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面对着这样一个好消息近卫队的将领们与迁禄之间却产生了一些分歧。迁禄希望继续向甘州方向前进,并趁势拿下甘州,这样这一次远征也算是有了不小的收获。但是近卫队的将领们却认为此时自己兵力微薄根本无力去夺占甘州,应该抄小路返回自己的大本营武威和镇威,休养生息之后才能继续图谋他处。
多年来从未有人顶撞过自己的迁禄面,对着这种局面也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双方争执之下最终不得不把问题交给慕容铎来裁断。听着双方的辩论慕容铎颇有些心烦,思考了很久之后他才最后说道:“此次出征损兵数万,如若没有一些收获,即便回到武威和镇威我这个王也做不下去了。”
近卫队的将领们听到这话后终于不再争辩了,既然无法改变慕容铎的想法他们能做的也就只有遵照命令了。迁禄心怀感激的看了看慕容铎,却发现慕容铎的眼神中并没有对自己的丝毫眷顾。他知道连番惨败之后自己也已经失去了慕容铎的信任,这更加让他感到愤懑,也让他更加渴望着在甘州扳回一城。
又经过一天多的行军,当吐谷浑人来到甘州城下的时候,迎接着他们的不再是大开着的城门,而是数千名以逸待劳的归义军勇士们。他们突然从两侧冲了出来,阻拦住了吐谷浑人冲向城门的努力。张淮深意气风发的来到阵前,双眼中投射出一种自信,同时也带着一种轻蔑。
慕容铎转身就想逃走,却被迁禄给拽住了。迁禄假装镇定的安抚着近卫队的士兵们,然后一人一骑走到了归义军的阵前。他看着张淮深,心中不禁慨叹自己生不逢时。这个时代有着太多的文臣武将和兵法奇人,尽管他有着卓越的才华却总难以实现心中的抱负。
张淮深微笑着说道:“慕容铎,迁禄,我们等的都快要不耐烦了,你们怎么现在才来到甘州啊,看来这一路不太顺利是吧。”
迁禄冷冷的看着他,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你就是张淮深?”
张淮深点了点头,回道:“我就是张淮深,希望大人能够记住我,要不然下一回怎么输的还不知道呢。”
“你说我输了?两军对垒尚未交战,你怎么就知道我输了?年轻人,你断事如此轻浮,难免会吃大亏的。”
张淮深故意轻蔑的笑了一下,然后提高了嗓音说道:“迁禄大人,行事过于阴险,自然会处处受制于我们这种真善之人。你看从沙州起,到山谷中遇到埋伏,再到肃州城下中计,再到路上商贩告诉你们甘州无兵可守,直到现在你们的残兵败将跑到了我甘州城下,这一切都是我计划好的。而你,迁禄大人,则真是一个乖宝宝,处处按照我的意思行事,最终把你们家慕容铎都押来送给我了。这究竟是谁轻浮行事了?”
迁禄瞪着眼睛看着张淮深,颤抖的说道:“这些,都是你布置好的?”
张淮深调皮的点了点头,撇着嘴说道:“是啊,这些都是我这个轻浮之人安排好的。而你这个大奸大恶之人,恰恰就一路上乖乖的听话,最终来到了这甘州城下。”
迁禄气氛的拔出了刀来,厉声喝道:“张淮深,今日谁胜谁负还不一定。你就不信我们能杀了你之后再拿下这甘州城?”
