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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谋事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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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句话终于说出口,她的目光空洞越过他的肩头看向黑沉沉的黑夜。心跌入万丈渊池。这一句话她不但骗了萧凤青,还骗了自己。

在后宫中每一个漫漫长夜中,是谁为她拂去眉间的惊惧?是谁搂着她一遍遍安慰,这只是梦。又是谁,笑若春风,执起她的手说,无双,你只是朕一个人的无双。

是谁,又是谁让她冰冷仇恨的心开始渐渐期许未来那飘渺不可见的光明。

他执意要她放下仇恨,他说,无双,不要被仇恨蒙蔽了你的双眼,看不到身边的真心。

往事浮光掠影而过,这个假设令她痛得无法继续往下想象,如果他不在这个世间,谁才是她的婆娑彼岸?

萧凤青推开她,冷然轻笑:“你明白就好。”他眼中倒映着她苍白绝美的容颜,修长冰凉的手指拂过她眼角的泪痕:“无双,等我回来!”

他说罢,转身离去。

聂无双看着他又一次没入黑夜中,怔怔站着许久,几乎要在苍凉的月色中化成石像。身上一暖,却是杨直拿了一件外衣披上她的肩头,叹息:“娘娘,回屋吧。更深露重。小心着凉了。”

聂无双由他扶着,心却犹如浮在半空中,找不到可以依凭的根据。她猛地一把抓住杨直的手,冷冷道:“本宫要回宫!”

“娘娘!”杨直微微一惊,苦劝道:“娘娘在宜南轩比在永华殿中更加安全啊!若是太后真的要逼宫,这里好歹有皇上的御前侍卫与殿下的侍卫可以保娘娘平安!”

“不!回宫!”聂无双深吸一口气,眼角的泪痕已干,她进屋找出自己黑色披风披上:“在这里已经毫无意义,本宫要趁太后还不知本宫来见睿王殿下的时候回宫,这才不会让她生疑。”

杨直见她如此,恨恨跺了跺脚,只能跟上。

聂无双转头,最后看了一眼“宜南轩”,转身飞快离开。披风的下摆被风吹起,犹如黑暗中不祥的双翅,拍打着隐没。

……

铜漏滴答,高玉姬看着面前的黑影,紧张地拽着萧凤溟的袍角。那人看不清面目,身上笼罩着一件黑袍,他跪在地上,毫无声息,一如来时一般,就这么突兀出现,毫无任何征兆。

“龙影,朕中毒了,替朕逼出身上的毒!”萧凤溟低声道。

那人身形微动,高玉姬再看的时候,他已经伸出手为萧凤溟把脉。

“咦。”黑袍中的那人似含糊说了一个字。

“怎么样?此毒能解么?”萧凤溟吃力问道。

“可。”一道沙哑的声音从黑袍中逸出,像是惜字如金,又似极其不愿跟人打交道。

“但是皇上……要大损……心脉。”那人断断续续地说出这一句话,原来他竟是长年不与人交谈而忘了如何说话。高玉姬想要探头偷看他黑巾下的面容,却是被他身上阴冷的气息所震慑,竟是半分都不敢窥视。

萧凤溟看着铜漏的刻度,心中焦急,咬了咬牙:“替朕逼毒。”

那人不再反对,伸出手抵住萧凤溟的后心。时间一分一刻地过去,不一会,萧凤溟脸上神色苍白如宣纸,冷汗淋漓,再过了小半刻,萧凤溟忽地呕出一口黑血,痛得昏过去。

“皇上!”高玉姬惊道。这时外面看守的人听到声响,走了过来:“出了什么事么?”

“没有!没有!”高玉姬连忙喊道。那人明显不信,房门“咔哒”一声,高玉姬想要去阻止已经来不及,那内侍走了进来。

他刚一只脚踏入房中,就定住脚步。一缕血线从他脖子中缓缓流下。高玉姬还未惊叫出声,眼前黑影一晃,那龙影已经背起他放在房中,脚跟一踢,房门关上,这一切他做得行云流水,毫无凝滞。

他背进来死了的内侍,把他身上衣服飞快脱下,像是变戏法一般,他换上刚死不久内侍的服饰,面色一整,赫然是刚才死去的内侍。他把尸体藏在床下,来到萧凤溟的身边,运功点上他的穴道。

萧凤溟幽幽转醒,看见面前站着的内侍,正要说话。他上前扶着他,往他嘴中塞入一丸丹药,言简意赅地道:“护心丹。”

萧凤溟长吁一口气:“去,传朕的旨意给……”他低下头在龙影耳边说了几个人的名字,又细细吩咐了一些极秘密的事。他说得极轻,高玉姬想听都听不到。

龙影领命而去,萧凤溟叫住他:“你如何取信他们?”

