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嘉小说
会员书架
首页 > >美人谋妖后无双 > 第四十三章 宫宴

第四十三章 宫宴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高太后闻言沉吟一会:“清流一党向来在朝堂上并不算入皇帝的眼,他们的政见常常华而不实。皇上是个务实的人,并不会最终采纳他们的意见。”

高相国叹了一口气:“就怕皇上是拿清流一党来打击我们。这样的话……”

他下半截话不说,高太后自然心领神会,向来朝堂与后宫密不可分,如今萧凤溟独宠云妃,大有宠冠后宫之势,如今萧凤溟正得人心,就怕清流一派的人瞄准这个时机向皇上进谏,打压后党,后党背后是高家世族以及许家世族,这两家世族向来相依相存,密不可分,在应国掌握着极多的土地与势力的世家,如果一旦皇上动了这个念头的话,那简直是应国都会震几震

高太后目光沉沉:“你放心吧,有哀家在。他们翻不出这个天去!”

……

齐国七公主来应国已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期间皇后多次接见,屡屡设宴款待。七夕宴过了五六天后,皇后见御花园中的百花盛开,难得的美景,又下了帖子宴请各皇室王妃们以及各臣子的内眷命妇一起赴宴。

今年的宫宴因齐国七公主前来和亲而增多,聂无双又因避祸东林寺而缺席了几次,这一次是她第一次参加皇后的宫宴。萧凤溟为了补偿她,赏下不少华服,每一件都熠熠生辉,美轮美奂。

夏兰与茗秋看得大是赞叹:“聂美人,皇上对您真的是很用心。”

聂无双看着一件件衣服,淡淡道:“都拿下去吧,挑一件素雅一点的穿就好了。”

夏兰疑惑问:“为什么?聂美人难道不想在宫宴上大出风头?”

聂无双一笑:“宫宴上有那么多美人,大家都打扮得无比美艳,我何必凑那个趣?”有一层意思她没说,如今云妃霸着萧凤溟独宠后宫,宫中众妃心中嫉恨不已,想来这宫宴上一定会群芳争艳,根本没有她可以插足的余地。

夏兰只能悻悻地应了声,把衣服收起。

第二日,宫宴到了。聂无双用过早膳,便开始梳洗,等打扮停当,正是宫宴开始的时候。

她来到御花园中,不由惊叹皇后的布置。皇后做事十分细致,为了怕宾客炎热,在御花园中搭起凉棚,可供人休憩,或者赏花。而酒席设在了回廊中,一桌桌,延绵下去,十分别致。在回廊当中的水榭上是皇上皇后与几位品级较高的妃嫔的位置,凉亭四周垂下鲛纱帘,里面放了冰盆,这样半透明的纱帘既可以看四周的情形,又可以让宾客看到皇上与皇后。

聂无双到的时候,才发现回廊中只寥寥坐着几位品级不高的妃子,雅美人也没到,更没人与她聊天说笑。她选了个僻静的位置,一边赏着回廊池边的荷花,一边命宫人拿了鱼食逗着荷池中的锦鲤。她今日穿一件淡青色薄纱长裙,腰间配着一条白玉双扣结,头梳了流云髻,发上簪几只珠钗,便再无其他饰物。她面上脂粉略施,十分干净整洁,犹如荷塘中那一枝枝莲花一般,清雅不可方物。

日头渐高,宫妃命妇姗姗来迟。一时间御花园中笑语阵阵,聂无双正觉得昏昏欲睡,肩头被人一拍,她回头看去,却是雅美人。

“今日打扮得这般素净做什么?”雅美人今日挑了一件绯红色的薄纱长裙,精心修饰过的面上,面色如桃花,十分娇艳动人。

聂无双难得有玩笑的心思,淡淡笑道:“我当绿叶,衬托你这朵娇艳的花来了。”

雅美人闻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叹道:“妾身去唤了玉姐姐几次,她还是不肯出来。”

聂无双撒下一把鱼食,说道:“心结还需心药医。她想得通自然会出来。”正在这时,有宫人唱和的声音。两人循声望去,却是帝后已经驾到。明黄挺拔的身影,头戴紫金龙冠,面容在天光下,俊逸明朗。他含笑扶着皇后的手,慢慢地向众人走来。皇后今日郑重着上明黄色的凤服,十二支沉甸甸的金钗插在两鬓,犹如凤凰的翅膀,在天光下熠熠发光。

