹲了两天，就再也蹲不下去了，终于‘刑满’出狱。
对于和亲一事，岳赋后院里的几个女人，各自有不同的意见。
游思柔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便跟方婉他们喂猪去了，若非她是官家小姐出身，受过良好的教育，恐怕会直说‘狗改不了吃屎’。
祝小苑修行术法，整天没日没夜地冥思，术法修者，性情大多异于常人，她不太在意岳赋是不是心有所属，也不太在乎岳赋移情别恋，她似乎比较关注，岳赋给她的‘爱’，是否能够保持‘质优量足’，总之，直到现在，二人的关系和感情，依然是怪怪的。
对于此事，韩酸的意见挺大的，令岳赋感到颇为意外。
他不解的问韩酸，道：“你家少爷娶妻，关你这小丫鬟什么事？”
韩酸没好气地白了岳赋一眼，抱怨道：“少爷少爷，你哪次出了事情不在的时候，不是我帮你看着几位夫人？你还要继续娶，我都要忙不过来了！”
岳赋听此言，一时为之气结和语塞。
各人有不同的看法，当总的来说，还会赵红伊意见最大，只要说服了她，事情便好办了。
和亲的事宜，岳赋还要跟赵红伊继续讨价还价，大明朝廷与大永朝廷，也同样要讨价还价，作各种的利益权利交换。
事情没那么快能够作出最后的决定，岳赋便也在及第屋住了下来。
前些年岳赋在及第屋的时候，整天没天没夜拼命修行，时光境迁，如今，他已然是一名不惑初境的命师，踏入了真正的高手的行列，然而这个时候的他，却是乐得清闲。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命力修行，每个境界有每个境界不同的侧重点，求索至应天，首重天赋，从应天到立命，最重积累，从立命至不惑，则是最为讲求灵性，全赖一个‘悟’字。
对于天地法则的领悟，没有悟性的人，穷其一生努力心血，都无法寸进，不悟便是不悟，有悟性的人，往往能朝悟道，夕可得道，轻易跨过那个门槛。
所谓的悟性，与人生经验、眼界视野、智慧才学、智商情商都不无关系，岳赋两世为人，有着两个世界截然不同的世界观，受过良好的基础教育，这或许便是他能够年纪轻轻踏入不惑境的原因。
无论如何，一名二十二岁的不惑境，都是史无前例的，幸好的是，这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岳赋还是挺怕那些不必要的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