龙影手中寒光一绽,竟是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柄似水软剑,他目光沉沉如死水,示意不听命者杀!萧凤溟摇了摇头:“以武慑人不能服人,朕给你朕的信物!”

他从拇指上吃力脱下青玉扳指,递给龙影:“他们见了自然知道你是朕身边的人。”

龙影看了一眼,迅速收好。无声离开。

房中又恢复安静。萧凤溟长吁一口气,一旁的高玉姬已经惊得半天无法回神。萧凤溟慢慢直起身来,胸口的血气被丹药压下,现在的他虽暂时无法动武,但是行走已是如常,不再是四肢不听使唤的傀儡人偶。

他看定惊惧不已的高玉姬,擦干唇边的血迹,慢慢地道:“你若真的忠于朕,就要跟朕演一场戏。”

……

“永华殿”中,香烟袅袅升起,聂无双站在窗前看着天边已经燃亮的天际,沉默不语。

“娘娘,要梳洗么?”夏兰上前问道。聂无双深夜才归来,她们做奴婢的也不敢安然入睡。

聂无双回头,淡淡道:“去,叫雅充容来见本宫。”

“是!”夏兰不敢怠慢,连忙下去。不一会,雅充容面上睡意惺忪地前来,问道:“娘娘有何要事?”

聂无双回头淡淡地道:“本宫要你办一件风险极大的事。”

“什么事?”雅充容被她幽冷的目光所震慑,不由问道。

聂无双一步步走到她跟前:“你不是说你需要本宫庇护,本宫也如你所愿,一直庇护你到了如今。这份情谊,你打算如何回报给本宫呢?”

她紧紧盯着雅充容的双眼,雅充容心中一惊,不由倒退一步,结结巴巴地道:“娘娘,臣妾自然是……自然是不敢忘记……臣妾一定会报答……”

“本宫要你办的事很简单,但是也很难。”聂无双面无表情地道:“你只要跟本宫说,你到底肯还是不肯?”

“这……这……娘娘到底有什么事?”雅充容被她气势所惊吓,连忙后退。

正在这时,三皇子惊醒找不到母亲,哭了起来,奶娘连忙抱了过来,歉然道:“娘娘,三皇子要找充容娘娘……”

雅充容连忙去接,却不防聂无双已经劈手夺了过来。

“娘娘!”雅充容惊诧地看着聂无双:“娘娘,三皇子每次醒过来都要臣妾抱一会的,娘娘给臣妾抱一抱,然后再给娘娘抱可好?”

此时三皇子受了惊,哭声更加响亮。聂无双抱着他,后退几步,挥退宫女,冷冷地道:“知道本宫为什么从不亲近三皇子吗?因为本宫就是不愿意自己有一天如你这般舍弃不了他。”

“娘娘!”雅充容越发一头雾水,可是她看着三皇子在聂无双怀中挣扎,心越发拧痛,她几步上前想要去夺孩子。

聂无双忽地拔下头上的金步摇对准三皇子的心口,警告道:“你再上前一步,本宫就刺死他!”

“娘娘!你疯了!”雅充容惊叫起来:“娘娘,他可是您的皇子啊!”

“可是养育他的不就是你吗?”聂无双冷冷反驳。

“娘娘,娘娘有什么事就说啊,臣妾万万不敢不从的!”雅充容看着聂无双素手中的尖利的金步摇,心纠成一团,眼泪忍不住滚了下来。

“死也愿意么?”聂无双又问一句。雅充容闻言瞪大眼,不知该说什么。

“娘娘?”她哭着问道:“是不是臣妾做错了什么?娘娘!”

聂无双冷冷道:“没有,只是这件事极其隐秘,事成事败,你活命的机会都很少,本宫最后问你一句,你做还是不做?!”

雅充容看着在她怀中死命挣扎哭着要抱的三皇子,颤声问道:“若是臣妾做了,娘娘能把三皇子还给臣妾么?”

“可以!”聂无双说道。

“那臣妾万死不辞!”雅充容重重磕了个头,哭道:“只要娘娘不要把臣妾和三皇子分开,臣妾就做!”

聂无双定定看着她,这才把几乎哭得快要背过气的三皇子还给她。雅充容连忙抱着三皇子缩到了墙角。

“娘娘有什么事就说吧。”雅充容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问道。

聂无双看着她怨恨的双眸,红唇微微一开:“本宫要你……”

天亮了。聂无双坐在妆台前仔细地给脸上上胭脂水粉,以前她总是不喜欢涂涂抹抹,但是彻夜未眠与紧张已令她眼脸处泛起了些微的阴影。

“娘娘,好美啊!娘娘应该平日多打扮一点。”一旁的不明白情况的夏兰真心赞美道。

聂无双看着镜子中完美无缺的小脸,淡淡问道:“茗秋呢?”

