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都什么年代了？还打？
翻进半圆阶梯教室的时候，那群大呼小叫的鬼们停滞了一下。顶着他们疑惑的目光我若无其事的坐到到边上一个座位。
“他是谁？是不是那边派来偷听的？”
“他是人！你瞧瞧，还有影子呢！”
“哎呀！好亮的月光，正好可以就着月光上自习！”我说着瞎话，连看都不看他们。
“算了，这孩子听不见我们说话。刚才我说哪儿了？哦，对了！去年我们‘无限忠于毛**派’在残酷的革*命斗争中，勇于牺牲、排除万难、以少胜多取得了革*命斗争的阶段性胜利。虽然到最后被疯狂反扑的‘永远忠于毛**派’丢出一个搅局的臭老九吸引了我们的火力从而趁机抢夺了胜利果实。但是我坚信我们所热爱、所崇拜、所掌握、所运用的才是真正的毛**思想！那些歪曲理解、断章取义的‘永忠派’才是真正的苏*修分子！他们简直就是打着红旗反红旗！无聊至极，恶毒至极啊同志们！在这接下来的一年里，我深入研究毛**伟大的《论游击战》，不断的反思、不断的总结，深刻检讨自己的错误，终于有了更深远的战略眼光。今天又到了捍卫我们真正伟大的毛**思想的时刻了！让我们以饱满的革*命热情、坚定的革*命信念、大无畏的革*命牺牲精神投入到残酷的对敌斗争中！同志们，道路是曲折的，前景是广阔的！我坚信我们最终能够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将敌人彻底赶出十号楼！战斗即将开始，大家拿起武器！让我们为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欢呼！最后祝我们大海航行的伟大舵手、全国人民的指路明灯、全世界无产阶级的伟大的领袖毛**万寿无疆！”
“万寿无疆！……万寿无疆……冲啊！毛**思想万岁！……”然后群鬼呼啦一下全跑出教室，有的抄着管扎、有的拿着砖头、还有一个更牛B直接拿了一支五六半，正在掰着上面的三棱军刺呢。
坐在那揉着脑袋想半天我才弄明白，原来是一个帮派下面的两个堂口抢地盘，去年被打败了的一方今年要报仇。特么的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愣是扯了半天的淡！这虞老鬼没事儿搅了人家的群架，不挨揍才怪。想到这，我就慢悠悠的走早到大楼里的露天空地看热闹。借着黄中透红的月光才看清，空地上一群都穿着老六五式军服的鬼魂们厮打在一起，原来是革*命小将们搞武斗呢。好在虽然棍子敲的啪啪响，步枪挥的呜呜叫，但是都没死人！（废话，已经死了）我看的差不多了，就想着过去让他们都镇定一下，就走到了院子中间！
“咳咳！各位！各位！”看来我高估了自己的号召力。
“住手！”我右手高举，大喊一声。
“……”众小将沉默一下看来我一眼之后继续，打的更狠了。
“伟大的邓*小*平理论万岁！我脚上的耐克，美国货！我爱小泽圆，日本的！我看的武打片儿，香港的！”
“……”空地上又一阵沉默。
“打死他！”一群鬼不对练了，全部疯狂冲向我。管扎甩的不过瘾就改成扎，步枪戳的不过瘾改用枪托砸。还别说，群鬼可比个鬼带起的风大多了，尤其是拼命的时候。空地上风声骂声口号声，声声不停。
“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为了配合大家潮水般的激*情，也为了享受了一下万军之中被围殴的快感，不禁心怀激荡的我不禁高歌。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那会怕有一天会跌倒……欧NO……”等他们有点泄了，为了压榨他们最后的力气，我又用粤语歌曲给他们鼓劲儿。
“……午夜里的旋律一直重复着那首歌，Willyoustill……哟呵，都不打了？那我就不继续献丑了”个人演唱会到了尾声，第五首歌即将结束的时候，众鬼全部累的吐了舌头。
“既然不打了，那咱就说道说道！你们知道今年哪一年了么？知道什么叫法治社会么？知道发展才是硬道理这句话么？要算起来你们一个个比我爹的年龄都大，死多少年了还特么不长记性……”