张淮深连连摆手道:“迁禄大人,你身后这些人已经连续赶路好几天了,早就筋疲力尽。而我的大军好吃好喝的等了好几天了,现在是以逸待劳,你觉得你们能打得赢吗?我也不妨告诉你,肃州守军在仆固俊将军的带领下已经尾随你们而来,运气好的话今日你就将陷入到两面夹击之中。你觉得你有胜算吗?何不直接下马受降,我虽然年轻,但也能放你一条生路。”
迁禄握着刀的手已经开始动摇,他同时也已经听到了身后近卫队士兵们的抱怨说。但是他不敢走,他知道一旦大军转身逃走则归义军必定全力追击。混乱之下自己的队伍肯定大部会被击溃甚至杀死,到时候自己就将失去这最后的军事力量。
慕容铎却不愿意再等下去了,他悄悄的向近卫队的将领们使了个眼色,这些将领们立刻便指挥着队伍逐渐的向后缓缓的撤去。不得已之下迁禄也只能跟着向后撤退,但他们每撤一步数千归义军就像前进一步,一直给吐谷浑人以强大的压力。
迁禄再次挥起了手中的刀高喊道:“近卫队的将士们,养病一日用兵一时,今日就是我们重振吐谷浑国威的大好时机。大家不要害怕,随我一起杀进城去,以后这甘州就是我们吐谷浑人的。”
但是近卫队的将领和士兵们已经不愿意再听从他的命令,这些人仍在继续的向后退却。突然间慕容铎率先调转马头奔逃了起来,紧接着所有的将领和士兵也都跟着他急速的逃窜开来。迁禄见状气得狠狠的拍了一下马,趁着归义军士兵还未扑上来之际逃离了。
张淮深立刻便率领着大军追赶了起来,原本兵力相当的肉搏战一下子变成了追击战。吐谷浑人没命的奔逃中完全没有了队形和防卫,简直成了归义军士兵们的活靶子。而一旦被追上之后他们立即就选择了弃械投降,之前攻打甘州的欲望瞬间便改变成了乞活下去的心思。
在张淮深等人的紧追之下,慕容铎和迁禄丢弃了一切的物品,只求能够摆脱追兵。当他们终于跨过一条河后发现暂时没有了归义军的身影时,许多人居然忍不住抱头痛哭起来。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庆祝,却又发现了仆固俊率领着的大军从另一个方向追了上来。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只好再次向前狂奔而去,完全顾不上思量前方究竟是哪里了。
仆固俊是从肃州一路上追击过来的,与张淮深汇合之后两支大军已经有万余人,而且士气高涨,每个人都希望能够生擒慕容铎。他们在身后一直不停的追击着,吓得前面的慕容铎和迁禄也不敢有丝毫的休息。
渡河之后慕容铎和迁禄还没来得及看清前方的路,就被一支突然出现的大军给团团围住了。两人惊慌之中发现,包围他们的大军打着“尚”和“鄯州”的字样,而且带队的将军同样是一个年轻人。他们这才明白来人是鄯州节度使尚婢婢的手下,想到这里两人不禁生出了“刚离虎穴,又入狼窝”的挫折感。
片刻之后张淮深和仆固俊也带着大军来到了河边,他们两人看到对岸的情形后激动的大叫了起来。让慕容铎和迁禄意外的是两人并不是冲着自己叫喊,而是冲着马上的年轻将领。
原来他们眼前的年轻将领正是拓跋怀光,张淮深和仆固俊见到他自然是十分的激动。然而让两人大感意外的是,拓跋怀光见到他们俩后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激动或者兴奋,而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仆固俊立刻冲到河边,再次向拓跋怀光挥动着双手。然而这一举动换来的却是鄯州军全体士兵立刻举起了手中的刀枪,弓箭手也纷纷张弓搭箭瞄准了仆固俊。张淮深见状立刻让人上前用盾牌护住了仆固俊,然后自己也上前与他站在了一起。
两支大军隔河对视着,彼此谁也没有再说什么。这可苦了慕容铎和迁禄,两人此刻最着急的就是判断不出究竟被哪一方俘获才是更好的结局。就在两人紧张万分的时候,拓跋怀光突然来到了他们的面前,和颜悦色的说道:“慕容王爷,迁禄大人,我是拓跋怀光,奉我家大帅尚婢婢之命前来带你们去见他。”
慕容铎听拓跋怀光这么一说心中的担忧瞬间便少了许多,他不禁失声喊道:“多谢拓跋将军,请将军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我们落入到对面叛贼的手中。我们是奉尚恐热宰相之命前来征讨叛贼的,没想到着了这帮叛贼的道,还请尚婢婢大帅为我们做主啊……”
拓跋怀光不耐烦的打断了他道:“慕容王爷不用担心,有怀光在这里谁也不能再伤害你。”
河对岸的仆固俊拨开了身前的盾牌兵,冲着拓跋怀光大声的喊道:“怀光,我是仆固俊啊,还有淮深也在这里。大半年不见了,你还好吗?”