众人连忙跪下,三呼万岁。聂无双与雅美人坐下,他扶着皇后的手,从她们身边经过。幽幽的龙涎香沁入鼻间,似连暑气也要一扫而空。

萧凤溟与皇后坐在亭中,这时又有内侍唱和:“齐国瑞和公主觐见皇上皇后——”

聂无双抬头看去,只见七公主齐嫣一袭绛紫色十二幅宫装,逶迤而来。她身上的衣服十分别致,长长的裙摆拖曳在身后,行走间缓缓展开,似凤凰的尾翼,裙摆上依次绣了清淡的同色紫罗兰,缠绕在藤蔓上,清雅高贵。

她头梳半月髻,因还未和亲,未梳起的长发图妥帖地披在肩头,犹如上好的墨绸。上次聂无双撞见她并未注意她的长相,这次倒是看得清楚。果然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只是她面容低着,似谦卑又似不乐意前来赴宴。

她在皇上与皇后面前拜下,萧凤溟含笑道:“公主不远千里前来,朕心甚喜。”他手一示意,一旁的林公公已经掏出圣旨,开始大声念着,聂无双座位与亭子相隔甚远,只依稀听到前面长篇累椟地大赞两国的邦交,最后末了,萧凤溟封七公主齐嫣为德妃。

聂无双看着齐嫣领旨谢恩,心中浮起复杂的思绪。她是齐国皇帝最钟爱的女儿,是她仇人的女儿,而今竟然同侍一夫。命运果然安排得令人啼笑皆非。

她正在感慨间,忽然有内侍大声唱和“云妃娘娘到——”人群看向御花园门口,还未看见人影,就闻到一股幽幽的香气。

未见其人已闻其香,聂无双看去,只见一位极美的女子慢慢走了进来。她今日破天荒一改往日清雅装扮,穿一件云霞色流锦长裙,裙摆呈波浪状,逶迤拖在身后,裙上绣了各色花朵,栩栩如生,犹如百花仙子突然降临人间。

她头簪八支金钗,额前饰以金箔剪成的花钿。明晃晃耀眼夺目。她容色本就十分柔美,如今一打扮,柔美中带着贵气,顾盼间,似满园的花都不及她容色的半分美艳。

聂无双看了一会,淡淡收回眼眸。雅美人冷冷哼了一声:“她比七公主更加晚到,这下公主的风头都被她抢了。”

聂无双看去,果然见亭中七公主的面色铁青,咬着下唇,似极不甘愿。云妃姗姗来迟,在皇上皇后面前拜下请安,就自然而然坐在了皇后下首。对面便是刚封为德妃的齐国公主齐嫣。云妃与萧凤溟笑语晏晏,似根本没看见她,更是令七公主齐嫣气得脸色发白。

众妃已入座。照例是皇上大赏,接着便是歌舞助兴,一片觥筹交错,聂无双与雅美人位置偏僻,只在一旁说话。忽然聂无双眼角看到一抹素色从御花园门口走进。

来人面容秀丽白皙,身形消瘦,竟是不出宫门的玉嫔。聂无双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这才发现真的是玉嫔。

玉嫔环视了一圈都未发现雅美人,她也不急,只在门边站着。聂无双下意识地看向亭中的萧凤溟,只见他慢慢站起身来,似不敢相信,他向前走了几步,玉嫔感觉到他的注视,后退一步,正要转身。萧凤溟已大步走了过去。

“你来了?”眼前是熟悉的容颜,但是他却看不到半分他熟悉的神色。玉嫔苦笑了一声,后退一步,拜下:“臣妾拜见皇上。”

“平身……”萧凤溟扶起了她,目光变幻莫名,最后长叹一声:“来了就好。”

玉嫔只是默默。聂无双看到她眼眶微微一红,心中也跟着恻然。她悄悄推了一把雅美人,示意她上前去打破两人的僵局。雅美人看了看她,又惊又喜,低声对她说了一句“谢谢”便上前去扶玉嫔。

“玉姐姐你来了?”雅美人上前扶她。萧凤溟看了一眼雅美人,慢慢道:“这一年你照顾她辛苦了。”

雅美人从未想过萧凤溟会对她说话,心中惊喜莫名,哽咽许久才道:“皇上过奖了。”