“她,她和兰淑在一起。”夏兰小心地回答。

“恩,看紧一点,还有雅充容和三皇子,都给本宫看紧一点。”聂无双冷冷吩咐:“不许她们出‘永华殿’一步!”

“是!”夏兰心中打了个寒颤,连忙应道。

聂无双看了铜镜中的一眼,起身道:“备肩撵,本宫要向皇后请安。”

“是!”夏兰连忙下去准备。

肩撵悠悠,聂无双坐在上面,看着天色虽早,但是却已经早早升起太阳的天色,天光刺目耀眼,照得她彻夜未眠的眼睛都要燃烧了一样。心中已是沸腾一片,可偏偏却要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这样辛苦地隐忍,几乎要令她疯狂。

她揪着手中的折扇,那扇子的璎珞几乎要被她扯坏。

这事拖得越久,就越有变数,不论是好的坏地,她都没有任何把握。

一路行来,宫人各司其责,安静得仿佛是后宫每日最寻常的一日。

终于到了“来仪宫”,聂无双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笑容走了进去安。皇后照例在花厅中与各嫔妃说笑,聂无双走上前,恭谨给皇后请安。

皇后见她来了,笑意吟吟:“贤妃妹妹来了?平身吧!”她说罢叫宫人拿来椅子,就坐在她的左手边。

聂无双含笑受了,又不知想起了什么,轻轻叹了一口气。

皇后看她妆容比平日浓了点,美则美矣,但是好像精神并不好,关切问道:“怎么了贤妃妹妹?做什么叹气?是昨夜没睡好吗?”

聂无双看了她与平常一样的面色,知道她定是什么也不知道,遂叹道:“不知怎么的,昨夜臣妾睡也睡不安稳。”

“今早……”她欲言又止。

皇后正要问,这时有宫人匆匆进殿中来,说道:“皇后娘娘,皇上下了口谕说昨夜偶感风寒,所以今日早朝就不上了。”

皇后微微一怔,花厅中的妃嫔们亦是惊讶。

“皇上昨夜歇哪啊,怎么就感了风寒呢?”

“是啊,是啊,皇上一向不怎么生病的!”

“唉,这也难说,身体好的人也会……啊,呸呸!臣妾可不是那个意思!”

……

底下议论纷纷,皇后眉头微微皱起:“昨夜皇上歇在哪?”她虽如此问,但是目光却是看向聂无双。萧凤溟最近经常驾临“永华殿”,他的行踪,聂无双应该比别人更加清楚。

聂无双睁着一双美眸,皆是无知:“皇上不是歇在了甘露殿么?昨夜没来臣妾的宫中,臣妾以为皇上在甘露殿中,难道不是?”

底下的妃嫔们面面相觑,有的眼中掠过幸灾乐祸,有的性急问道:“皇上是去了谁的宫么?”

“听说好像是去了梅婕妤的宫中呢。唉,臣妾就觉得那个地方邪祟得很……”有的妃嫔怯怯地道。

皇后的眉头皱得更深,她看向厅中跪着禀报的宫人,问道:“皇上昨夜歇在哪里?现在又在何处?”

那宫人抬起头来,犹豫地看了皇后一眼,低声道:“皇上……皇上好像在贵人的‘宁合斋’中,想……想来昨夜也是歇……歇在那边的。”

底下的众妃嫔纷纷哗然。

有人怪声怪气地开口:“哎,不就是那个高玉姬么?如今她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是呢,看来还是豁出去才有收获呢。女人家的脸皮又不能当饭吃。”有的人酸溜溜地说道。

“……”

聂无双听着底下的议论,眼帘微微垂下,心中冷笑,皇上如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她们竟然还是想着争风吃醋。

皇后脸色不善地听了一圈的议论,呵斥道:“好了,都说些什么呢!皇上愿意抬举谁就是谁,你们一个个吃什么醋,没听见皇上感了风寒吗?”

