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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话 妙姝献身芙蓉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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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大镶大滚的浓稠暗岚包裹在四周,如是浸润的人儿不觉就起一种自灵魂深处坦缓漫溯起來的发森、发冷,

当那落日的余辉自天际边缘渐次不缓不急的落下去,将其自身饱含积蓄着的最后那么一份光和热尽数宣泄、不加保留的肆意释放之后,呼之欲出的专属于夜的这一份空远、哀怅、寂寞、生怖……便也跟着应运而生,

帝宫的夜色,其实是可怕的,就俨然一只野兽隐在你看不到的昏暗处,睥睨着一双隐隐泛起幽幽绿光的狰狞的睛瞳,长且尖利的参差牙齿不断磨擦,只等你在不经意间闯入到他悉张开合的那一张泛着浓稠血腥味道的大口里,然后你便会沦陷进这一大片黑暗之中,彻底的沦陷到这之中,只待它把你嗜咬、把你撕碎、嚼断你的骨吸干你的血……我心一嗦,不知自个为何好端端的就生出了这等闲样的心绪,

杏眸款款的往侧处偏偏,自石青色勾镶金翅蝶的纱帘处悄悄凝目窥了一眼,内里着淡黄色飞龙便服的皇上正与蓉妃把酒言欢、笑语盈盈自是诉不尽的暧昧缱绻,

是,我此夜便留在了蓉妃这茗香苑里,沒有再回湘嫔身边去,因为此夜……皇上翻了蓉妃的牌子,

起了涟漪的心湖又跟着猝地一疼,我黛眉不经意便呼应着这疼痛一并聚拢成结,有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不能自持的流淌下來,又觉周身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配着暗夜漫溯周匝的露水与薄雾,打湿了我一身盈薄的纤柔宫装,

这一晚,于我、于蓉妃、甚至于倾烟……都可谓是极不平凡的一晚,它关乎着太多人生命的转折,更直接的关乎到我,将不再是一副纯洁无瑕的完璧之身,

我答应了蓉妃,顺应着她的计谋,将我的处子之身献给这位西辽国年少得志的俊美的皇者,

真真是孽还是缘,亦或只是横在我命途长河之中莽莽苍苍的一道深浅不知的劫,

身为一个女人,一个有心气的女人,一个其实从來就沒有认过命也沒有服过输的女人,一个明里暗里不间断的于这泥潭苦海里不断挣扎着、不断寻找契机一举上岸的女人,一个后宫里的女人……其实是这世上最为柔弱且可怜的群体了,但一个女人,即便你有着再聪明的头脑、再凌厉凛冽的手段、再好的出身与再绝佳的面盘,在男人那里、在深宫之中,除了这一副身子以外,还有什么可以做为搏一把命盘的拿的出手去的筹码,还有什么,

蓉妃她是什么意思,我自然明白,而我自己的本心又是什么,兴许蓉妃她睥着一双冷眼在一旁早已看得清楚,但其实时至现下我自己都还仍旧沒有看得明白,

但她明白,这就够了,她亦想稳固住自己的地位与皇后、庄妃分庭抗礼,她亦要生存,所以她拉拢我、她要扶持自己的人马造出自己的声势……她与我合谋,要我今夜就留在她的本苑里,在今夜皇上圣驾前來漱庆宫茗香苑时,她将皇上灌醉,

“妙姝,”当是时,蓉妃软糯的唇畔是翩跹着一丝水润笑意的,而那张冰俏且不染就纤尘的面孔看起來依旧是那般如玉高洁、清丽出尘,“湘嫔那里本宫已经为你打点好了,她不会知道你今晚的行径,你不要有顾虑,”复一颔首,她持着淡然且沉淀深意的口吻,忽地一下又于我身前几步凑了近,“那么接下來的路数该怎样去走,不需要本宫教你了吧,”

……

我心口一顿,头脑铮然一嗡,忙克制住这飘忽的太远的心思,一把拽回來不再去做想,

人生如春蚕,作茧自缠裹;一朝眉羽成,钻破亦在我,

夜深人定之中的茗香苑,自是静默到生出隐隐恐怖的地步,但又自这周遭流露一种隐隐的期许,这份期许撩拨着我周身上下每一寸肌体、每一丝发肤,其实令我在心生莫名而不可遏制的悸动之余,还有着成阵的憎恶,

我憎恶此时的自己,此时这般盛装华服俨如一件瑰美祭品的自己,

蓉妃已经屏退了这一室的下人,便是连她自己都也在悄无声息间不动声色的退了下去,

眼前茜纱软帐、雕花锦榻,被酒气浸染裹挟着的皇者已被退去外袍懒散而卧,此时此刻一双龙眸似睁似闭,纵有神光时而闪现也是迷离缭绕,浑然辩驳不出个东西南北的昏天黑地,

我凝神敛眸,屏着一口徐徐的气梗在胸口间提着,以一股强做出的冷静将这内里紧张不堪的心绪丝丝缕缕压制下去,

今夜无星,月色却很清朗,斑斑驳驳筛了一地的银色光辉穿堂入室,我足颏聘婷,踏着这一地的绰约而将身子聘婷前挪,覆在面上的镶珐琅瓷、嵌绿松石的白青狐狸面具贴合着我的面靥,内里看不到的棱角磕碰着我柔软的鼻翼,即便那如是柔软的两瓣唇兮并未被这沁冷的面具所遮迷住,但大面积的不见空气还是使我渐觉窒息,