“晚秋,你要来亭中坐一坐吗?”萧凤溟问道。晚秋是玉嫔的闺名,

玉嫔摇了摇头:“臣妾与雅美人、聂美人一起坐更自在。”她说着竟是理也不理萧凤溟,跟着雅美人一起入座。

整个宫宴在这个小小的插曲后继续。歌舞又起,聂无双看着玉嫔,笑道:“玉嫔娘娘果然想通了。”

玉嫔抿了一口水酒长长叹息了一声:“本宫来这里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争一口当年的怨气。我与他是决计不可能了……”最后一句她说得极低,聂无双要不是认真听,几乎是听不到。

聂无双心中一叹,忽然看见云妃含着寒气的美眸定定看了这里许久。她心中一动,正要再问玉嫔。忽然看见云妃站了起来,捧了一杯水酒离座翩翩过来。

“玉姐姐,许久不见,你可好?”云妃站在玉嫔面前,举起水酒,红唇便溢出冷笑:“玉姐姐肯出宫来,是否因为往日的誓言已经打破?”

玉嫔拿起面前的酒杯,看着酒杯中清澈的酒水,笑道:“那是因为我不再画地为牢。”她说罢一口饮尽杯中的酒,直视云妃。

云妃面色微微动容,她默默饮尽杯中的酒,一双明眸忽然看定一旁的聂无双,似笑非笑:“听说聂美人在齐国曾是琴棋书画皆绝的才女,当初一曲‘惊鸿’在齐国太后贺岁宴上大放异彩,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能一睹聂美人的舞姿?”

聂无双美眸看定云妃,知道她一定是迁怒自己帮玉嫔走出“紫薇宫”。想着,她微微躬身道:“臣妾许久不跳舞了,恐怕会令云妃娘娘失望。”

云妃了然一笑,转过身,不屑道:“世人多会夸大,聂美人不舞恐怕是闻名不如见面。不过,让当年齐国第一相国夫人在此地献舞,恐怕聂美人也是心中不愿吧。”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许多目光都看在聂无双面上。她毫不留情揭开她的伤疤,等着看她的失态。聂无双看着面前一双双含义不明的眼睛,忽然失去声音。

云妃走了几步,身后传来聂无双清冷的声音:“云妃娘娘请留步!”云妃慢慢回头,笑得不屑:“聂美人又改变主意了?”

聂无双上前,直视云妃的眼睛,笑得妖娆:“臣妾有个好主意不知云妃娘娘敢不敢试。”

“是什么?”云妃傲然问道。

“听闻云妃在闺中素有才名,亦是诗词歌舞精绝的女子。不知云妃可否屈尊与臣妾一同向皇上献舞一曲‘惊云’。”聂无双看着她的眼睛。

云妃脸色忽白忽红:“你竟然敢叫本宫与你一起献舞?”

聂无双看着御花园中盛开的百花,悠悠地道:“‘惊云’并不难,亦是从应国传入齐国,云妃是齐国人,应该懂得‘惊云’才是,除非……”

“除非什么?”云妃恼问道。

“除非闻名不如见面呢。云妃娘娘,您说是不是?”聂无双看着她的脸色笑道。

“你——”云妃气得脸色煞白。

聂无双面对她的震怒,仿佛没有察觉,淡淡地道:“既然云妃娘娘不肯,那臣妾也不敢为难了。”

她说完微微躬身,准备退下准备,云妃忽然冷声道:“你等等!”

聂无双回过头来,看着云妃,秀眉一挑:“云妃娘娘有何见教?”

“本宫跳!”云妃冷哼一声,头上的金步摇晃了几下,灿灿生辉:“到时候你就知道传言是真是假了!”

聂无双微微一笑:“如此甚好。”

云妃奏报萧凤溟知晓,接下来两人要当场为皇上皇后献舞,皇后大喜,对萧凤溟道:“皇上,没想到今日竟然有如此眼福。”

萧凤溟点头笑道:“听说映蓉的歌舞也不错,只是进宫后都没跳过一次。这次是要让朕再惊喜惊喜么?”