皇后发话,底下嫔妃自然不敢再吭声,连忙跪下请罪。

皇后心烦意乱地摆了摆手:“罢了。”她看到一旁若有所思的聂无双,以为她心里不快,毕竟皇上宠幸新人,这可是对她首当其冲的嘲讽。

皇后安慰道:“贤妃妹妹放心,皇上不会那么不知分寸的,顶多就是尝尝新罢了。”

聂无双心中有事,只是一声不吭,忽地,她跪下道:“皇上娘娘明鉴,臣妾有一事要求皇后娘娘。”

皇后见她如此大的阵仗,不由吓了一跳:“到底什么事啊?赶紧起来说话。”

聂无双擦了眼角一下,哽咽道:“臣妾越来越不会做人了,之前雅充容不是怀了龙种么?臣妾见她一个人在紫薇宫中怪可怜的,恰巧那时玉妃又过身了,臣妾就想着说,把她接到自己的宫中,一来是宫中好姐妹,二来,她性子也温顺。跟臣妾好相处,可是……”

她擦了眼,眼角撇过,果然见底下的众妃嫔一个个伸长耳朵,一副八卦的样子。

她抽噎了一声,继续说道:“可是,自从三皇子过到臣妾这边,就一直是雅充容养着的,臣妾要伺候圣驾自然是疏于照顾,想来雅充容心中有怨恨,所以……昨夜,臣妾因得头疼听不得小孩哭声,就去问了几句。雅充容她……她竟与臣妾顶了起来……”

底下的妃嫔们一听,脸上纷纷露出了然的神情:原来是两人反目了,怪不得聂无双巴巴一大清早要把雅充容赶出自己的宫去。估摸两人真的成了水火不容,不然聂无双也不会拼着贤妃的名声不要,非要让皇后做主赶人。

皇后一听,打断她的话:“照顾皇子自然是十分辛苦,雅充容也许是累了,脾气自然是不好。不过以下犯上自然是不对的,她若有怨言,你责罚她便是,不必姑息。”

聂无双叹了一口气,又擦了擦眼角:“可是……这样一来,她心中更是有怨言,臣妾还怎么跟她同住一个宫中?所以臣妾斗胆求皇后娘娘一个恩典,把她迁出臣妾的宫中吧,臣妾可不好再委屈使唤她照顾三皇子。”

皇后了然一笑:“本宫还当是什么大事呢,不过是小事,你且起身吧。本宫之前就想着雅充容住在你宫中恐怕挤了些,又加上一个三皇子,更是会喧哗吵闹。可是你没说话,雅充容又一直照顾三皇子还算尽心尽力,本宫自然是不敢吭声。既然你现在提出来了,本宫就安排一下。”

聂无双起了身,底下众妃嫔议论纷纷。她看到这样,知道这事算是宣扬开了,于是也就见好就收,坐了下来。

皇后又说了话,这才命众妃嫔跪安。她留下聂无双,看着她神魂不属,以为她是在烦心雅充容和高玉姬的事,以过来人身份劝道:“你别堵心了,这宫里的事来来去去就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是皇上宠幸了哪个,就是哪个嫔妃吵嘴拌架,没得消停。”

聂无双回过神,见她神情坦然,再一次确认了她不知皇上已出事的消息,心中暗自惊讶,看来高太后把整个后宫中瞒得严严实实的,竟连皇后也不知道。

她低了头:“是臣妾太年轻了,这事还望皇后娘娘帮帮忙。可是三皇子一向是她带惯了,这下怎么办才好呢。”

皇后见她为难,无所谓笑道:“这还不容易,孩子容易忘,过几天就认得你了。”

她说罢拉了聂无双的手笑道:“对了,过几天聂将军就要迎亲了,你那边准备得怎么样?”

聂无双心中没想着这事,被这一提起,自然是含糊应了。她与皇后又说了婚礼上的事宜,这才告退。

出了“来仪宫”,聂无双长吁一口气。回到了“永华殿”中,她挥退众宫女,盯着雅充容的眼,淡淡道:“等等皇后的人就会来带你离开这里,为了大计,为了三皇子,你只能稍微忍受下别离之苦了!”

雅充容跪下磕了头,咬牙道:“是!”

“本宫早间跟你说的话,你可听仔细了吗?”聂无双又冷声问道。

“是!”雅充容泪流满面,又磕了一个头:“臣妾明白。”

聂无双扶起她来,为她擦干眼泪:“总之事发的时候本宫会尽量保你,若是机缘巧合,你可以没事,以后本宫一定禀明圣上,三皇子就还给你。”

雅充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是一个劲地默默流泪。

不一会,皇后派人过来,内侍们拎着雅充容少得可怜的东西,阴阳怪气的嘲笑:“看吧,得罪了贤妃娘娘谁也保不了你。”

雅充容双眼通红,只是不吭声。

内侍们见她如此,也就悻悻领着她离开。

聂无双看着他们离开,想了想,吩咐宫人:“备鸾驾,本宫要出宫办事一趟。”

“娘娘!您还未用午膳呢!”夏兰微微吃惊:“娘娘早膳才用了一碗燕窝粥,根本不顶饿啊!”

