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首相大人

这个时候，国王正和朝臣们在大殿内商讨国事，这种场合肯定少不了罗斯切尔德首相。艾林趁着侍卫不注意溜进了首相休息室，在这里的小窗子里能俯瞰整间议事大厅。

他看见亚历山大戴着王冠坐在王座上，趁着众臣吵嘴的功夫和御前魔导师叶戈尔互相打着眼色。彼得亲王对罗斯切尔德首相慷慨激昂的辩论露出不屑神情，这种神情在茱莉亚脸上也能看到一点影子。内务大臣格拉西姆唯亲王马首是瞻，只要主子一个眼神就能立即深会其意，立马跳出来对着首相发起进攻。

艾林听了一会，他们在争论是否要向前线再派出一批军队，以及军需补给不足的问题。但艾林觉得他们就算在讨论上三天三夜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他看了看钟表，还有十来分钟，就该下朝了。届时首相会到这个房间来换下朝服，或许还会休息一会，这段时间就是艾林唯一能够把握的机会。

一刻钟以后，罗斯切尔德大人果真慢慢走进了房间。他一眼就看见了艾林这个不速之客，瞬间的惊讶之后，他露出了一个友善的微笑，朝着艾林走了过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就是米利亚少爷吧？”

艾林从椅子里站起来，行了个法师平礼：“您好，首相大人，冒昧来访，打扰了您宝贵的休息时间，米利亚万分抱歉。”

懂礼貌的孩子总能赢得长者的欢心。罗斯切尔德刚才确实有点不快，但被艾林这么一说，心里那些不快转眼就消失了。他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男孩，开始对他来访的意图产生出了几分期待。

“打扰谈不上。说实话，走下头昏脑胀的朝堂，能在休息室看到一位如此可爱的年轻人，顿时叫人神清气爽。米利亚少爷有事尽管说，我至少还有半个小时的空闲。”

于是艾林开诚布公的发问：“我想知道有关赤波的事情。”

“赤波？”罗斯切尔德挑了挑眉头，“一个新成立的小型佣兵团而已，最近在南方很活跃。你怎么会对它感兴趣？”

“因为您给陛下的邸报里特意提到了啊。”艾林的话差点让罗斯切尔德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现在他至少可以肯定一点，眼前这孩子比传闻中的更加胆大妄为。

他咳嗽了一声，想装个糊涂赶紧打发掉他：“关于佣兵团的事情，你应该去问佣兵协会，叶戈尔大人跟协会会长很熟。对了，我听说叶戈尔大人经常进宫陪伴在你左右，你直接去问他，或许能得到更满意的答案。”

男孩却笑了起来。说实话，这孩子的外表确实令人赞叹，尤其笑起来的样子，简直比森林里的花之精灵还要夺人眼目。他依靠这种笑容一定蒙骗了不少人吧？甚至还包括王后？但是他罗斯切尔德却没有恩达人看人首重外表的劣习，他更在乎一个人的内涵，没有头脑就算外表再怎么出色也是白搭。于是他决定让这孩子碰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或许他会发火撒泼，但他以后如果懂事了没准会感谢他今天的婉拒。

但是男孩接下来的话，却叫他把要说的话又吞了回去：“您报告那个佣兵团的动向，是因为玛利娅正是赤波的一员。”他一边笑着，一边轻声说道。罗斯切尔德突然觉得他笑得哪里像是花仙，明明是只把猎人骗进他自己亲手布好的陷阱里的小狐狸。

他露出公式化的微笑：“少爷真会开玩笑。你的猜想可把吓了我一跳呢。你的意思是说，我有必要派人去好好查查那个佣兵团的成员来历，或许就能得到玛利娅公主的下落？”

“得了吧，大人。”艾林懒洋洋的伸了伸胳膊，“如果玛利娅真的下落无踪，或是遇上什么麻烦，您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悠闲，还有精力拿我的关心来寻开心了。黑剑爵士走了这么久，他肯定已经找到了玛利娅，但他们没回来，而是成了赤波的成员，在前线大显身手，让那些黑巫师大伤脑筋。您一直将情报收集起来传给陛下，这种情况虽然不是你们原本期待的，但似乎也不坏。如果玛利娅一不小心成了女英雄，您远在爱瓦格拉迪斯的某个晚辈就更有福了。我说的对不对？”

这下罗斯切尔德无论如何也保持不住脸上淡定的笑容了，他几乎忍不住要从椅子里跳起来：“你、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艾林冲他摆了摆手：“别急，大人。我如何知道的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您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可能性。玛利娅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前线，不用我把这个词所代表的含义再向您解释一遍了吧？战争无情，刀剑无眼。黑剑爵士如果想尽一个武者的本分就随他意好了，但是公主不行。请立即让人把玛利娅带回来！”

罗斯切尔德还有些发怔，艾林已经站起身向外走去。“对了，大人。”他停了一下，“您最好尽快和军务大臣做好应付黑巫师下一轮攻势的准备，与下一轮相比，现在的攻势可能只算是小打小闹。”他说完这些就走了出去，还不忘将门轻轻带上。

又是看似平静的一天过去了。

夜色已深，万籁俱寂。浓浓黑暗中，唯有心脏和血液的贲张声显得巨大而清晰。艾林被热醒了。他在黑暗里睁大了眼睛，房间里的摆设对他而言像白天一样清晰可见。他将目光转向窗帘，朦胧的月影在薄纱后透出一片柔和。

魔法钟摆无声摇曳，秒针轻盈掠过最后一格，时间刚好是午夜。

来了！他对自己说着。全身的血液在下一个瞬间突然沸腾起来，好像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欢呼，沸腾如同暴风雨下的海洋。他听见血液奔流的声音，他听见心脏飞快搏动的声音，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深处醒了过来。

黑色的火焰窜了出来，硕大而弯曲的羊角互相摩擦，反射着幽光的蛇影遍地蠕动。他看见一双眼睛在火焰深处注视着他。在接触到那个目光的一瞬间，他全身止不住的颤抖，他认出来了，那双眼睛属于他自己。

艾林喘着粗气惊醒过来。天色已经放亮，一只早起的鸟儿正在他窗外的玫瑰枝条上宛转鸣唱。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长舒了一口气。总算又熬过了一夜，他如此对自己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