皇后微微一笑:“其实说起歌舞来,不是臣妾偏心,臣妾看好聂美人。这齐国第一美人的称号可不是作假的。当年一曲‘惊鸿’据说见者心醉。舞技应该是如火纯青。”

萧凤溟淡笑不语。坐在下首的七公主齐嫣忽然冷声开口:“当年我也看过,倒觉得不怎么样,唯一感觉只觉眼花缭乱的,不知所以。”

萧凤溟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当年无双跳‘惊鸿’之时,公主还是天真烂漫的女童,自然不喜欢。”他意有所指,隐约说聂无双成名之时,她齐嫣还是小屁孩一个,自然欣赏不来。

齐嫣一怔,待回过神来不由气得俏脸发白,正想要发作,忽然想起这并不是齐国而是应国,不由蔫蔫低下头。正在这时,内侍匆匆过来,道:“睿王殿下与齐国使节顾相国来了。”

萧凤溟宣他们进来。在御花园的拱门边,睿王萧凤青与顾清鸿一前一后地走来。萧凤青头戴金冠,身穿绛紫色朝服,上面用金银等五彩丝线绣着爪盘龙,张牙舞爪,贵气十足。顾清鸿则穿着同色使节服侍,翩翩而来,从容淡然。

两人相同绛紫色衣服,却穿出孑然相反的意味。绛紫色穿在萧凤青身上,把他格外白皙的肤色衬得越发俊魅妖娆,似魔非人。而穿在顾清鸿则是有一种淡淡“紫气东来”的仙气,翩翩如谪仙下凡。

两人面上都带着笑,相互谦让着一路行到了萧凤溟跟前。

萧凤溟笑道:“两位来得真的是及时,等等可以饱眼福了。”

皇后亦是附和,命人多加桌椅碗筷。亭中凉爽,萧凤青松开袖子,舒服叹了一口气:“刚才听住持大师讲经,累也累死了,还不如在这里看歌舞来得舒适。”

顾清鸿笑道:“住持大师果然睿智,说起佛来,含义深厚,令人受益匪浅。其中一位清远师父年纪轻轻,看样子也是住持大师的得意弟子,所解的佛语也十分浅显易懂,实在是难得的佛门人才!”

萧凤溟看着他,即使风闻过顾清鸿的事,但是不得不承认,顾清鸿身上带着一种令人说不出的舒适安心,越是相处,越是会不由喜欢上他这种温和儒雅的人。

萧凤溟微微一笑,随口与他们聊起讲经的见闻。过了一会,歌舞丝竹声忽然停歇。众人都不由看向御花园中搭好的台子,慢慢的,一声悠远的箫声响起,荡入云中,沧桑而有古意。

众人知道这时候一定有新的歌舞上台,都屏息凝神地看着,一会儿,幽幽的箫生又吹起,依然是缓慢而苍凉。

萧凤溟听了一会,微微诧异:“这是‘惊云’,她们要跳‘惊云’?”惊云是古代应国出征前的战舞,后来慢慢成了女子跳的一种舞蹈,再经过百年间的演变,成了一种比较普遍容易教习的舞蹈。应国女子即使不识字,也几乎人人会跳惊云。

这才是萧凤溟诧异的原因。云妃与聂无双不跳别的,居然挑了一曲人人都会的惊云?

顾清鸿眉宇一皱:“不知陛下说的是谁?”他原以为献舞的是歌舞伎,可看萧凤溟的样子却是不像。

“献舞的是我们宫中的云妃与聂美人。”皇后好心提点。

顾清鸿俊眸微微一沉,不由看向一旁坐着的萧凤青。虽然他知道参加这次宫宴会碰见聂无双,但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赶上了这么一出。萧凤青听到皇后的话,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顾清鸿,举了举酒杯,兴致盎然:“的确是眼福不浅呐,相国大人。”

顾清鸿俊眸微眯,端起酒杯,沉默地一口饮尽:夫妻三载,她从未在他面前跳舞,而如今,她翩翩起舞相对的人也不会是他了……

箫声渐渐转入正题。众人只见两旁飘来两朵彩云,长长的水袖漫卷开来,两人一样打扮,黑与红两色舞裙,聂无双身着墨黑舞裙,裙上一丝装饰也无,纯浓黑的墨色衬得她画了精致妆容的面上说不出的妖娆妩媚,眉宇间一片大战前的肃杀,摄人心魄。云妃身着大红舞裙,裙上绣着大朵牡丹,行走间舞裙荡漾铺展开来,像是一朵盛开的鲜花,浓烈鲜艳。