“不吃了!”聂无双忧心忡忡,看着天色,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她烦躁地在殿中来回踱步:“吩咐下去,本宫要出宫!”

夏兰不敢再劝,连忙下去准备。此时杨直匆匆而来。

聂无双见他来,美眸中猛地一亮,一把抓着他的袖子急急问道:“到底怎么样了?”

杨直见有宫女在身边,连忙扶着聂无双到了内殿中,他擦了一把头上的热汗,回答:“娘娘,奴婢打听到了,皇上的圣驾在天不亮的时候就回了御书房中。”

聂无双心中一惊:“有没有看见皇上?”

“奴婢不知,皇上的御驾到了御书房,御书房的殿门就紧闭了,奴婢想进靠近,就被拦了回来,要不是奴婢寻了个借口,差点回不来了。”杨直想起当时侍卫的虎视眈眈,心中就后怕。

聂无双咬紧牙,心中无数个猜测纷纷涌上心头:“他们去御书房干嘛?”

杨直亦是不知,只能道:“也许,也许……也是是怕人怀疑皇上为什么会待在‘宁合斋’中太久吧?”

“不,绝对不是这样。”聂无双心中不安渐渐扩大,御书房是萧凤溟处理政事的地方,太后把他弄到那边又是做什么?

“娘娘?怎么办?”杨直问道:“如今情况不明,奴婢也打听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这……”

此时夏兰已匆匆进来:“娘娘,鸾驾备好了,可以出宫了!”

聂无双咬了咬牙:“出宫!看看情况坏到了哪一步了!”

她说罢匆匆向宫外走去。

……

御书房中,一地凌乱。萧凤溟身着龙袍面色无波地看着眼前。高太后怒气冲冲地在殿中走来走去。几个翻找的内侍找得满头大汗。

只一夜之间,高太后苍老的面容上多添了几分憔悴。彻夜不眠可是对她这样的年纪可是吃不消的。

“还没找到吗?”高太后不耐烦地质问翻找的内侍们。

内侍们连忙上前,躬身低头,因为害怕而瑟瑟发抖:“没有……太后娘娘,都找了……”

“混账!”高太后看着一地狼藉,怒从心头起,她狠狠抽了内侍一个巴掌:“你们一群蠢货,玉玺在哪都找不到!”

响亮的巴掌声,令一旁缩着的高玉姬都微微发颤。只有一动不动的萧凤溟依然不眨一眼,可若是仔细看,他的眼底蕴着一丝嘲弄,像是在嘲弄高太后的气急败坏。

“玉玺呢!没有玉玺,昨夜辛辛苦苦写的这一堆都是废纸!”高太后把手中的圣旨丢在了地上。

她几步上前,揪着萧凤溟的衣领:“你把玉玺放在哪了?!”

一旁的高玉姬怯怯地道:“姑母,皇上……他听不明白的。”

“他听不明白?”高太后阴冷一笑:“给哀家好好的搜,不要放过御书房中任何一块地方,今天哀家挖地三尺也要找出玉玺来!”

她狠狠瞪了木然无表情的萧凤溟一眼,转眼又吩咐内侍搜。

正在这时,有内侍匆匆而来:“太后娘娘,有几位大臣要面见皇上,说有急事要求见皇上!”

高太后面色一凛,呵斥道:“去,告诉他们,说皇上有恙在身,明日再说!”

内侍连忙退下,高太后平了平心气:“继续搜!”

这时又有内侍上前,低声道:“太后娘娘,贤妃娘娘要出宫,正在与宫门的侍卫们争执呢!太后娘娘看怎么办?”

“那个狐媚子?!”高太后眼中掠过厌恶:“不许她出宫!就说是皇上的口谕,无事不得出宫!”

“可……可是她有皇上的金牌御令,见御令金牌就等于见皇上一样,太后娘娘,你看这……”内侍为难道。

高太后刚想要发作,忽地安静下来,她狐疑地道:“难道这狐媚子知道了什么?”

一动不动的萧凤溟眼中掠过惊诧,但是很快他便又恢复茫然的神色,幸好没人发现,不然就可以看见他的手在长袖中悄悄捏紧。

高玉姬在一旁下意识看了看萧凤溟,但是这个时候她怎么可能从他那边得到半分答案。这一次高太后行事极其隐秘,连一向关心皇上的皇后都未察觉,这聂无双不过是一个宠妃而已,她怎么会知道这事?

“不可能吧……”高玉姬颤颤地出声:“若是她知道了什么……那我们不是就……”

“闭嘴!”高太后心烦意乱地怒道:“谁知道这狐媚子到底想要做什么。让本宫前去看看。你们继续找!”

