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中毒险丧命(2)
他眉目未抬,低头静静看着面前的茶盏。
我默然将怀中的一方帕子展开放在他眼帘底下,许久,风拂过我与他二人之间,在我几乎以为他快睡熟了的时候,他轻轻出声道,“可是为了乐易郡主燃在你房内的熏香而来的?”
我愣了下,这才发现他已抬眸看向了我,“你昏睡不醒并不是因为伤寒之症,是闻了那沉香,以致有头重脚轻体乏无力之感。”
“还是陆公子本事大,一眼便能窥破我此来之意,”我无暇与他打太极,只开门见山道,“斗胆问一句,若是那香闻得多了,会是何结果?”
“若是闻得多了……”他少见地露出哀悯之色,双目中盈然似乎涌上了一层水汽,“便有丧命之险。”
我心里起先重重跳动了几下,之后便如失了魂一般了无动静,此时的心绪比任何时候都冷静得多了,我敛目朝他跪了下来,头低伏在他面前,“请公子救我。”
我自然是有些忐忑的,虽然他对我示好已不止一两次,可若是让他出手相救乐易郡主想要置于死地之人,只怕会惹来不小的麻烦。
他却极快地将我扶起,眉目肃然道,“便是你不说,我也自然是要救你的。”
我莞尔一笑,“有劳公子多费心了。”
他眼神一黯,似有些情动般蓦然展袖过来将我一把揽入怀中,在我发间印上一吻,耳边接着响起的,是他轻轻低沉的温柔嗓音,“苏苏,你安心在她身边待着,我定不会让她伤到你。”
我的心重重一跳,却又缓缓沉了下去,闭了眼,僵直着手缓缓将他搂住,心里麻木道,“好。”
他又抱住我极久,我双腿都因站立而有些发麻了,他才放开我道,“我今日去见你病势,是她下了帖子让我去的。”
我自然知他话里的她指是正是李见微,便顺了他的意思接着道,“在旁人看来,我不过是个奴婢丫头,她却为何要你亲自去?”
“她应是察觉到我对你的不同了。”
他目光灼灼地凝视我,我连忙转了话题问道:“可是那时便发现她点的香不对劲?”
“的确,我识得这香,却不能当面说出,”他轻叹了口气,“那香是我陆家制香行的调香师所配,只是这方子前些年早已被官府禁掉,我也因为那香的药效杀人于无形而下令不许此香再流于世间,却不知,她为何能得到。”
我抿唇:“我现在只想知晓,她为何要将香放在我房内。”
“你自己仔细想想便可得知,女子的心思,总是绵密许多的,”他转身去看亭外的湖水,白衣拂动似水波无痕,“苏苏,我担心,是我害了你。”
我心中冷笑,这些年你手段用尽,害我的倒还真是不少,却也不能直言,如今他说过要保我的命,我自然要紧紧依附住这颗大树。
我抬眸冲他甜甜一笑,心里却直犯堵意,“我出府时未与郡主说,现下也该回去了。”
“也好,”他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子,“这是薄荷做成的醒神丹,你先将就用着,我这几日想法子派人过去将她的香换掉。”
我点点头,将他的小瓷瓶收好,他默然良久,定定看着我道,“这几日你我先不用相见,苏苏,先委屈你了,”手又握上来,牵住我的手腕,“到时,我定让你风光进我陆家。”
他话说得有些可笑,倒像是偷会的一对野鸳鸯似的,我笑笑:“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罢,等我先先活过这坎儿,以后的事情都还没个谱,谁又说的准呢。”
他眉心一簇,果真便也闭口不提了。
他一直将我送出了府,我本不愿与他多待,却拗不过他执意相送,陆府一路行来都有花,我与他默然走着,倒有些徜徉花海的意味。
鸟鸣啁啾,和着蝉鸣,也不觉得聒噪,临出府时,我心情好了不少,索性对他一笑,“公子府上的景色,的确妙极。”
他眉目中隐约有七八分喜色,却自持道,“若是喜欢,等这次风波过去了,以后我日日接你来这里看。”
我敛了面上笑意,“那时,花都谢了,可见我还是个无福之人。”
他面露不忍,“苏苏,我亏欠你太多,你莫要伤心,虽是这一季过了,可总有下一季,以后的每一季花期,我都会伴你左右的。”
终是得了他这句保证,仿似吃了定心丸,我眉目流转,“还有一事万望公子答应。”
他点头示意我开口,我定了定心神,无端有些紧张了起来,“我与母亲多年未见,也不知她现下过得到底如何,公子当初说过让我母亲住于江南陆府,现下可否将她借来京中与我一见。”
我观他面色犹豫,怕他拒绝,忙笑了笑,“当年之事当年之人,既是毁得个干净,我现下也绝口不会再提了,只望公子能让我与母亲见上一面,我便有了十足的念头撑着活下去了。”
他迟疑道,“你母亲她……”
我心猛然一缩,忙道,“她怎的?”
他却不说话,迅速地沉默下去,我等了多时,满世界都是一片寂静萧索,悲从中来:“是你当初答允过我要留她一命的,纵是你灭了我木雪岛,杀了我族人,我母亲对你也并无威胁,连妇孺之命你都要斩尽杀绝么?”
他抿唇,终是要开口说话,我却出言悲戚低喝道,“陆景候,你让我原谅你,可你做了如此多伤我至此的事情,教我如何原谅你!”
他忙解释道,“我并未伤她,她现下还好好活着,只是之前……”
“她的确是疯了不假,只要能留住性命我便不会怪你,”我深吸一口气,想要自己的嘴皮子不那么哆嗦,“她现下到底如何?为何方才你欲言又止说不出半个字来。”
我竟也不知我会强势至此,连质问之辞都能不假思索地说出口来。
他又是默然半晌,再开口的那句话,却十足似惊雷,触及我肺腑,连哭的意识都没了。
“苏苏,我与你说了你莫要难过,你母亲她……她从几年前便开始在夜里自残,有次被仆婢发现得迟了,手腕与脚踝处的筋脉俱断,已是失去了行动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