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经年再遇
“我这一生，还有大憾事！”嘴唇翕动，心头喟叹一声，生死关头这其中的无奈却是几人能懂。
背对着飞向妖兽的黑袍少年感受到了背后那庞大妖兽毫不掩饰的磅礴气息，毛骨悚然，这种生死一念间的感觉，让人心跳都禁不住停滞。
就在这时，莲生只觉得自己的肩膀突然被什么钳得紧紧的，心头不禁一惊，一股突如其来的大力竟然使他硬生生改变了方向，远远地摔在了一旁，顺着力道少年还在地面上滚了几圈，一时间尘烟四起。
等烟尘散去，众人俱是且惊且愣，因为摔倒在地的莲生身边赫然立着一位翠绿衣衫，面容上带着几分青涩，又带着几分妖异的少女，黛眉凤眼，琼鼻樱口，画中人一般。
还未等两家武者发问，这时那妖兽竟然上身直立起来，白色的烟气从口鼻中喷出，这象征着肉身的力量极其庞大。几丈高的身形威武至极，要是没见过世面的小百姓看来这就是天妖下凡，神奇威风。
但这身披一层漆黑毛发的妖兽也不知怎么，一双充满野性的眼瞳中自看到少女后，竟然有一种忌惮的人性化神色，因此倒没有第一世间将矛头指向这个从自己口中掠走零食的罪魁祸首，嚣张气焰顿消。
少女自将莲生从空中拉下来之后，就没有将注意力投到别处，神色带着戏虐和欣喜之意，一直看着眼前的白发少年郎，像是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这次可又是我救你啊，之前欠的债可还没还清呢！”听都能听得出来的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少年身旁幽幽传来。
可是经历了生死关头，劫后重生，前路豁然开朗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莲生还没从之前的心绪波澜中脱离出来，所以当熟悉的声音从耳旁传来时，少年一时间反应不及，显得有些木然。
这一幕落在少女剔透的眼仁中就是另一种含义了，瞬间少女就觉得自己像是倒贴着的感觉，自己昧着爷爷前来山脉中只为看看是否有机会寻他一面，可是相见时这个人不仅无动于衷，脸色还这么冰冷麻木！
小姑娘虽是古灵金怪，此时竟也不知隐藏自己的情感，黑曜石般漆黑发亮的瞳仁从少年仍然迟钝且惊疑的面容上移开，带上了一种难以捉摸的意味，少女情怀人难猜。
“你是何人？我沧阳城宋家在此办事，莫要妨碍！”
一众武者被晾在一旁，夜幕中隐约见到倏然之间出现的陌生少女与那莲生互相私语，再加上少女出手将莲生救下，自然而然地以为二人是一伙的，口气不善。
其实这话还算是礼貌呢，一群粗人，忽然见到场中多出一个搅事的小丫头，心下正因妖兽烦乱惊惶，要不是见这少女身法灵活非同一般，早就当作是碍眼的小猫小狗，踢在一旁了。
却不知此时正赶上少女心情忽然郁闷，从小顺我生逆我亡的少女对着他们可没有什么好脸色。天下间能使她温柔以对的只有两人了，其中的一个偏偏就在面前令她心烦呢。
“我是谁也是你们配问的？”
少女忽地转过身来，羊脂玉般白净的小脸上带上一层寒意，眼睛自一旁妖兽的身上一转，眨眼间就有了主意。
一众武者听闻少女小小年纪竟然与自己等人这般言语，出言不逊，一时将少女诡异的出场和莫测的修为抛在脑后，脑中有的只是想教训她一顿。
刚想抽出家伙一拥而上，却不料此时少女一提身携着莲生，竟然退居一旁，离得众人有十几丈远的距离。
“等你们没了麻烦，再来与我说话吧！”
说完，少女甩了甩袖子，换上了一副恶魔般的笑容，准备好看戏一般。
“小丫头休走。”众武者刚喊出声，做事谨慎的宋奎见这场中架势忽然感觉不对劲，因为他们说话之间全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被一股可怕的气机锁定了。
“不好，快收手！”
开口时候已经迟了，眼见少女携着莲生跃向了一旁，迎着众人的只有那一边悄然间气势惊人般窜升的狼状妖兽，一时没了准备，一众武者惊着下巴愣在了原地，全然没有面对少女时的那般骁勇。
众人毕竟也是家族中顶尖存在的武者，都是在腥风血雨中拼杀过的，怀着升元境高低不等的修为，要说忽然之间愣神倒是有可能，要是说被吓得手脚发麻不会动了，那是胡扯。