众人都被她们奇异的打扮给震住了,怔忪过后,不由叫好。箫声渐渐急促,丝竹响起,一首恢弘的“惊云”舞曲渐渐呈现在众人眼前。

两人刚开始跳得极慢,一举手一投足,凝重而深沉。两人均是身材修长,身段妖娆,舞起来格外好看。云妃柔媚,聂无双冷艳,一红一黑,相辅相成,令人不知该认真看哪个。

云妃也抖起水袖,火红的颜色如同天边燃烧的晚霞,绚丽如火。两人相同的起手势,却是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

萧凤溟看得连连点头,皇后亦是含笑凝视台子上的两人。一红一黑的长长水袖,随着乐曲时而分开时而仿佛缠绕在一起,难解难分。

顾清鸿眼光随着那抹浓黑移动,他娶她,并不是真的为了她的美色,更不是她的家世,而是潜藏在心中的仇恨。仇恨蒙蔽了他的眼,他的心……三年中,虚情假意,没想到有朝一日抽身而出,看到的温柔妻子竟是换了一个模样。

她妖娆得仿佛盛开如罂粟,明知有毒,却是每个男人都抵御不了的绝色倾城。他是否错了,错了。错不该识了她,让她爱上他,更不该让她恨上他?……

顾清鸿微微一叹,叹息声化入酒中,竟添了一丝说不出的愁绪。

台上的两人渐渐舞到最激烈处,聂无双手中水袖漫卷,一举一动,都深谙舞曲的神韵,游刃有余,而云妃额上已经香汗淋漓,即使跟得上,但是举手投足中已经有了凝滞的感觉。在宫中两三年的养尊处优,她已完全不适应这剧烈的舞。

聂无双却十分轻松,踢跳回转,行云流水,姿态曼妙,令人心旷神怡。柔中带着坚韧,令人看了心绪激动。

一**水袖犹如滔滔而来的乌云,又似可以摧毁一切的江水,翻卷腾挪,翻出许多花样,令人目不暇接。

舞曲已快到了最后,云妃暗自松了一口气,她至今也不算输,虽然舞得吃力,但是这首曲子也较为简单。她正打算打几个旋退场的时候,舞曲忽地快了起来,是最后的一小段。

云妃眼角余光瞥到聂无双,只见她脚尖踮起,忽然飞快的旋转起来。

这也不算什么出彩处。云妃依样旋转,她转了几下,正想要结束,忽然看见聂无双的旋转却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天!云妃要不是身在台上,几乎要叫出声来。聂无双仿佛没入了一片浓黑的乌云中,快如急雨,几乎看不见她的面目。一圈两圈……不知道她转了多少几圈,云妃已经力竭狼狈停下,而聂无双依然在旋转,她手中的水袖随着高速的旋转翻出各种奇妙的花样。

这样的转动几乎异与常人。云妃呆呆看着,聂无双的面目隐在水袖中,脚尖几乎只剩下一点与地面接触。这到底是什么舞?!

她还来不及回神,底下众人已叫好起来,每个人面上都显出惊异,云妃看向那亭中的萧凤溟,只见他一双眼牢牢看定的是聂无双。

她心中一窒,眼中忽地沁出泪来,掩了面悄悄退了下来,而这时,舞曲刚刚停歇,聂无双身上的舞裙犹如一片云,随着她的伏地而落下。

寂静,御花园突然寂静下来。随后,众人不由纷纷叫好,聂无双抬起头,冲萧凤溟微微一笑,翩翩退了下来。

“果然是一支从未见过精彩绝伦的‘惊云’!”萧凤溟哈哈一笑,赞道。底下宫妃命妇已是兴奋地议论纷纷。

“啪啪……”两声巴掌,顾清鸿从恍惚中回神,看见萧凤青懒洋洋拍着巴掌,异色的眼眸中却是一团火热。

“她很美,不是吗?”萧凤青忽然侧头对他低声笑道,声音中充满了暧|昧与邪魅:“而她更美的时候却不仅仅是跳舞的时候哦……”

顾清鸿心头一股热血涌上,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一掌重重拍上萧凤青的心口。萧凤青冷笑一声,脚一踢,连人带椅忽地向后缩了几尺,顾清鸿想也不想,掌心一翻,改劈为切,狠狠砍向萧凤青的肩头。萧凤青举手格挡。

“碰”地一声,两人掌心的劲力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巨响。

亭子边的金刀侍卫还未反应过来,众人只见两条紫色人影飘出亭子,翻身飞上台上,两个人竟然就这样当着众人面前缠斗起来。众人不由低低惊呼起来,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怔怔看着突然的变故。

