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中哀歌
当艾威醒来见到父母的遗体的那一刻,他完全忘记昏迷前自己对自己说过的话。哀伤已经占满他的思绪,这一连串的变化,对他来说太快,也太大了。
霪雨霏霏,罩住村头墓地,树梢让密雨打地低下了稍头,淅沥沥的雨声交织成令人悲伤的哀歌。平时热闹万分的虫呜鸟叫声,都让雨声掩去。
艾威的衣裳早已湿透,脸上湿漉漉的尽是水迹,分不清是泪是雨;浓密乌黑色的发丝粘腻地紧贴着脸颊,水滴沿着发稍滴落。身旁一个壮汉倚着树干而立,像极了失魂的稻草人,头颅耷拉着,不言不动。
艾威跪伏于地,从父母并躺着地大土坑旁,用双手掬起一把又一把的泥土向坑内撒下,幼小的臂膀仿若不胜重负,巍颤颤地。
与其让父母这样僵硬地躺在地上,艾威更情愿父母顺利远扬。
“爸爸!妈妈!”艾威啜泣着,语不成声:”是我害死你们的对不对,因为我忘记做好事,所以让诅咒回到了我的身体?”
聪明的艾威转瞬间就明白了父母遭难的理由,母亲亲笔信留下的信息,已经够明白了。
”你们应该不要担心我,直接走得远远的。干嘛还留在我身边,你们不相信我吗?我是个用功又听话的好孩子,你们教我的东西,我都记得牢牢的。不会忘记的。呜!呜!你们干嘛不走得远远的。”艾威忍不住抱怨。他要父母好好地活着,就算永不相见,他也希望他们能活得好好的。
“爸爸,妈妈,我一定努力做好事,在我这一代把恩怨了结掉,否则,我发誓不结婚,遇到再好的女孩也不结婚。”艾威把一坯坯土洒入穴中。
这样的动作,持续了好久,身旁的男人竟也不动手帮忙,眼睛死死地盯着坑里,似乎极想要跳入其中,随着逝去者离去。他手掌不断地张缩,最后死死地握住。似乎下了什么决心。
皮丘克看到了威廉和艾玛受到阻击的一幕,却来不及阻止。
收敛了两人的尸体,回到家,差一点连艾玛的儿子都保不住。
“可恶的鬼族,竟然敢杀天使族王族。”艾玛在选择离开天使族,嫁给人族的威廉时,已经卸下翅膀,圣力全失。否则,也不会这么轻易被鬼族所杀。
他该带走眼前背负着血咒的男孩吗?天使族的长老是否会容忍混血的王族?
一直到黄土将最后的容颜遮去,他才转头看向艾威。矮身将他拉起。这孩子正伏在地上默默地掉着眼泪。
“孩子,别自责了,这一切都是命运。还有,发誓不结婚没用的,你的老爸、爷爷,当初都是这么发誓的,但他们都遇到一生挚爱,令他们割舍不下。”皮丘克擦干自己的眼泪,那个会替他拭泪的温柔女孩已经逝去,如今该由他来劝慰她留下的孩子。
艾威今年十岁,身高已经有一百五十公分。站在皮丘克身旁,像个小大人。事实上,在人类普遍早熟的龙腾大陆,十岁孩子担起家庭经济责任者,比比皆是。城外镇外居住的人们,更是在孩子十二岁时,就帮其婚配,以便能早点延续下一代。
会形成如此早婚的习俗,是因为龙腾大陆魔兽遍布,随时都可能因为与魔兽遭遇而导致意外死亡。只有在比较大的城、镇、聚落才能请得魔法师中精研魔法阵架设者,架设防护魔法阵。只是魔法耗材的消耗往往使人们必须鬻妻卖子。所以人们在能力足够的情况之下,多半会住进城里。再不济,也要找个大镇和大村居住。
否则也只能拚命生产,努力求取家族的延续。延续是生命的本能。人们甚至无法说清延续自我种族的目的。
像艾威他们家这样仅仅两户比邻而居,极其稀少。
“跟叔叔一起念镇魂篇章吧!你不希望艾玛他们死后还被鬼族搜罗,最后弄得魂飞魄散吧?”皮丘克摸着艾威的头,打起精神说道。他的哀伤,并不会比艾威来得少,甚至更为深沈,此刻他也只能深埋心底,或是……找个地方发泄。看着失落的艾威,他压下自己躁动的心情,告诉自己,再等等吧!时候未到。让他失去所有的人,他不会轻易放过。
“爸爸妈妈死后会去哪里?”艾威把着皮丘克的衣角,抬头望着皮丘克问道。
“成为魔法精灵陪伴着艾威吧!艾威要学好魔法,或许有一天,就能跟成为魔法精灵的爸爸妈妈沟通了。到时候你帮我跟艾玛说,我这一辈子,永远爱着她。”皮丘克的拳头握紧,去翼的天使还能回归天堂的安息之处吗?皮丘克不知道。或许艾玛什么都未曾留下,除了眼前的艾威。但这么残忍的话,他要如何对艾威说起?
