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031、烈日炎

三天后，长安城南郊的寰丘下。李世民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了长孙无忌，在得到长孙无忌的点头示意之后，李世民褪下了身上的外袍，赤*裸着上身，命人用麻绳反绑住了自己的手臂。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起腿，往寰丘的顶部迈去。

天上已经晕起了黄金色的光彩，李世民转头往东方望去，却感觉自己的心里沉甸甸的。放眼远眺，天坛之外四周尽是黄土，干燥的空气也凝滞着，四处没有一点风吹来。李世民跪在寰丘中心的蒲团之上，看着四周光秃秃的景色，李世民觉得自己都快要窒息了“也许我早就应该出来看看了，景仁这孩子说的没错啊……若是把自己困守在这宫城之中，只是听闻到了旱灾二字，我怎么能知道这百姓的苦痛，这两个字又怎么能道尽这百姓的艰辛。”

太阳慢慢的往西方行去，这阳光也越来越耀眼，大旱带来的不仅仅是干燥的气候，还有这提前来临的酷热。皇帝与百官在太常卿的主持下不停的向天跪拜，祈求，期望着上天能降下甘霖，收走蝗灾，希望上天能给予大唐百姓一个安定、康宁的生活。但是这天公仿佛要与这天坛上的人群们比一比耐性，这太阳也跟着一起搀和，抖擞着精神，散发出耀眼与酷烈的光辉。

两个时辰过去了，李世民觉得自己的双腿已经变得麻木，这身上仿佛被人泼了一大盆水，头发粘成了一绺一绺的，脑门上也尽是汗珠，随着脸上的沟壑缓缓的往下流着，他的鼻尖上，早已经不知道落下了多少的汗滴。李世民将头叩在地上，再抬起时地面上就有了一层的汗迹，而这汗迹也没在地面上停留多久，不多时就化作一丝水汽飘摇着升上了天空。

“原来我的子民们就是生活在这样的土地上，顶着如此酷热的阳光去劳作，哪怕自己所做的都是无用功，也都挣扎着想给自己留下一些期望。我……难道真的错了吗？我满怀的抱负，一心想把这大唐打造成一个铁桶一样的江山，使得天下都为我大唐俯首。可如今，水旱蝗灾使得这大唐就像一个破了洞的宫殿，外表看上去是巍峨俊丽，但身处其中才知道这朝廷是如何的困顿……”

时间已经慢慢的渡过了正午，寰丘下已经多出了许多的空位，许多身体羸弱的大臣都已经以晕倒作为离场的门票，被一旁守候着的护卫与青年官员们抬走。而剩下的人们也是快要坚持不住了，一个个摇摇晃晃的，随时都有可能一头栽落在土地上。

李世民落下的已经不只是汗水，他的眼角不停的有清澈的泪水向下流动，而经过脸庞后，落下时已经变得浑浊。李世民将头叩拜在地上，心中却是在无声的呐喊着“老天爷，如果你要惩罚，那就惩罚我一人吧！这天下的百姓是无辜的啊！我身上的罪孽，不需要百姓的血汗帮我去洗！”

不知道天有没有听到李世民的心声，但是太阳是肯定没有，在一阵熏热的风吹过之后，天上的太阳猛然放出了今日最强大的力量，李世民微微的眯起双眼，刺目的光芒过后，是无尽的黑暗。

李景仁看着躺在病榻上，面色苍白的李世民，心中充满了恐惧与不安。一旁的长孙皇后面上却是充满了坚毅与肃穆，只有眼底藏着一丝软弱与悲伤，证明着躺在床上的是自己所深爱的人。长孙皇后仿佛也忍受不了这沉重的空气，忍耐着胸中的颤抖，平稳的开口说道“我想你应该来看看陛下，毕竟陛下是在听了你的话后才决定祭天，请求上天降雨，收回落下的灾祸的。所以，我把你叫来了宫中，不知道你看到陛下现在的样子，心中是怎么样的想法。”

李景仁的眼神变得激动起来了，心中的血液也开始翻腾起来，如同沸腾的开水一般。他张开口，语气中满是懊悔与不安“我并没有出主意让陛下祭天，我只是……”长孙皇后打断了李景仁的话“你给陛下说了什么，这不必告诉我，我没有想要探寻任何关于朝堂之事的意思，我只是作为一个妻子，在我的夫君为国家遭受病痛，昏迷不醒的时候，让其他人见一见我夫君，让他们知道我的夫君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心怀百姓的好皇帝。”

“我从没有觉得陛下不是一个好皇帝，我不知道陛下和您说了多少，我只能说这件事我做的无愧于心。关中的百姓们不能再遭受一次蝗灾了，不然这天下间会到处是四处乞食的农民，关中也会饿殍遍野，野狗们会去撕扯着百姓的尸体，无数的良人们会成为贵族的奴婢。”李景仁低着头，不停地翻看着自己的双手，在自己说完这番话后，不知在何处安放的双手慢慢的攥成了拳头，头颅也骄傲的扬起，满是泪花的眼睛直视向了大唐的皇后。

长孙皇后一时间也仿佛被李景仁的气势所压倒了，她仔细的与李景仁的目光对视了许久，才缓缓说道“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有着不同于他人的远见与卓识，也许其他人会因为你才刚刚七岁而轻视你，但是我不会。如今我身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同时也是大唐的皇后，希望你能够真诚的面对我的夫君，我的孩子们，还有这美丽的大唐。”

李景仁抿了抿嘴，朗声回应了长孙皇后“草民并没有任何野心，草民只是希望让自己的家庭和睦美满，让家人能够安稳舒适的生活下去而已。草民还有一些事看不惯，比如草民就看不惯这百姓生活困苦，看不惯我汉家男儿为这一口吃食受尽屈辱。草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顾好自己的家，然后碰见看不惯的事就顺便去管一管。”

长孙皇后注视着李景仁的双眼，在听完他说的话后，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希望你可以对得起我的这份信任。我叫你进宫来，也没有告诉恪儿和泰儿，陛下现在这样，我也不便留你在宫中吃饭，我叫人送你回去吧。”

李景仁点了点头，心中暗暗思忖着“皇后殿下确实是个好人，只希望她的哥哥别像历史上一样，走向自家的对立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