“……你就是个五毒俱全的现行反*革*命！我们要批斗你！要抄你全家！……”手累嘴不累，还有不死心鬼在吵吵。
“我说你们这些当鬼怎么都喜欢去人家家里闹腾？真特么一点儿技术含量都没有！”
“你就是个黑五类家庭出来的小*杂*种！你爹肯定是隐藏在广大革*命群众里的叛徒、阴谋分子、国民党反动派！”
“草你大爷！孙子你说谁呢？老子的爹七九年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虽然没拿军功章，一个胳膊却都丢越南了。你们那时候干啥呢？该活着报效国家的时候死了，还特么的耗子动刀窝里反！”
“……不可能！越南是我们同志加兄弟！”
“怎么不可能！前苏联还是我们的老大哥呢！”
“前？苏联？”众鬼皆惊。
“六年前，也就是九一年苏联就解体了！现在成了俄罗斯，完完全全的资本主义国家啦！”
“我就知道苏修的道路是走不通的，还是我们……”还有鬼在嘀咕着。
“别扯淡！想接着玩儿革*命，投胎去朝鲜！爹死儿上台，金二胖子正闹腾的欢实呢！不过我先告诉你们，现在的朝鲜年年闹饥荒，你们投胎过去能不能活到打酱油的年纪都不一定！”
“那现在我们的国家也变了？”一群鬼面如死灰。
“咳咳，我们是……中国特色的……不要管姓资还姓社……黑猫白猫抓着老鼠……”多亏老朝是教我们政治的，我是第一次真心实意的想感谢他全家。
“咳咳！”这时候，虞老鬼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是你！揍他个臭……”
“看看！看看！我刚说了现在是法治社会，不兴文攻武卫、戴高帽儿游街那一套了！你们除了要学法、懂法、用法、还要积极努力去向别的鬼宣传法！……”
“那个，老夫说两句啊！老夫死于民国三十四……哎！别打！一九四五年行了吧！自前两年看到你们每年今日都聚在这里互殴，亦不知何故，就听你们高喊啥主义啥思想，可你们互殴之后从未出过此楼看看外面的世界。外面世道变了，连我这老鬼都听外面学生整天高喊“明年很深奥”，大家出去看一看嘛！”虞老鬼战战兢兢的扒着我后背给他们讲道理。
“……你们啥时候死的？”沉思片刻我问道。
“六八！六九！……”
“那你们认不认识六八届一个叫陈凤青的女的?就是很漂亮的那个，也当过红卫兵！”我觉得按我姑妈现在的样子，十八九岁的时候肯定错不了。
“……哎呀认识！我们都是六八那届的革*命战友，她那时候也跟我们一起武斗过！当年还带头抄过她自己的家呢！”
“那我也得叫你们一声大伯了！陈风青是我姑妈，你们已经把我家给抄过了！”看来我骂他们不亏。
一番疾风暴雨的批评教育，两个堂口的鬼终于合为一派，然后就手挽手出去批判腐朽的资产阶级自由化生活去了，好在开封老城的主要街道没有大变化，要不然我还得给他们当导游去。临出门的时候，有个鬼犹犹豫豫的在我身边闷了一会儿，就是刚才在阶梯教室扯蛋的那个。等别的鬼走远，他才跟我说话。
“凤青还好么？”
“……你问我四姑？叫的挺亲切啊。”
“对，当初我们是革命恋人……”这家伙竟然还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打住！我四姑一切都好，早嫁了人了，我姑父年底教授职称都要下来了，表哥都上大学了……”我赶紧堵门儿。
“……那就好，那就好。下次中元节我就不来了，你要有机会就帮我带句话。就说，周援朝把那东西塞铜像里了。”
“啥东西？”
“她知道！”说完就走了。
忧心忡忡的看着这群鬼慢慢消失的背影，虞老鬼问我道：“还担心什么？”
“你说这群拿着管扎、板砖、五六半的二货们别再闹出啥群*体*性事件……”
“放心吧，那些凶器都是他们最后意识里的残留，拿着没用却也丢不掉。”
“这我就放心了！今天没事儿我走了！”成就感十足的我准备回家，至于国宝啥的全都忘了。
“恰恰相反，事情才刚刚开始。既然你之心肠、行事之手段老夫已见，下面就把老夫因何而死、因何而封、所护何物向你一一道来。至于之后该当如何，自有你定。”说着话他带我走向了西一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