卷起袖子,擦掉眼泪。男儿有泪不清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那要变成很伟大的魔法师才行,得等好久!”艾威原本已收起来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别哭了,咱们一起念吧!”皮丘克带领着艾威,开始念起大陆上流传的镇魂篇章,安抚着尚未远离的魂魄,与逝者正式道别。
在这样一个小村,生生死死也就是那么简单的事,没什么人会为一些没什么关系的外乡人来送行,一大一小就这么在雨中相拥,互相分享悲伤。
”哗!哗!哗!”雨势又加大了。打得人生疼。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也觉得悲伤,铺天盖地的雨就这么压了下来,很有那么一点天地同悲的意境。
葬礼结束,艾威先回家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就到皮丘克家喝肉汤、米粥,才真正的回到已经空了的屋子里。
感受着四周游动的魔法元素,艾威思索着怎么样才能做很多很多的好事来消除诅咒。
他轻声问着舞动的魔法元素:”你能帮助我吗?爸爸曾经说过魔法师是很伟大的人。保护着城市和人民不受魔兽侵害。”
爸爸妈妈说的话仍然在耳边回荡着:学魔法才能成为一个伟大的人,伟大的人可以有能力帮助很多人,帮助别人是人类生存最大的意义,也是他的血脉延续的希望。
在龙腾大陆人和人是因为彼此相扶持才能坚持存活下来。所以他有许多许多的机会。只是怎么样才能更多?
魔法怎么去帮助人?这个疑问在心中升起的瞬间,魔法元素的游动似乎带着一股兴奋和热切,拂过艾威像是亲吻着他的肌肤。
“爸爸妈妈,是你们在陪伴我吗?”艾威的手举在空中,抚摸着游动的魔法元素。
他仿佛听到父母亲切的笑语。
“你们会陪着我吧!艾威不会寂寞的。艾威知道魔法元素就是爸爸妈妈的化身。只是艾威好想拥抱你们。艾威想要你们的温暖。艾威睡了,在梦中,你们要来陪我哦!”
想到这里,他安心的和衣睡去。他知道爸爸妈妈不会希望他浪费时间哭泣的。所以他不再哭了。从今天开始,他就是大人,他不再顽皮,会努力成长,再将所有的力量拿去做好事。
他要成为一个伟大的魔法师,帮助很多很多的人,让灵魂的诅咒能在他这一代消除。
听说,要一千个感谢才能让一个痛苦的灵魂安息。
听说,鬼族的产生,是因为降生为人族的邪魔一次性地制造了过多的血腥,不得安息的灵魂,最终降生成为鬼族。
夜深沉,月如勾。
月光斜斜的照入屋里,在艾威熟睡的眼角闪过一丝晶莹。
失去父母的他,将飘流到汤玛士城,成为一个魔法见习生,踏入浩瀚的魔法世界。去那里,重新寻找父母的意志,以及自己的未来。
魔法之光,再度升起,照耀龙腾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