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话 皇后又设牢狱灾
回去的时候撞见了候在苑外的浅执。她应该是听到了我方才与蓉僖妃的争执。面色有些不好看。
“元嫔。”如此对我颔首做礼。面上染了层薄薄的欲言又止。
我心知她必定与自己的主子是一个鼻孔出气的。也不愿与她多说话、更不愿作难她。其实归根结底蓉僖妃也是一片好意。若不是出于对皇上的殷殷关切。她又何至于同我计较诸多。不说旁的。只瞧这一点。她与贤妃便比后宫那些个只知吃醋争风的女人们要贤惠了太多去。
偏生我身边带着的宫人是个不贴心的。这半路堪堪的跟了來。自然不知道我的素性、且自身她也就不是个懂得机变的灵巧人。眼下该是知道了我与僖妃的争执。便仗着我而跟浅执摆起了架子。
是时我都已经行出了好一段距离。回头却只见小桂子而沒瞧见她。心底下免不得起了丝狐疑。转身去寻时便见她正同浅执碎碎言言。
心里头恼不得起了丝厌烦。小桂子素知我的心思。忙不迭代我近前一步。去将那宫人喝止。一问才知道原是方才她跟着我往外走时。与浅执不小心起了个擦肩。便揪着不放非要说浅执是有意在刁难她。
我懒得理会这些个宫人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说道起我当初做宫人的时候。这等子咸吃萝卜淡吃菜的行径做的都不带再做了。眼下这小巫见大巫的。论道起來她与我之间的交情与我与浅执浅薄太多。且我与蓉僖妃之间又是什么关系。还指望我帮扶着她在僖妃这里开罪人。真是可笑。
“分明是这浅执有意冲撞。借着奴婢实为对元嫔娘娘不敬。”她银牙碎碎咬起來、眸子一瞪很是厉害。
浅执冷声一笑。到底行事素性比这贱婢不知稳妥了几重去:“也不知是谁有心无理取闹。还非得拉了元嫔娘娘淌这遭混水。”瞧都沒去瞧她。就此搁了一句。
“分明就是你。”那宫娥又是一句不依不饶。
一旁小桂子明白场合适宜。这是在蓉僖妃的茗香苑里。岂是容得旁人放肆的地方。他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忙不迭赔笑劝阻:“行了行了别吵了别吵了。你们二位谁都沒有无理取闹。是我。我无理取闹行了吧。”声音有心压的低微。言语急促。
这么闹腾起來若是吵扰到了内屋里的僖妃。委实是对谁都沒有好处。特别是我这个主子不也得跟着受到牵带。我才要喊了那宫人转身离开。却见那宫娥也不知是不是诚心就要把这丧门星给坐了定。一扬眉目又要启口。
看的我心里那火“簇簇”就往上冒。再也不愿去克制。即便是我身边的人也不容这般给了阳光就灿烂。
我便也沒多话。抬步径自走到那宫娥面前。抬手照着她侧脸就是一个耳光:“不知死活的东西。还不快走。”咬着银牙贝齿逼仄着语气碎碎的一嗓子撩拨过去。
那宫娥明显沒反应过來我会骂她。当地里起了一恍惚。
她这一分神。小桂子忙眼疾手快将她一搡:“啧。娘娘叫你走。还不快跟上。”边不忘对浅执颔首可掬的一赔不是。
我早懒得再多管顾。转目凌厉着目色扫她一眼见她忙不迭跟上后。便快步离了茗香苑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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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我命里头注定有这一遭会遭小人算计。又或许是真个应了那蓉僖妃的话。多行不义必自毙、走夜路也是会撞见鬼的。
正是这在我一怒之下受了我一巴掌的宫娥。她用当初与清欢诓骗我、诓骗霍清漪时同样的方式。将我与清欢诓骗在了一处。且叫皇后就在那里抓了个正着。
一任我多有防范、多有留心这身边之人。到底还是经不住人家有心有意的专程算计。兴许是皇后对我平素举动多有留心。在得知我掌掴了那宫娥之后挖了墙角说服了那宫娥。又或许从一开始这宫娥就是皇后安插在我身边的一枚棋子。但无论中间如何。结果只有一个。就是大半夜的我以为皇上传召。便往乾元殿赶去;不想中途遇到了往我宫苑一路过來的清欢乐师。
我二人都很惊愕。从清欢口中。我得知皇上今儿宣了国舅爷入宫。舅甥两个难得聚在一起说些掏心窝的贴己话。并不曾听闻皇上什么时候传召了我;而清欢亦是听宫人说我要他往我宫苑处去一趟。虽觉不合时宜。但还是來了。
同样的。我亦不曾叫任何人传唤过清欢……
这时顿然汗毛发竖、悉知是中计了。但却再不能碰巧的有一个簇锦出來将我二人救赎。且皇后威严凛凛的一嗓子就在这个时候传來。破着混沌夜色、刺穿沉寂景深。她自柳树林间一步步显出身形。其旁伴着的。正是那宫娥。
这一瞬我起了个嗦。顿然的。明白了全部。我知道我与清欢是叫皇后给设了个局套进來了。
“元嫔啊元嫔。真是想不到。”惝恍间皇后启口。目色威严里又掺丝缕淡漠。“有皇上那般宠你都还不够。大晚上的却还同这狐媚乐师私会起來。你可真个是山上一曲《红梅赞》。山下一曲《相见欢》啊。”一叹之后根本不给我与清欢半点解释的机会。径自喝了一声“來人”。二话不说。将我与清欢收押起來。同时叱责我身边的侍女不许去向皇上事先报信。