高太后说完,整了整鬓发,拄着龙头拐杖悄悄地由宫人扶着从御书房后面离开。

聂无双坐在鸾驾中看着杨直与守着宫门的侍卫们唇枪舌战,天已经过了中午,太阳**辣地照着,聂无双红唇边溢出冷笑,只是冷眼看着。

杨直泄了气,回来:“娘娘,他们还是不放行!”

聂无双冷笑一声:“皇上的御赐金牌也不行吗?”

“他们说皇上有口谕。”杨直回答。

“口谕?!”聂无双秀眉一挑,从鸾驾中步出,径直来到那阻扰的侍卫面前。侍卫见她亲自来了,心中顿时一虚,垂首低头:“贤妃娘娘不要为难属下,属下也是按皇上的旨意办事!”

聂无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曼声道:“本宫不为难你。只是问你一句,皇上的口谕是由谁传旨?”

侍卫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聂无双冷笑:“若是说不出来,那就是矫诏!这就是欺君!你说本宫说得对不对呢!”

侍卫脸色一白,连忙跪下:“属下不敢啊!”

聂无双冷哼一声:“既然不敢,那还不赶紧让道!你不知道本宫大哥聂将军喜事将近,本宫要出宫办事吗?”

侍卫们左右为难。聂无双明眸一扫,心中警铃顿时大作,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这些侍卫脸生得很,根本不是皇上的大内护卫。

“你们是哪个营的?怎么今日是你们值守?!”聂无双眸中寒光一掠而过,厉声问道。

那侍卫不由一缩,几乎不敢迎上她凌厉的目光。

“属下……属下……”侍卫们纷纷低头,有的已经开始摸向腰间的剑柄。气氛一下子冷凝下来。

杨直连忙上前,拉了聂无双的长袖:“娘娘,不可激怒他们!”

聂无双深吸一口气,忽地冷笑道:“既然你们说不出来,本宫也不为难你们,本宫事忙,统统给本宫让开!”

“是谁这么胆大包天,在宫门前喧哗!”身后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

聂无双回头,果然看见高太后乘着华安撵缓缓而来,身后的侍卫们见太后前来都纷纷舒了一口气。

聂无双看着高太后由宫女扶着步出凤撵,上前拜下道:“臣妾拜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高太后拄着龙头拐杖走到她跟前,冷笑:“原来是贤妃啊,你有什么急事非要出宫呢?”

聂无双笑道:“当然是急事,臣妾的大哥即将完婚,臣妾家中无人,自然要臣妾事事亲为,以前出出进进,皇上都有过关照的,这一次不知为何不能出宫了呢?”

高太湖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眼中有了警觉。聂无双说得轻易,但是她自然不会这样听听就算了,这时她才想起,聂无双还有一个深受皇上宠信的聂将军。高太后心中念头飞快转过。

忽地她上前扶起聂无双,笑着道:“哎呀,哀家竟然忘了这事,哀家还没恭喜贤妃呢。”

聂无双看着近在咫尺,笑容满面,却不达眼底的高太后,心中不由打了个寒颤,她低了眉:“多谢太后娘娘!”

高太后看着她,精明的老眼中掠过一丝势在必得,她忽地道:“对了,贤妃不知道么?今日皇上偶感风寒,你还是别出宫了,在宫中伺候皇上好了。”

聂无双一听,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惊疑不定地看着高太后。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个时候忽然好端端提起皇上又是什么意图?

身后的杨直心思转得飞快,他连忙上前,笑道:“太后娘娘说得极是,不过贤妃娘娘这几日也是身子不适,要不让贤妃娘娘先回宫歇息一下,再另行看望皇上?”

高太后看着杨直,心中连连冷笑:好个机灵的人呐,这么快就猜测出自己的心意了,要是放聂无双回宫还能“请”得动吗?

高太后想着,呵斥道:“哀家与贤妃说话,你来插什么嘴!退下!”

她转头目光阴沉地看着聂无双:“贤妃要不要去看望看望皇上呢?哀家可是不勉强的。”

聂无双目光变幻不定,她看着高太后挑衅的目光,忽地道:“好!本宫去照顾皇上!”

高太后眼中露出几许激赏,几许怜悯,她转了头,冷冷道:“走吧!”

“娘娘!”杨直大惊失色,连忙上前低声急忙劝道:“不可啊!娘娘!”

高太后已经上了华安撵,她的声音从飘扬的帘后传来:“哀家送贤妃一程。”

聂无双袖中素手已捏紧,杨直再也顾不得尊卑,拉着她的手,低声苦苦相劝:“娘娘,不可上去啊,这时太后还不敢明目张胆把娘娘怎么样,万一娘娘随她去了,见了皇上的话,她就是决意要把娘娘一同囚禁了!娘娘!”

