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疯老头
艾林按照格兰杰所说的位置找了过去。他并未刻意伪装，只是披了件斗篷，戴上了风帽，沿着行人稀少的街道数着门牌号码。
格兰杰的话并没夸大其词，疯老头的住处果然叫人望而却步，还离着老远，就能闻见一股子难闻的气味。那是鸽屎味混合着什么东西发出的酸味，弥漫在潮湿冰冷的空气里，几乎能把人的隔夜饭都熏得吐出来。他的住处外面荆棘丛生，恐怕也只有这种耐受力极强的植物可以在此扎根还能活得好好的。
艾林勉强朝着那栋房屋又走了两步，实在坚持不住停了下来。抬手将一个小琉璃瓶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又在身边施展了一个风之守护，这才继续向前走去。最后他站在了一扇残破的木门前，门轴已经朽坏，门板半拖在地上，随时都可能掉落。“老先生，米利亚前来拜访。”他略等了片刻，抬手推门而入。
随着吱嘎一声轻响，外面的光线照进屋内，里面十分昏暗，也不知多久没有光线照射进来，更不知多久没人在此走动。地上的灰尘积得足有一指厚，随着门板的活动，被扬了起来，在门外射进屋内的光柱里舞动。
艾林快速扫视了一圈屋内的状况，打了个响指，一群监听甲虫应声而出，纷纷爬进屋内的各个角落和缝隙。它们本不被人注意的爬动声，却在这里听上去格外清晰，沙沙沙、沙沙沙……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屋子里复归寂静。
一阵陡然响的咳嗽声起再次打破了寂静，接着有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唷，又是个魔法师呐。真是稀客，请到里面来吧。”
艾林走进了里屋，这里越发黑暗，一扇紧闭的黑色小窗透不进任何光线。艾林眯起眼睛，目光锁定了蜷缩在最黑暗角落里的老人。他确实已经很老了，弯腰驼背，脸皱得像胡桃壳，裹着一身看不出颜色的布条，同样已经看不出原色的头发和胡子乱糟糟得揉成一团，里头还夹杂着些不明残渣。
老人似乎被艾林的反应挑起了兴趣，张开只剩下三颗黄褐色牙齿的嘴，乐呵呵的看着他：“你能看见我？魔法师就是魔法师，我永远也闹不懂你们到底有多少能耐。”
“我不是第一个？”艾林问道。
“当然不是。”老人往嘴里丢了点什么，闭上嘴咀嚼了一会，忽然撇了撇嘴，噗的一声吐掉，抬手抹了抹嘴唇，“最近这茶叶越来越不够味了。你前头那个，曾经送给我一罐子好茶，那滋味现在却只能在梦里才能咂摸一下喽。”
“您帮了他大忙，他就没给您多送几次？”
老人咧嘴笑起来：“年轻人，说话要实在。疯老头虽老，却还没傻，你转着花样从我嘴里套话，老疯子可不吃这套。”
艾林挥了挥手，地面上多了一把扶手椅。他斜着身子坐了下来，翘起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一手搁在扶手上支着头，莞尔一笑，笑容如同三月春阳：“那位给您送来好茶的魔法师现在在哪里呢？”
“在哪？”老头嘀咕了一句，“我哪知道！冰湾那么大，我哪里知道他被洋流卷到哪片海底去了。”
他说这话时一双混浊的老眼紧盯着艾林，却发现对方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年轻人，你的胆子倒是不小嘛。”他又嚼了点茶叶，再次吐掉，嘟嘟囔囔骂了句什么，“你和那个家伙很像，连进我这屋子使用的魔法都是一样的。”
艾林挑了挑眉梢：“您也懂魔法？”
“我可没有那份天赋，只是活得久见得多罢了。”疯老头抹了抹嘴唇，“不过你有一点和他不同，这点令我很惊讶。你的年龄实在是小了点。或许是我太久没跟外面接触，难道现在的年轻人变化这么大？”
艾林眨了下眼睛：“这个问题我可没办法回答您。不过您说我跟前一位很像，像在哪里？”
疯老头一下下的点着头，同时掰着手指：“聪明、冷静、本领高强、理智到冷血，还有那么一点疯狂。你们这种人十分可怕，甚至叫我一看着就忍不住发抖。”
艾林忍不住笑出了声：“多谢，如此中肯的评价，除了您还真没人敢当面说出来。”
疯老头也跟着笑了起来：“被一个疯子评价为疯狂，是不是还挺有意思的？”
“您没疯，倒是我早就疯了。”艾林的语气似在感叹着什么，“我来找您的原因和上一个人一模一样，您需要知道我的真实目的吗？”
“哈，”疯老头叫道，“这么快就把话说出来了！和你聊天还挺有意思的，本想再和你多说几句。年轻人，你不像没有耐性的人，这么着急做什么呢？”
“因为我赶时间呀，老先生。”艾林叹息起来。
“又是赶时间！”疯老头咕哝了一声，“不过上一个家伙至少选择了七月，而你却在这个时候赶时间。我只能说你比他还要疯狂。”
“那么，”艾林向前微微倾斜了身子，目光直射对方双眼，“这单生意您敢接吗？”
疯老头哈哈大笑：“年轻人，不用跟我使这招。我做的就是这档子生意，几十年难得有人上门。既然生意来了，我自然愿意接的。只不过我也不会随便乱接。”
艾林低垂了视线，指尖轻轻敲打着椅子扶手，那枚翡翠戒指在黑暗里发着幽幽绿光：“说说看。”
疯老头清了清喉咙：“第一，报酬要能够令我满意。”
艾林点了点头：“黄金白银就不必多说了。香料群岛出产的红茶，您想要多少？”
听到这个，疯老头顿时乐得合不拢嘴：“齐码得来上十罐八罐保底，其他的现在还不好说，等我们活着回来再定吧。”
“还有呢？”
“第二，我要看看你的本事。”疯老头终于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口说无凭，你要是实力不足，就等于是拉着我去陪葬。老头子才不会这么傻。”
艾林重新抬起了目光，牢牢锁定了对方的眼睛，硬是将其一脸笑容冻结在了脸上。“你想让我怎么证明？”
疯老头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风暴奇迹号。只要你能找回这艘船，我就带你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