萧凤青行动飘忽,他的身法诡异得可怕,似可以一瞬间出现不可能出现的地方。而顾清鸿姿态俊逸,一举一动犹如青鹤照影,潇洒中带着孤绝的杀气。

萧凤溟剑眉微微一皱,吩咐下去,不一会,聂无双已走了过来。她的目光被台上的两道人影吸引,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出口。身后的杨直动了动她,她才恍然回神。

皇后心中焦急,但不知现在情势是如何,也不敢妄自出声,只能温和道:“聂美人一起过来坐吧。”

聂无双勉强笑道:“谢皇后娘娘,臣妾瞧着睿王殿下与顾相国切磋武功,都看得出神了。”

萧凤溟上前,握了她的手,微微一笑:“是啊,刚才两人说无双你的舞极好,竟也要给朕献献武艺为宴席上多添几分热闹呢。”他轻描淡写一句话把两人突然的冲突给掩盖了过去。

聂无双面上感激,但手心却冷汗涔涔。这件事转圜得妙就是两人有心献武艺,转圜不好就是在皇帝面前动手,欺君的罪名。

她目光复杂地看着萧凤青与顾清鸿,一个是她现在需要的依靠,一个是她不想让他现在就死的男人。一时间饶是她满腹才智竟想不出办法分开他们。

“皇上,聂侍卫来了。”林公公上前低声道。

萧凤溟点了点头,扬声说道:“今日比武,只许点到为止,不许伤人。聂侍卫,你曾身经百战,朕今天要让大家看看你的武功到底如何。”

他回头看着聂明鹄,语气沉稳:“为将之道,贵在坚韧智勇,能忍人所不能忍,能吃人所不能吃的苦,光有匹夫之勇是不够的,聂将军你可明白?”

聂明鹄跪下,定定道:“微臣知道了。”他解开身上配刀,向台上走去。聂无双心中一急,连忙上前拦住他:“哥哥……”

聂明鹄对她一笑:“妹妹,没事的。皇上说了只是切磋武艺而已。”他安慰地按了按她的手,大踏步而去。

聂无双忧心忡忡地回头看着萧凤溟,后者回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聂明鹄翻身上台,抱拳对打斗在一起的两人道:“顾相国,据闻您文武双全,今日明鹄也想领教一下。”

他说完,揉身上前。顾清鸿正单手劈向萧凤青的腰眼,眼见得自己左侧飞来一脚,他不假思索,人侧身翻飞出去。底下人只觉得他的姿态如鹞子扑食,美妙异常,都不由喝彩起来。

萧凤青见聂明鹄上台来,撤手负立一旁,凉凉道:“聂将军可要好好与顾相国切磋哦。”

聂明鹄脸色如铁,一招一式杀伐之气流露无遗,众人本对他是罪臣逃将身份十分鄙夷,如今见他在台上威风凛凛,都纷纷对他改观不少。聂无双在亭中看得揪心之极,捏得手中的帕子都皱成一团。她知道顾清鸿有武功,但是一如他的为人一般,她根本不知道他武功到底有多好。如今看来,他比自己想象中更加深不可测。

台上两人斗得难解难分,几乎看不出两人的身影,聂明鹄招式一开一合大气又充满了金戈铁马的杀气,顾清鸿的武功却如天空中翱翔的鸿雁,姿态优美。两人似在切磋,但是明眼的人都看出两人之间不死不休的杀气。

“顾清鸿,你到底跟聂家什么仇恨?”一掠而过,聂明鹄咬着牙冷声问道。

“自然有仇!”顾清鸿轻飘飘一掌拍上他的肩头,聂明鹄闪身避过,台上一块木板受到掌力“咔嚓”一声应声而裂,可想而知,这掌要是打在人身上,不死也半条命去了。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人!你对得起我父亲的栽培吗?”聂明鹄眼红如血,一拳狠狠击在他的身上。顾清鸿飘飘向后退了几步,卸去他排山倒海的劲力,他冷冷一笑:“你父亲权势过大,迟早也是皇帝的牺牲品。”

“那我小妹呢?”聂明鹄哈哈一笑,盯着他的面上,眼中溢出泪光:“她又何罪之有!你一定要她死是吗?连她委身应国后宫都不肯放过她?”