“嗯……”

帐内的陛下倏然起了一声细如蚊蝇的微哼,带着浓重的酒气、还有些许陷入梦魇的狼狈与疲乏,

梦魇……待明早一米虚白的晨阳当空鱼跃,洒下一缕缕微弱的光影照耀在他沉酣的睡颜之上、再将他徐徐然温存的唤起,他是不是便会把这一夜的香软缠绵当成是一夜太过寂寞、而滋生曼长出的一场午夜幽梦,

念头甫至,我心一痛,旋即却并着又起一道如斯决绝的念力,在这甫然而至的坚韧心念的驱驰之中,我将心一横……也罢,便叫皇上他把这一切全部都当成是一场过分真切、锦帐留香的春梦吧,便是梦,便是有感知而并不带情识的梦,其实也是好的,只要他不要将这好梦一场隔日便忘,只要他还能存着那么些微丝缕的记忆……这一切便是值得的了,

我不敢再有过多的迟疑,我也是一个女孩儿,一个红粉未破瓜的女孩儿……就这样直白的将自己的身体作为筹码奉献出去,忎不是做了十分痛苦的挣扎、下定了十分难以下定的决心一道,

我也会害怕,我怕再有稍稍的迟疑,便会令我在这一早的计划钦定之中止步不前,

况且又是这等掺杂了荒淫与肉.欲的一通勾当,这诚然不是一通好勾当,这是万恶之首、是人性本欲的尽情礼赞却也是万阴万浑污浊不堪的一大罪过呵,我怕自己……怕自己是会下地狱的,

俨如一道牛皮鞭倏忽一下猛地抽打在我的身与我的心,一任思绪如潮涌,而足下的步子却未有纹丝停歇,是时甫然定睛,才发觉自己已就此不缓不急的行到了床榻之沿,

夜风穿堂,倏然撩拨着淡蓝色的帘幕被掀起一角來,就着清辉溶溶的映衬,曳曳的显影出榻上的陛下那如玉的一张姿颜,

心口甫跳……陛下这张俊逸的面孔对于我來说,其实是带着莫名的杀伤力的,

这兴许是对于皇者的自然崇拜,又或许是对于倾烟怒其不争的跃跃欲试……甚至对着陛下这张近在咫尺、却又分明只觉时隔天涯的脸,我兀地又起來一阵不能辩驳的错愕,我突然有些恍惚,不知自己之所以会答应蓉妃许下的这一筹谋,抛开一切关乎权势与利益的多重脉络,于这丝丝缕缕缠连不断的诸多关联之外,与陛下自身,又是否有着最直接也最必然的关系呢,

不觉便将身落座在陛下的塌沿,念头至此倒沒有起來该有的羞涩,却叫我起了一阵不置可否,

猝然一下惊觉手背一热,仓惶中顺目一看,烂醉又兼之熟睡中的陛下已经握住了我的手,且就在我心起一惝恍的这一当口,顺势攀上我纤瘦的腕子,

“伺候朕宽衣……”接连陛下又是松松的一声,那双眼睛半闭半睁并不看我,

一时我僵在了这原地……

我的一只手腕被皇上他握在掌心里,即便这力道并不算钢铁钳制般的紧,但因为他是皇上,我要移开那也决计是沒那个胆子的,又或者其实,其实自他掌心深处沁润出的、这丝丝缕缕的湿潮与温热其实也暧昧,但此时此刻我早已紧张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又哪里有那个心思去好好体味这不该的暧昧、为一会子那媚术的实施做前奏的铺垫,

且他醉眼迷离睡成烂泥,又这么当当正正的就是一嗓子要我伺候他宽衣,我也不是沒有伺候过主子宽衣,但那宽的是倾烟的衣,眼前这主儿可是皇上,是男人,我……

“怎么这般笨手笨脚,”

正当我眉心聚拢成了个结,辗转反侧不敢动也不敢不动的时候,皇上又是这一嗓子昭著着命令了开來,且皇上现下他应当是有些生气了,这一声命令可远比方才那一声更为掺着情绪,

忽地就弄得我在这当口僵持着身子骨好笑不得,心道果然是天生被人伺候惯了的皇上,便是连当下都醉成了这个样子、睡成了这个样子,都还不忘带着情绪命令人伺候他,

但我发现我又一次犯了个致命错误……当下这么关键的场合时刻,我怎么能堪堪的又兜着思绪犯起了嘀咕,

许是沒能等到我贴身上去为他宽衣,皇上他等得烦了也再不耐烦了,只觉他扼在我腕儿上的手掌兀地一下运了力道,我这还沒缓神反应出个一二三四五呢,整个人已经被他豁然一下就给照着床榻拉了过去,

“咣当,,”这力道來的太快太猝不及防也太着重,跟着我面上覆着的这张狐狸面具就被他带的给铮地一下磕上了鼻梁骨,

“……”痛得我实实在在就一个噤声憋在了嗓子里,这还沒待再把神态往回复苏半点儿呢,接连这格局尴尬又暧昧的使我这一张脸即便戴着面具也沒防“刷啦”就一阵滚烫,

就着这么个沒轻沒重的力道,我被皇上随手一拉,整个身子就这么不偏不倚照直横趴在了他身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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