慌乱里我与清欢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发现我们彼此二人的面上都写了一层淡淡的从容。
我们心里都明白。即便皇后准许我们开言解释一二那又能如何。她既然有心要将我们这两个惑主的妖精给尽数除去。随意择个由头也就是了。哪里会听我们解释一二。
当下使我不无担忧的是。皇后她不准人告知皇上。皇上暂时怕是不会知道我与清欢受难受困。怕就怕皇后快刀斩乱麻不管不顾的将我们先行斩杀。之后再向皇上來个干脆利落的先斩后奏……
不过这样也不是沒有办法。皇后即便要瞒着皇上处决我们。事后也得给皇上一个哪怕是应付的交代。那么她便还得想办法要我和清欢认下这私.通、私会的不可饶恕之罪状。
那么只要我们两个咬死了口死不承认。皇后便不会取了我们的性命。为今之计也只能是拖得一时是一时了。就心心祈盼着天见可怜。快些让皇上察觉出我们有难。快些发现。快些将我们从皇后这里救赎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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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横生出的一桩子事儿委实闹心。皇后既然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除去我、并着清欢。在将我二人收押之后自然逃不得一通彻夜审问。
她把我与清欢分开了关在两处。清欢那里什么处境我不知道。但我眼下这身处境地倒也还好。因皇后她到底是母仪天下的西辽国母。一些面子她纵是不给我、到底也会给足了皇上。
故此。她并沒有下令叫人对我刑讯。
但即便如此。昏暗牢狱中空气里漫溯氤氲的腐朽气息还是叫我十分不好受。且皇后并不曾对我有多礼遇。她叫人反绑了我的双手将我高吊起來。试图以这样的方式对我加以震慑、后逼迫我承认一些心知肚明的事情。
这委实小瞧了我妙姝。须臾岁月流淌的坦缓不惊。什么样的事儿我沒经历过。况且我这人素來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皇后越这般对我硬來。我就偏生越是不会给她面子。
“元嫔。”
也不知道整个人就这么被吊着不闻不问了多久。终于听到一声熟悉的声波洞穿空气、漫过斑驳月色暗光一路灌入耳廓。这是皇后的声音。
我缓缓抬了抬僵硬的脖颈。转目时果然见皇后正立在近前方寸处。她是孑然一个人过來的。此刻就那般立着身子冷冷然的看定我。启口时面色浮起一层斑驳的铁青色:“本宫的耐心是有限的。你最好乖乖承认自己与那乐师有私……对了。当初不是你将那乐师推送到皇上身边儿去的么。”微光并着腥臭的气息里。见她蹙眉敛眸略有思量。旋即展颜淡淡。“只要你按本宫所说。写下这认罪状。本宫免你遭受皮肉之苦。”于此有意无意的扫了眼斑驳而阴潮的墙壁之上。那在月影下泛动起粼粼银波的刑具。旋即重转眸顾我。声波却挑。“否则。你可莫怪本宫不念同侍陛下之情分了。”
这般威逼是一早便意料之中的事情。甚至往后不多时那逃不过的一通刑讯也是可以预见到的。既然我已打定主意拖延时间。就自然不担心她的软硬兼施、心理战术:“皇后娘娘这话错了。”我亦投了眸光定格在她那张含威凤面上。勾唇哂笑、不卑不亢。“当日推举清欢乐师为皇上的御用乐师。那是嫔妾与僖妃一齐的行径。若照此推敲是不是也该审审蓉僖妃呢。呵。”鼻息起了个呵声。我转言又冷冷道。“况且皇后娘娘。嫔妾怎么都占着个从三品的嫔位。且您又非嫔妾那漱庆一宫主位。岂是说教训便教训的。而且看这架势也不像是要教训嫔妾。而是……乱用私刑呢。”最后几个字我咬紧牙关一字一句的吐露出來。含着笑、也带着浅浅一丝轻贱的不屑。
这话将皇后那通凤威一下子激发出來。她猛地大步向我过來。抬手一把钳制住我的下颚逼迫我抬头正视她:“好。既然你如此分不清自个现下是个怎般的处境。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宫就让你瞧瞧那乐师现在是一副什么样的模样。”
还不待我有所反应。这被她钳的生疼的下颚便又被她猝地放开。接连便听得进深处一阵铁锁叮咚之音。我下意识抬首凝眸。却在这一时兀地一下惊震了住。
我看见曾那样温润儒雅、人才一表的清欢乐师被带进來。他一身是血。琵琶骨被尖锐的铁锁由前至后一路洞穿。整个人被随意的往地上一扔。一声钝响之后。他便有如一件任人宰割的玩物、甚至一件沒有生命的玩具那般。顺势“骨碌碌”跌滚在了地上去。
一路带出连串殷红殷红的血珠子。伴着随之而來的扑鼻恶臭。他双目迷离、喉咙传來若有若无的一声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