顾清鸿不由看向远远的亭子,那一抹倩影正看向这边。自己又是为什么要这样赶尽杀绝?他一时间竟迷茫起来。心中忽然颓然一松,一口气消散无影无踪。

聂明鹄看准他心神涣散的时候,一拳猛地击中他的心口。

“扑……”顾清鸿一口血喷了出来,不由捂着心口后退十几步。

“大哥!……”聂无双不由站起身来。

聂明鹄捏着拳头,一把抓住顾清鸿,眸中血红,劲力已经蓄满了拳头,这一下再打下去,家仇就可得报了!只要再补一拳……

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顾清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口血又涌上。现在他全身的劲力已经散乱,一时间根本来不及提气抵御。

整个御花园中仿佛突然间安静下来,静得几乎能听见针落在地上的声音。

“你杀了我吧。”顾清鸿哑声说道,他安静闭上眼:“我大仇已报,是时候你来报仇了。若你放过我,下一次……下一次就是两国兵戎相见的时候……你可能就没那么容易杀了我……”

“不!——不!……聂将军放过他!聂将军!”亭中七公主忽然回过神来尖叫起来:“聂将军!你不能杀他,你不能杀他!——”

聂明鹄仿佛没听见,只瞪眼看着手中的顾清鸿。

“大哥,放了他。”一声柔柔的声音传来,聂无双慢慢走近,叹息一声:“皇上说只是切磋。你杀了他就是抗旨。”

聂明鹄慢慢地放开他,狂怒的他已经冷静下来:“皇上说得对,为将之道,贵在坚韧智勇。能忍人所不能忍。”他说完,大步离去。

聂无双冷冷看了一眼顾清鸿,随后翩然离开。

……

她在一处僻静的树荫下找到自己的大哥聂明鹄。聂明鹄看到她过来,勉强笑道:“小妹不用去陪皇上么?”

聂无双默默坐在他身边,像是小时候一般把头靠在他的肩膀,蝉声阵阵,两人之间却越发沉默。

许久,聂明鹄浑身颤抖,聂无双看着他眼中的热泪滚落,一颗一颗滚烫得几乎要灼烧了她。

“哥哥,血仇要用血来洗。总有一日,我要应国的铁骑踏平关山万里,长驱直入齐国皇宫,血洗齐地来祭拜我聂家百口无辜族人!”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聂明鹄愕然抬头,这才发现曾经温柔的小妹早就陌生得叫他不敢再认。

……

宫宴过后,萧凤溟下旨,先是责备了聂明鹄失手伤人的无礼,随后又擢升聂明鹄为禁卫军统领,同时他还下旨宽言抚慰齐国使节顾清鸿,赏赐不少东西。顾清鸿伤势不算太重,就在东林寺住持暂住的“天马寺”中养伤。

聂无双一舞成名,宫宴过后,萧凤溟特赐随行圣驾。众妃子不由眼红嫉妒,但是心中又无可奈何,谁能如她一般一舞倾天?连自视力甚高的云妃都不是她的对手。

“甘露殿”中更漏滴答,聂无双低头磨墨,而萧凤溟正在凝神批阅奏章,看了几本,他放下手中的奏折,看了一眼默默出神的聂无双,柔声问道:“可是累了?”

聂无双回过神来,摇头笑道:“臣妾不累,只是在担心大哥。”她心中所思所想竟然脱口而出,不由有些忐忑。

萧凤溟失笑道:“你担心你大哥什么?他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禁卫军统领。”

聂无双不接口,沉默了一会,萧凤溟回过头来,仔细看着她的脸色:“你是在担心顾清鸿?”

聂无双心中一惊,连忙否认:“臣妾并不担心他。他已经被哥哥教训一顿了。”