头脑冷静的宋奎根本就没有随着手下向前冲去，此时责怪自己马虎大意已是无用，当下也不知从何处扯出一柄绽着青色元力的长剑，纵地一跃跳过众人，口中还不忘喊道：“李兄随我出手，不要硬拼，周旋即可。”
话音刚落地，只见一众人已经反应过来，人群中又跃出那位李姓老者，手中赫然没有任何家伙，实打实的一身修为尽在拳脚之上。
眼见两家武者与妖兽战在一起，挥血洒泪喧嚣不已，一旁不远处却是另一种风景。
一身翠绿衣衫的少女挑着锋利的下巴，看着眼前已经缓过来神的少年，眼神中尽是闺中怨妇的那中幽怨之色。
“你多久没来这里了，你还记得么？”
“三年了。”
“你没想过可能有人在这里等你么？”
“有人等我？等我偷学她武诀么？”
少年明亮的双眼中，盛满了笑意。在外人面前一向绷着小脸的莲生，此时面容温和，嘴角带着淡笑的看着面前比三年前更加娇俏，也更加纯粹的少女，蛮不讲理的纯粹。
两人说话间，气氛安逸宁静，与一边的热火朝天显然是两个世界。
少年男女活像是两个经年未见的老友，但其中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他们也不爱说清，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更光明的在一起说话。
“我家里出了变故，我跟你说过季家吧？我而今在那里生活，他们很照顾我，免了我飘零之苦，于我有恩。”
不知怎么莲生本来含在嘴边的那个名字却没有说出来，而是将她换成了他们，他也不知自己心中在躲避什么，就是不想说，或许是想维持现在两人共有的安谧吧。
“这群人与你什么关系？”善解人意的少女不复先前的幽怨，口中挑离了话题，她不想见到自己一直翘首以望的人还要那么沉重。
之前初见莲生时，见他神情迷茫没有立即认出自己，着实心中恼火，将怨怒尽皆想发泄到顶上枪口的两家武者身上，少女心易变，看这转眼间不就又雨过天晴了么！与莲生有说有笑。
“我这次来山脉中就为了一份机缘，能让我的武道走的顺利一些，可是现在……”说着莲生将这三年来一些事情挑肥拣瘦地与眼前的少女说了。
一边说着，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少女看着，眼中倒映着往昔与少女在山脉中的种种趣事。
少女认真地听着，明亮的眼中同样倒映着这样的一副场景。
一名看似不过十余岁的白净小女孩，身形灵动地在树荫中操练着不知名的武诀，好像全然不知旁边的灌木丛中一颗小脑袋鬼祟地抻出来，在偷窥着少女的姿势动作，男孩明亮的眼中尽是得手后的窃喜……
这少女名叫夜岚，赫然就是是眼前的少女。
两人眼中的就是几年前两人在山脉中初遇的场景，很久之后，二人已经很熟悉，莲生才知晓少女其实早就发现了他，只是因为太孤单了，实在想在人前卖弄一下，才一直装作没发现他。
“现在我经脉被那人动了手脚，没办法运转元力，怕是再也无法修炼到升元境了。”
莲生眼中追忆之色如潮水般褪去，现实的冰冷层层叠叠的涌现出来，一时话语声有些低迷。
“经脉被动了手脚？”夜岚紧忙将手探向莲生的手臂，一查之下才发现少年的经脉何止是被动了手脚那么模糊，这不已经是被废掉了嘛！
这时夜岚将目光细细地转向莲生浑身上下，再遇之喜逐渐变成不忍之殇，只见少年浑身上下没有好地方，之前因为被蜥蜴妖兽追击，在山林中潜行，身体难免跌跌撞撞，紫一块青一块。
最严重的赫然是莲生小腿上几乎被洞穿的孔洞，基本已经透亮了，惨不忍睹，到了此时还有丝丝血晕隔着衣物透了过来。
惊慌失色的夜岚小脸紧张地扶着少年趔趄到一边的树下，赶紧怀中取出一个青瓷瓶，毫不吝惜地直接洒在了莲生的小腿处，纤纤细指若削葱根，有些畏缩地一点点抹了上去，就怕再伤到莲生，一边上着药一边还注意着少年的脸色。
不过少年一张苍白的小脸丁点看不出痛苦之意，那样子就像不是在自己腿上一般。
“这是我爷爷炼制的，很有效的。”
莲生静静地看着满脸紧张的少女，明明没什么阅历，还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小丫头，却偏偏此时她的安慰让自己感觉很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