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话 元妃最终登后位
辽世子清欢的军队势如破竹、攻城掠县的一路浩浩荡荡直逼西辽帝都。。其威风阵势、洒沓行径,无一不令人心有戚戚然!
更难能可贵的是,便是这般虎视眈眈的一支叛军队伍,却分明有着那样良好的严明纪律,所到之处兵丁士卒决计不取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不得践踏周遭路旁田地庄稼。且见有落魄臣民,若得便宜之处亦会慷慨解囊相助……
如此一來,即便百姓心中明知这是前永庆一朝负罪的辽王世子收整旧部、竖起的反君之队,内心深处对其憎恶之态也开始不自觉的减少,甚至后來还渐有拥戴者。
这当真不是一个极好的趋势!清欢他所行所做之事桩桩件件直威胁到西辽当今圣上、这真正的主人弘德帝!
偏生这一切又都來的太快、太过于猝不及防,以至于梓涵他一时间什么都來不及去做,他根本就无力再去挽回些什么!
宿命的味道一日日愈发浓密,我与皇上彼此谁都知道,这场较量,输赢委实难断,特别是其中还掺杂着许多情义、攸关人性的抉择,这是最痛苦的!
且,清欢获胜、皇上落败之局,日益昭著……
逃不过了,横竖都是逃不过的了!
这一次皇上重又沦陷回了往昔那时的昏君面貌,竟日干脆不再临朝、不再议事、不再接受大臣的觐见。他只与我耳鬓厮磨在一处,从早到晚饮酒声乐、赏景观花。
心里明白,这一次皇上是当真选择了彻底沦陷,他这么副面貌不再是为了敷衍谁而逢场作戏伪装出來的。他与我一样,都是预感到了自己时日无多,于是干脆人生得意须尽欢!干脆开始大肆的把握、甚至大肆挥霍这兴许会是人生之中的最后一段时光。
我们尽量克制住万顷不知什么时候就涌上來的悲绪,尽量把那心绪压抑、什么都不去多想,只竭力做尽欢喜暧昧情态,让彼此的身影、让这一段幻似最后的记忆变作是这一生一世中最美好的时光。
即便这欢愉,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极短暂且不真实的拈花一瞬……
而我的心中始终沉淀着一份郁结,我爱梓涵,我想让自己这份爱意不只停留在彼此之间、与他两人之间的心照不宣、熟稔非常上面。。我想让全天下人、至少整个泱泱西辽国的人都知道、都明白皇上与我之间这份修了百年方修來的执手今生、來之不易的爱意!哪怕只剩下最后这一时间的短暂绚烂,能让昏黑天幕有过一瞬间的极近璀璨、万物被夏花光影辉映衬托的全失颜色,也好过守着彼此之间这么一点点微薄到可怜的小幸福之后,倏然一切归于永夜黑暗,什么都不再剩下、也从不曾被谁所知道!
是夜,守着一盏盏火光溶溶的垂泪红烛,我抬手轻轻抚上了皇上俊逸的侧颊,扬眉敛眸,以脉脉而缱绻、又因局势而渗透些微哽咽味道的声息,轻轻告诉皇上:“臣妾这一生,就只爱着皇上一个……在臣妾的心中沒有什么是比与皇上在一起更快乐的事情了,!这是一种,哪怕只要想起來,都会感到温暖、感到幸福的事情。”
皇上颔首,一双黑白分明的龙眸中沉淀着无声隐痛。他眉峰两道微微聚拢,就这样静然聆听我如此言语,不曾开言将这份有些唯美、又有些无奈的静谧时景就此打破。
我侧首微微,那抚摸皇上面靥的手指顺着向下,慢慢滑落至他挺拔的脖颈、又向上再次游.离到他充斥着熟悉味道的唇畔:“臣妾十分渴望,有那么一天、可以有着一个能够堂而皇之与皇上比肩而站的身份,就那样的,那样的守候在陛下身边,与陛下一同看尽这河山大地、广袤晶天最后一点繁华如斯、鼎盛如昨……哪怕, 只有一日也好。”
风一样不着痕迹的语句疏悠悠漫过心河,却又分明那样深刻的镌刻下一道道入骨的深邃。我知道皇上此刻心中的动容,也明白他必定懂得了我言外之意是些什么意思。
有风穿堂,撩拨的他宽袍长袖合风汩汩、撩拨的我发丝衣袂涓涓曳曳。朦胧的烛影贴合着烛焰的摇摆而生就了浪涛般的起伏,一痕暖色氤氲绵展,呼应着那唇畔香、撩拨起那眉间愁,须臾一下才下眉头、却又缓缓漫上心头……
纤腰被一个力道一把匡扶挂怀,紧接着我整个人便软绵绵的贴上了陛下温热且有一些起伏的心口。。
他颔首下來,不由分说的在我发丝间、额头上接连落下一串细碎的吻。
略显炽热的温度自他唇畔一点点漫溯传來,将我周身冰凉的肌肤不自觉带起一阵升温的势头。
我抬手蹁跹着攀附上了他的脖颈,微阖眸子徐徐然以起伏的嘤.咛、并着迎合的热吻就此以无声回应他。
皇上虽仍不发一语,但他以这实际的行动那般切实的证明了他的心意,他已细细的将我方才所思所言那一通全然真挚的话往心中记取。
若非临着这样一个风声鹤唳的危急关头,又哪里可以看穿隐匿在厚重表象、这一副皮囊之下那似火滚烫的怦然真心?又如何能这般轻而易举的便相信一个人的真心?