聂无双目光紧紧盯着帘后那隐约的人影,她一点一点掰开杨直的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本宫去了,你好生保重自己,留待睿王殿下回来!”

她说罢,转头对杨直说道:“还不赶紧回宫把本宫炖着的那一盅鸽子汤送到皇上的甘露殿去!迟了就不好喝了!”

杨直见她去意已决,心中无奈,只能跪下,匆匆离开。

聂无双看着他走远了,这才一步步向高太后的华安撵走去。有宫女把帘子撩开,聂无双看了一眼里面端坐的高太后。

高太后向她伸出手去:“上来吧。”

她苍老的面上毫无表情,枯瘦的手犹如鸡爪一般,青筋隐隐暴出,根根手指套着长长的护甲,明晃晃的镶嵌着各色宝石,衬着她的手,绚丽又诡异。

事已至此,已经没什么可怕的。

聂无双嫣然一笑,伸出手握住高太后的手。两相交映,她的雪白如藕,她的黑瘦如枯木,红颜与白骨,看起来令人觉得世事无常而胆寒。

聂无双借着她的手劲上了华安撵,坐定,淡淡一笑:“臣妾谢过太后恩典。”

高太后看着她镇定自若,缩回手,一笑:“你果然很有胆识。连皇后都未上过哀家的华安撵,你还是这华安撵的第一个客人。”

聂无双只是唇边含着一丝似笑非笑:“皇后不坐,是因为皇后有凤撵。嫔妃们不坐,是因为太后娘娘一向不屑她们。至于臣妾敢坐,是因为臣妾不同她们一般胆小怯弱。太后,你说臣妾说得对不对?”

此时华安撵已经微微摇晃动了起来,高太后长吁一口气,依在了软垫上,答非所问:“你很像一个人。”

“谁?”聂无双问道。

高太后看着她,眸中隐约有怀念的神色掠过,微微惆怅:“你很像哀家年轻的时候,无惧无畏,充满野心,而且美丽,年轻……”

聂无双一声不吭,只听着她在说。

“当时哀家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也才只是嫔而已。”高太后自嘲一笑:“你比哀家更厉害啊!”

聂无双忽地想起以前吴嬷嬷对她的评价,这已经是第二个人说她像高太后了,更可笑的是,其中一人竟是太后本人。

她一笑:“太后谬赞了,太后的成就是臣妾不敢比的。臣妾也不会像太后一样,权倾后宫朝野长达几十年。”

“呵呵……”高太后直起身来,看着端坐如仪的聂无双,眼眸中流露冷光:“哀家就知道你不简单,你说吧,今日你要出宫,到底是有事,还是别的什么?”

聂无双转了头,看着高太后:“那太后何不跟臣妾说说,让臣妾上了华安撵,是真的关心皇上无人照顾,还是……”

“还是想要囚禁臣妾做手中的质人呢?”最后一句,她一眨不眨地盯着高太后。

高太后一怔,忽地哈哈大笑起来,华安撵悠悠晃晃,十分舒适,聂无双眸色未动地看着高太后的狂笑,等她笑完,这才木然地道:“果然是真的,太后娘娘走到如今这一步,真的是愚蠢透顶!”

高太后停了笑,冷冷道:“哀家走到这一步都是被逼地!”

“没有人逼太后!”聂无双毫不留情地反驳她的话:“没有人能够逼太后!皇上都不能!”

“哈哈……如果不是他步步紧逼,哀家怎么会选择这一条路?”高太后并不动怒。

“那是因为太后太过贪婪!权力握得太久,太后不愿意放下而已!”聂无双冷冷点破。

高太后听到这一句话,不但不动怒,而且目光带了审视重新打量身边的绝色女子。

“你倒是看得很透彻。”高太后淡淡地开口:“不过若是有一天你身处在哀家这样的地位,你还能这样指责哀家吗?”

聂无双看了她一眼,许久才幽幽地长叹一口气:“也许不会。但是也许,臣妾会选择另一条不一样的路。”

“什么路?”高太后问道。

聂无双看着越来越近的御书房,眼中渐渐流露迷茫:“我也不知……自己将要走的是哪一条路。”

“但是总之,臣妾不会选择跟太后一样弑君谋逆的路!”

她眼中寒光绽露,令高太后心中不由一寒。

“来不及了!”高太后一把抓着细嫩的手婉,狠狠一拽,冷色森森地道:“跟哀家去见你的皇上吧!”