慕容铎一听仆固俊原来认识拓跋怀光,而且听语气双方似乎还很熟悉,心中的不禁再次担忧了起来。迁禄这时似乎察觉到了双方气氛中的异常之处,于是故意说道:“拓跋将军,如果带走我们让你很为难,那就不妨把我们交给对岸的叛贼们。这两人武艺十分精湛,我不想将军会为了我们大王而伤了自己。”
拓跋怀光听完后并没有任何的反应,但片刻之后他便往河边走了两步,然后大声的喊道:“原来是回鹘的仆固将军还有沙州的张将军,一别却有大半年了。多谢两位的记挂,怀光至今过得不错。”
张淮深听完这话觉得很别扭,于是便平静的回应道:“拓拔大哥,仆固大哥一直很想念你,早就说要去看望你,但却为尚恐热所阻而难以成行。今日我们兄弟在这里重逢,真是天意,上天都在眷顾我们兄弟间的深情。”
拓跋怀光听后脸上表情明显的有了些改变,但片刻之后他便再次恢复了冰冷的表情说道:“多谢张将军和仆固将军。今日怀光奉命前来送慕容王爷和迁禄去见我家大帅,所以恕不能将他交给你们了。”
仆固俊听后大惊,他提高了嗓音说道:“怀光,慕容铎和迁禄罪恶深重,屠杀了无数的穷苦百姓。这种人是死有余辜,尚婢婢将军怎么可能会愿意见他们?”
慕容铎立刻走到了河边喊道:“放屁!我们是奉吐蕃国宰相尚恐热之命率军前来剿灭你们这些叛贼。明明是你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此刻却敢在拓跋将军面前恶人先告状,真是不知死活。”
拓跋怀光这时摆了摆手说道:“两位将军,怀光也是奉命行事,其他的事情恕我不能接受。”
仆固俊听完后心中甚是焦急,他刚想再次劝说却被张淮深给拦住了。张淮深看着拓跋怀光,继续平静的说道:“既然怀光有军令在身,我和仆固大哥自然不会阻碍。我们俩也正好早就想与你重聚,待你忙完了手中之事随时可以来甘州找我们。到时候我们兄弟三人再一起喝酒唱歌,好好的耍它一耍。”
拓跋怀光冷冷的回了句:“多谢两位将军了。只是官贼不两立,怀光身为吐蕃鄯州节度使属下将领,不敢与叛贼交往,还请两位见谅。今日看在两位退却的份上怀光就不再与你们过不去,但下次再见到的话我一定不会再手软,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这话拓跋怀光便大喝了一声,率领着大军押着慕容铎和迁禄离去了。仆固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非常的郁闷,他猛的将手中的刀掷到了地上,生气的说道:“怀光这是怎么了?这还是我们认识的拓跋怀光吗?居然说我们是叛贼!”
张淮深连忙拉住了他,低声的说道:“仆固大哥,你先别着急。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隐情,否则拓拔大哥不会这样子对我们的。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尽快稳住肃州和甘州的局面,然后再派人前去鄯州打探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现在甘州在我们的手中,就能随时与鄯州联系了。”
仆固俊好一会儿后才回过神来,淡淡的说了句:“也只好这样了。原以为有了怀光这样的正义之士在,我们对抗尚恐热就有了更大的信心,没想到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大军回师甘州的路上张淮深和仆固俊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两人没有说话,甚至连水都没有喝一口。在心中两人都回忆起了与拓跋怀光一起在河湟的大地上纵横驰骋时的愉快,但当再想到未来的种种不确定之后,两人都不禁叹起了气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