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带着棺材的病人
二十年后，我用三爷爷常看的那本草药书，在广州一个偏僻的小巷里开了间草药铺。
闲暇的时候，我常常坐在店里想三爷爷的事。
那个中年男子到底是什么人？
双目失明的三爷爷后来又去了哪里？
三爷爷口中二十年后又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三爷爷还活着。别问我为什么，因为直觉。
我的直觉很灵，灵到我觉得自己都不像个普通人。
现在正值七月天，外边艳阳当空，温度高到可以烤熟鸡蛋，小巷里不见一个人，生意淡如水。我像往常一样，斜躺在藤椅上，吹着风扇，万般无聊地翻看着金瓶梅。这书翻了无数遍，也没啥看头，我正打算闭目养神，就听外面呼啦走进来三个人。
抬头一看，不是三个，而是四个，担架上还躺着一个。再看外面，门口停着一辆改装过的别克GL8，透过车窗，GL8里面竟然装着一副漆黑棺材。
抬担架的两个男子，一个三十来岁，一个四十来岁。这两个人一看就是个常年干苦力的，皮肤黝黑，手掌粗糙，肌肉发达。跟着担架走进来的还有一个中年胖子，从穿着打扮看应该是个不缺钱的主，不过此刻他满脸焦急。
最奇怪的要数躺担架上的，他看起来十七八岁，正值盛夏却穿着棉袄，更奇怪的是，这样的大热天穿着棉袄却没见流汗。
“龙掌柜，麻烦你救救我侄儿。”中年胖子见到我就递上了一包中华。
知道我姓龙，看来他们是专程找过来的。我忙接过中华烟，走到担架前。
担架上的年轻人脸色苍白，死人般白，看不到一丝生气。我搭上他的手脉，已经极其微弱，怕是快不行了。同时，我搭脉时发现一件很恐怖的事，这个年轻人的手臂肌肉冰冷僵硬，上面竟然出现了尸斑。
这些年开草药铺，治治伤寒感冒还可以，真要叫我妙手回春，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还是清楚的。这样的病，我没见过，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开方子。
“对不起，这个我无能为力，你们另请高明吧！”到手的钱赚不了，我也很心疼，但实在是没办法医。
“龙掌柜，你就不想知道我侄儿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中年胖子说道。
“不管怎么，我都没办法救他。”我一口回绝。
咱开药铺的，最怕的是什么，不是怕人少，而是怕医死人，名声烂了不说，还容易背上官司。所以，我回答得很坚决，转身就打算送客，没有把握下药，很容易出事。
“劈龙岭！”
中年胖子嘴里蹦出的这三个字打在了我心坎上。这么多年来，无数个晚上，我都在想劈龙岭到底有什么，三爷爷他们在劈龙岭到底经历了什么。曾经，我有过冲动，想自己去探探劈龙岭。
我忍不住回过头来。
如果我当时知道，因为这一回头，导致无数人命运改变，我打死也不会回头。
中年胖子说，这个年轻人是他侄子，也是山里的孩子，算是我们隔壁村的。今年暑假，他年轻气盛，不听老人的话，独自一人偷偷上山去爬劈龙岭，结果一周未归，最后被人在山脚发现时，已经奄奄一息。
这孩子的症状很奇怪，全身冰冷，肌肉僵化，呼吸微弱，皮肤出现尸斑，稍微一清醒过来就喊冷。后来我们四处打听，得知山里一位叫龙三爷的人可能有办法救他，于是我们上山去找，结果发现龙三爷二十年前就失踪了。
龙三爷就是我三爷爷。
中年胖子继续说，再后来村里一个叫老秋的人告诉他们，让他们上广州找一个叫龙天的人，说龙天得到了龙三爷的真传，应该有救人的办法。同时，老秋还告诉我们，二十年前也有一个同样症状的人来过山里找龙三爷。
老秋就是村长，一手把我带到十六岁的山里人。
二十年前同样症状的人？
难道是那个背冲锋枪的中年男子？
事情算是捋顺了，中年胖子甚至拿出了村长的引荐信。可问题是，我根本就不知道三爷爷是怎么救人的，他也没给我药方子。没办法，我确实无能为力。
“龙掌柜，你一定要帮忙想想办法，这孩子父亲早亡，一家人都指望着他。老秋说，如果连你都救不了，就让我们准备后事了，这一路上我们怕他有个三长两短，连棺材都备好了……”中年胖子声音低沉了许多，同时掏出了两叠百元大钞。
我这个人有两个毛病，一个是爱钱，一个是心软，中年胖子的话让我陷入了左右为难。开方子吧，完全没把握，不知道从何下手。不开方子吧，两叠百元大钞，还有一个躺在担架上的年轻人。
“龙掌柜，你看下龙三爷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方子……”中年男子也看出了我的为难，提醒道。
三爷爷给我留下了什么？就留下了一本草药书。
这本书我看了无数遍，全是一些平常的方子，放在以前还算值钱，现在网络发达了，好多方子都可以在百度上查到了。不过，中年男子的这句话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件事。
草药书的封面上，有三爷爷写下的一个方子，这些字歪歪斜斜，应该是三爷爷失明后写的。这个方子我记得清清楚楚，因为那不像一个救病的方子，而像一个毒药的方子。方子没有注明任何用途，只在旁边写了劈龙岭三个字。
这个方子含有曼陀罗、断肠草、乌头等大毒之物，虽然我没试过它的功效，但对人体来说应该是有毒的。同时，这个方子我也找同行看过，都搞不明白它的功效。
难道这个就是救命方子？
以毒攻毒，也不是不可能，可我不敢确定。
说到底，我内心还是想试一试，看着中年胖子放在柜台上的钱，那可是我四五个月的收入。再看看躺在担架上的年轻人，这毕竟是一条人命。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内心深处也想知道这年轻人到底在劈龙岭经历了什么。
但，人命关天的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于是，我把药方子的事说了出来，同时也把这个方子的风险点说了出来。
中年男子看出了我的顾虑，说：“龙掌柜，你就帮忙配药吧，万一出了事我们不要你负责，你也看到了，我家侄儿不治也是个死。”
于是，我做出了人生中最后悔的一个决定。
我用这个方子熬出了一碗药，让中年胖子给担架上的年轻人喂了下去。
因为这个这碗药，我的人生出现了翻天地覆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