很多话看似简单,真正说出來其实要契机;而一些话即便得着契机说出來了,也得由情势來决定这话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故此,在哀感顽艳悲恸无奈的当头关口,如此看來,我与皇上是不是还得感谢清欢、感谢这哀哀苍天为我们提供这如此难得难遭逢的帝王、与后妃之间弥足珍贵的心迹表露的这一契机?
一夜温存鱼水,一夜拥抱缠绕,只是这一次的缱绻冰火,忎不叫人欢喜交织的同时、却又那样倍感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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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腹背受敌、国运动荡的节骨眼儿上,弘德帝李梓涵在浑不理政务朝事之后,突有一日再度临朝。却只办了一件事,一件怎么看都觉的其实是在了却毕生残愿、不愿此生再有遗憾的既是家事也是国事的事情。
他力排众议,以铁血的手腕与动辄不移的磐石般的坚韧,立了元妃这个出身低微的女人为西辽新一任皇后。
为这早有预期中的一片声讨、反对之声,他将原本不该上朝的国舅爷唤了來,并躬身垂询意见。
其实自打辽王世子之乱爆发之后,霍清漪便开始断断续续的上朝帮皇上参谋对策、打理事务。他的身份并着他两朝国舅的资历、又加之帮弘德帝理政多日的机变,这一时刻已然为他积累下了一定的声望。
这位国舅爷回答的很是干练,他沒有丝毫犹豫,颔首选择了支持,且当隐在牡丹屏风之后的我款步走出之时,他沒有如这在场众数朝臣们一辙的生出惊疑之色,似乎是早早便心知我会在这里一般,他抬步对我这边儿行來几步,直直的对着我,第一个领头叩拜了我这个西辽的新皇后:“陈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衣袂簌簌间,有流光一脉脉顺着开阔殿宇飞舞暗动,层叠着漫溯而來的时候,为清漪这张清俊面庞濡染了一层淡淡的影子,但他那冷睿平和的神色仍然能够看得清楚,。
皇上忙疾步行下御阶,抬手将他亲自扶了起來。
我心里明白,霍舅爷在皇上面前大抵都是免去这许多繁冗礼仪的,但此刻他却跪拜了我这个原不过寻了漏洞、得了一个悲凉的时机方要成为西辽皇后的女人。这可谓给足了我的体面,或者说,是给足了皇上的体面……
心潮隐动,那些薄凉最初时只是一倏然的微小涟漪,但荡呀荡的,最终一下子漫溯了心扉、变得汹汹咄咄盖地铺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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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决定了的事情,即便这全天下沒有一个人对他那决策加以支持、加以拥戴,也决计是不能叫他知难而退改变分毫的!这便是梓涵的性格,他是一个这样血气这样性情的铮铮男儿,兴许会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但却注定不会是一个好皇帝……
绮思动荡里,立后大典已然开始。
七月暮,乾元殿长乐宫前,那铜铁铸就的长龙其后披着扶摇开合的羽翼,颈间逆鳞并着龙身挂满一排排串联一处的大红色灯笼。若是瞧得不真切,远远儿一眼眺过來,竟是那般触目惊心的艳,逼仄的好似龙颈龙身上挂着一道道鲜血的伤痕。
刘福海站在临时搭建的莲形高台上尖声宣读圣旨:“原漱庆宫侧主位、元妃陈氏引娣,恭贤谦和、慧智端然,自封妃之后更为缜密玲珑、性桂宽睦;且自雅贞毓秀皇贵妃大去之后,将漱庆一宫事务打理的井然有序、不见乱却;更甚,于朕御前毓秀流珠、端仪周成,大有母仪之风,可母天下、为帝后。故,直此鸾鸟呈祥、凰凤于天之日,特将陈氏引娣立为皇后,由漱庆宫蘅华苑牵往长乐宫正殿,执掌凤印,打理后宫一切事务,承宗庙、母天下,滋与朕同体,钦此,,”
多情最是着红装,一点妩媚一点殇。踏着被灿灿金光丽影铺就而出的、足下这一条长长的御道,我着红衣、带凤冠、水杏的盈眸被以金粉勾画出了上挑的趋势,在宫人的簇拥、服侍之下,一步步走向高台中央、皇上的近前,向他落身一拜。
我做到了,即便是远去的旧主恭懿翙昭圣皇后费尽心思、耗尽气血神思,一生所止步的女人至高之位也原不过是一个从一品的宸贵妃。而想都不该去想、又何曾能想到的?我成为了这西辽弘德一朝的新一任皇后!
原本是何其荣耀何其欢喜的一件事,却因眼下这可以预见的时日无多,偏又显得那么悲凉!好悲凉……
心头一闷,并着一阵泫然,我抬手搭上了皇上伸來的臂弯,借力起身,自他手中接过那金质镶碧玺的凤印,对上他那灼灼的眸子,见他牵唇含笑。
就这么临风看着他,看着我此生终于可以名正言顺以他妻子自居的这位挚爱良人,我心头终于一舒,眼睑却发涩,但就此牵唇僵僵的勾出一笑。
一时天地生光,满殿满空尽是朝拜庆贺之声!绵绵入耳不觉的觐见仪仗间,天风高远而动荡。
大红色的绣金银双丝彩凤的宽长拖尾缭绫宫裙华盖合风肆动,成阵成阵冶冶的在半空里扬起來。这般触目惊心的红在风中招展漫溯,又经了金灿阳光灼灼妖妖的一映,便刺目出透明的华光颜色,原本大红的底子便在这透明中斑驳成了点点碎碎细细的微砂,一疏幽惝恍流蹿,竟好似有血柱自身后的肌体里喷薄而出、血珠子簌簌的溅了半空……
便连空气里的味道,都似乎染就了一层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