……

聂无双被她一路拖到了御书房中,殿门关上,高太后不知哪来的手劲,推了她一把,把她推得跌到了地上。

聂无双抿紧红唇一声不吭,等她适应了御书房中昏暗的光线,这才倏然一惊。整个御书房一地狼藉,萧凤溟喜欢的笔墨纸砚,甚至那个羊脂玉的的镇纸都碎成两半。

“皇上?……”聂无双抬起头来,努力寻找。可入目所见,只有空荡荡的殿堂。

“姑母!她怎么会过来!”一道尖利的女声从帷幕后传了过来,高玉姬快步走了出来,瞪着地上的聂无双,神情紧张:“姑母,怎么把她带过来了?”

高太后冷哼一声:“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她要来!她想出宫通风报信,被哀家拿住了。她也不想想,如今整个后宫都换成了哀家的人,她就是插翅也难飞!”

聂无双从地上站起身来,抖了抖衣袖,心中冷笑。难怪高太后自信满满,原来是把整个后宫的御林军通通换了,看来除了外面还无知无觉的御前侍卫,整个后宫通通都是她的天下了!

“皇上呢?!”聂无双扫了一圈却看不到萧凤溟,心中又惊又怒,可偏偏又不能表露出来。

“我不信你们能把皇上杀了!”她眉眼中射出寒光,看得高玉姬不由心中一缩。

“皇上在这里!”高玉姬撩开帷帐,露出端坐的萧凤溟。

聂无双顺着她的动作看去,不由浑身一震,她踉跄上前几步,却又生生停住脚步。只见萧凤溟平日束得整整齐齐的束发散乱,几缕发还搭在肩头。总是淡然从容的俊颜上容色憔悴苍白,一双含笑的眼睛此时茫然无知。

她捂住唇,大大喘息了一口气,眼泪忍不住要掉下来,却又生生忍住。她转过头,死死盯着高玉姬,一步步靠近:“皇上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高玉姬被她眼中的杀气所慑,不由步步退后:“我我……不是……不是我!”

“那皇上为什么会成了这个样子!”聂无双逼她到了跟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怒道:“你到底给他吃了什么?!”

“露水香!”高太后的声音悠悠传来,她坐在龙座上,心满意足地回答:“他中了露水香,哀家命人研制了十几年的毒药之一,香气扑鼻,令人防不胜防。”

聂无双放开高玉姬,不再看高太后恶心的嘴脸,转身进了帷帐之后,扑到了萧凤溟跟前,心中积蓄已久的酸楚随着眼泪簌簌落下。

她抱着毫无知觉的萧凤溟,哽咽出声:“皇上……”

高玉姬看着帷帐之后拥抱在一起的人影,心中又是嫉又是恨:“姑母,你为什么要把她关进来!这里已经够乱了的了,还要她来做什么?”

高太后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她的大哥是皇上信任的聂明鹄,她在哀家手中,哀家就不信聂明鹄不忌惮!”

原来如此!高玉姬松了一口气。

高太后看着一地的凌乱,问道:“玉玺找到了吗?”

“没有!”高玉姬听到她提起这事,不由怯怯摇头。简直是奇了怪了,明明皇上的玉玺就一直放在御书房中,怎么一找就什么都没有呢?

高太后脸色一沉:“怎么会没有?!”

“会不会是……是有密室暗格?”高玉姬试探问道。她也想要找到玉玺啊,毕竟昨夜逼着萧凤溟写的诏书中,其中有一份她加了私心,让萧凤溟写的废后另立她为后的圣旨。

高太后眉头紧锁:“哀家也不知道。”

“姑母居然不知道?!”高玉姬惊讶出声。很难想象高太后权倾后宫朝野几十年居然还不知道御书房中的秘密?!

高太后眼中掠过尴尬与狼狈,她喝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御书房中的机关密室一向只有历代皇帝才知道!先帝他……他根本不信任哀家!还有这个……这个贱婢生下的贱种皇帝,他太能装!哀家几次拷问逼问他都装作不知道!”

高玉姬这才了然,她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气急败坏的高太后,不由为自己选择了萧凤溟而感到松了一口气。

高太后看似胜券在握,其实紧要的东西根本没有捏在手中。

聂无双听着外面的争执,心中涌起汹汹的怒火,她的手因为愤怒而颤抖,原来如此!原来高太后是要矫旨另立新君!可笑,这个时候居然找不到玉玺。真的是苍天有眼!看来她猜中了**分!

她扶了萧凤溟躺在榻上,为他整理发束与龙袍。眼泪一颗颗忍不住滴落在他的手上,她跪坐在榻边,看着他迷茫的双眼,心如刀绞。忽地,她手中握着的手指微微一动。

她还未反应过来,萧凤溟就飞快地在她手心划下一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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