萧凤溟了微微一笑,他笑得温和,但是却笑得聂无双心头毫无底气。她宫宴上大出风头,已是后宫妃子的眼中钉,更是与云妃结下怨恨。如今以她的根基根本不是她们的对手。

更令她不安的是,面前的帝王——萧凤溟是如何看她的。他犹如一汪深潭,深不见底,任何事都在他心中掀不起风浪。沉稳得令人诧异。

“既然不担心,那就不要愁眉苦脸的,送完齐国使节,过几日就随朕一起去行宫避暑吧。”萧凤溟握了她的手,淡淡笑道。

“是,臣妾遵旨。”聂无双又惊又喜,不由跪下谢恩。

……

三日后,齐国七公主正式与应国皇帝和亲,秦国也遣来使者恭贺两国之喜。三国面上和乐融融,私底下却各自试探,加紧自己的边境布防。一场战争风云似已迫在眉睫。

应国皇宫中却依然未觉朝堂的紧张,各宫井井有序。

齐国七公主如今已是德妃,位于四妃之首,第一日向皇后请安,披散在肩的头发已梳起,容色美艳,年轻得咄咄逼人。玉嫔自那日宫宴过后也常常在宫中走动,萧凤溟似为了补偿之前对她的冷落,几日连着宿在她宫中,后宫女子向来敏感,眼尖的宫妃却发现深受皇恩的玉嫔一如往昔冷漠,形销骨立,倒是雅美人一日比一日面容红润,喜上眉梢的样子。

“恭喜雅美人,如今可得了皇上的宠爱了。”聂无双在“元秀宫”中笑着道喜。

雅美人看了一眼一旁的玉嫔,脸颊上飞起红晕:“也是玉姐姐的功劳,不然的话……”

玉嫔在一旁冷淡地道:“本宫又不稀罕,推给你正好,总之不能推到‘明芙宫’那边去。”

聂无双看着茶在沸水中翻滚,淡淡笑问道:“如今云妃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毫无动静。”

玉嫔一哂:“她还能干嘛,就躲宫中悲春思秋。等皇上忽然想起她来了,一瞧,人比桃花瘦,更心疼了。”

聂无双淡淡一笑:“皇上如此心疼她,一定有什么缘故的。”

玉嫔看着茶杯,幽幽地道:“听说当年皇上刚刚立为皇帝的时候,曾见过她几次面。大概是有些感情的吧。”

雾里看花终隔一层,拨开云雾,终要露出真容。云妃就算仗着自己楚楚可怜,时间长了,男人也会感到无趣。聂无双看着翻滚的沸水,唇边溢出清冷的笑意,如今萧凤溟也宠了她三年,大概也快到头了吧……

……

齐国的送亲使节团三日后要走了,顾清鸿的伤势据说时好时坏,德妃齐嫣面上虽看不出什么,但是几次拜见皇后,聂无双都看见她心事重重。聂无双一日请晏紫苏太医去为玉嫔诊治,正说到德妃齐嫣,晏紫苏忽然眉头一皱。

聂无双注意到了他不豫的神色,等为玉嫔诊治好了,单独留下他问道:“方才晏太医是不是有什么话说?”

晏紫苏支支吾吾,过了半晌才说到:“前天德妃招臣去看诊,但是德妃却问的是顾相国的伤势,还说……”

“还说什么?晏太医可以放心,本宫是不会说出去的。”聂无双柔声道:“毕竟以后还要仰仗晏太医,所以要相信本宫不会害晏太医的。”

晏紫苏叹了一口气:“德妃还大胆说要扮成内侍随微臣出宫去看顾相国,唉……这不是为难微臣么?”

“所以晏太医婉拒了?”聂无双含笑问道。

“是,微臣只能落荒而逃,唉,其实顾相国的伤势应该算好了,但是他郁结与心……”晏紫苏唠唠叨叨地说道。

聂无双仔细听了,安慰了他一番,这才送他出去。

聂无双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微微一笑,径直回了自己的宫中。齐国使节团离开应国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聂无双一日正在自己的宫中,忽然夏兰进来禀报:“聂美人,德妃来了,”

聂无双笑着道:“哦?那快请吧。”她转入内殿换一身衣服,拢了拢妆容这才出了内殿,就看见德妃齐嫣皱着眉头,神思不属地站着。

“臣妾拜见德妃娘娘。”聂无双躬身施礼。

德妃齐嫣见她出来,面上一紧,淡淡哼了一声:“免礼吧。”

聂无双看着德妃齐嫣的面色,问道:“德妃娘娘今日前来,有什么事么?”

德妃看着她的殿中,摆设精致,无一不奢华,哼了一声:“难道没事就不能来看么?我们总归是齐国人。”

聂无双从未见过有人做客也能这般令人厌恶。她冷然一笑:“是啊,总归是齐国人,但是在公主心中,难道不是不止千百次骂无双背国叛逃,不配当齐国人么?”

点击切换 [繁体版]    [简体版]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