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虚实难测
“管他什么药。”另一名将士在身后怒喝，道：“反正，新郑城的士兵都在野外，还能飞回来不成？老子死活就拼他这一铺了。给我两千士兵，我将那陈亦飞生擒活捉，替兄弟们报仇。”
“不可鲁莽。”王翦摆手，道：“三十万大军都奈何不了他，还不能引起我们的警惕吗？不行，让我考虑考虑。”
那名士兵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却被身后人扯了一下，立刻把到口的话吞了下去。
“大人，有人。”两名士兵同时惊呼。
“全体戒备。”王翦一个激灵，立刻清醒过来。
旷野间，一条瘦弱的黑影，正举着一支摇曳昏暗的火把，向大军的方向飞速奔来。在如此漆黑的夜里，旷野间一点灯火，以肉眼仅可见的高速跳跃舞动，那感觉，就像是一道幽灵在狂舞。
“去两个人，把他抓过来。”王翦浓眉皱起，忍不住向四周观望着，聆听着动静。作为三军统帅，眼力和耳力同样重要。
“不要抓，我自己会过来。老朽是奉陈大人之命，来给王将军送礼物的。”
来人耳力好的出奇，百米外竟然应声，举着火把快速飘来。
“两军相交，不斩来使。王翦大人不会难为老朽吧？噢，这是陈大人给你的。”
麻衣草鞋的老者翻起白眼，冷冷的望着王翦。继而一探手，将背后一只金盒取了出来，交到士兵手里。他则站在十米之外的原地，向众人点了点头，继而一个提纵，以无比潇洒的姿势面对着众人，瞬息间飞出百米之遥。
“他是谁？好快的身法？”士兵们凝望着老者快速隐没的背影，忍不住发出惊呼。
“他是楚墨的钜子，墨僚。”王翦瞳孔收缩，盯着老汉渐行渐远的身影，道：“他能藏得住那柄木剑，却藏不住墨门的身法。这种提纵术，正是墨家的绝技三大绝技之一，凤翔诀。此人在新郑城现身，绝对不是好事。”
众士兵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感觉后背发凉。几乎在同时，都产生了一种被人暗中窥视的感觉。仿佛自身的一举一动，都在敌人的掌控之中。
王翦脸色凝重，悲凉道：“既然行迹已漏，何必再遮遮掩掩，兄弟们，将火把点起来。”
周围士兵纷纷点燃了火把，犹如一道蜿蜒的长龙，瞬间照亮了荒野。
“叮。”金盒的锁簧弹开。王翦古朴的脸颊上，肌肉在轻微抖动。
“陈亦飞送来的究竟是何物？”众士兵面面相觑，纷纷猜测。
王翦沉吟片刻，轻轻揭起盒盖。只瞟了一眼，神色一僵，旋即将盒盖重重合上。
四周静悄悄一片，两万人的队伍，竟无一人发出声响，只听到火把燃烧的爆裂声，在夜色里此起彼伏。
“将军，攻城吗？”一名士兵试探着问。
王翦出了片刻神，终于，默然的摇了摇头。长叹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如此兵法，让人莫测深浅。这个险，我实在不敢冒呀。”
“将军的意思是？”
“他已经洞察了我们的意图，早有防备，奇兵已经失去了奇效。而且，他居然还在激怒我，诱我们进攻。可是，我实在不能拿弟兄们的性命再赌一把。”王翦摇了摇头，沉声道：“罢了，先撤回南阳吧。和内史腾将军合并一处，再徐图之。”
一声低喝，两万人的队伍迅速移动，前军变后队，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
“叮。”琴弦震颤，陈亦飞手一抖，坚韧的皮条应声断裂。
“大人紧张了？”韩暮雨怀抱琵琶，双目似笑非笑的盯着陈亦飞。
一声苦笑，陈亦飞长身而起，侧耳聆听着四周动静，忽然无比舒畅的笑起来。
“王翦走喽。”他抑制不住情绪激动，差点儿把面前的绝色美女抱起来，就地转两个圈。但终于，他探出的双手在对方肩上拍了一下，动情道：“告诉所有人吧，新郑城，可以彻夜狂欢了。”
“哼，胆小鬼。”韩暮雨双目中夜色中闪闪发光，满面娇嗔之色。实不知这句“胆小鬼”是指何事。但她终于也随之欢快起来，按照陈亦飞事先安排的计划，有条不紊的将城墙上数十支火把，依次点亮。
在下一刻，新郑城爆发出如雷的欢呼。数万百姓，扶老携幼从角角落落涌向大街，无不高声呼喊，欢欣雀跃。墨僚手下的门徒则趁机点燃了鞭炮，在新郑城四门的角落“噼啪”爆响。
远方，王翦听闻炮响更是虎躯巨震，一边催促着将士们快速行军，一边不无庆幸道：“幸亏，我们识破了他的奸计，新郑城果然有伏兵。弟兄们，快撤。”
漫天烟花，在天空绽放出星星点点的绚丽，映着陈亦飞那张素雅有致的脸孔，充满了蓬勃的生机。来自于诸葛亮的“空城计”，放在后世，那或许只是一个笑话。但在这个遥远的古代，却终于收到了实效。
但此计只能用一次，陈亦飞实在想不明白，假如几百年后，诸葛亮再次面对司马懿的数万大军时，他又该如何退敌？
“让我们用欢呼和鞭炮，为王翦将军送行。”陈亦飞收回心神，不无揶揄的向韩暮雨施以微笑。后者正兴奋的手持火把，在城楼上挥舞成一个大大的“八字形”。
“我到现在还不明白。”韩暮雨面对着城楼下方的汹涌人流，向黑暗的夜空大声问道：“王翦为什么会退兵？”
“因为，他怕有埋伏。”陈亦飞静静的站在夜色里，享受着此时短暂的愉悦。
“大人这是疑兵之计呀。亏你想得出来。不过，也太冒险了些。”韩暮雨忽然转身，将一支火把向陈亦飞刺去。后者立刻侧身躲避，做出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快点交代，那金盒中，究竟藏着什么东西？为什么王翦看了金盒，一言不发的就那么走了？”韩暮雨笑吟吟望着他，一副不会善罢甘休的表情。
陈亦飞发出一声苦笑，小声求饶道：“二公主，我能不说吗？”
“不行，你必须说。否则，我会好奇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韩暮雨举起火把，蓄势待发，吓的陈亦飞赶忙举起双手，做求饶状。
“我要说了，恐怕会死在姬女神的粉拳之下。所以，你得替我保守秘密。”
“姬女神？”韩暮雨好奇的盯着他，笑道：“和姬明月有什么关系？”
陈亦飞双目含笑，上前一步，将嘴巴凑近她千娇百媚的头颅，小声道：“听着，二公主，那只是姬女神的…最喜爱的舞裙，很鲜艳，很漂亮的一件衣服。”
“姬明月的衣服？”韩暮雨沉思片刻，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我终于明白了。”韩暮雨笑的发出一阵娇喘，道：“你送衣服给王翦，是在暗示他，像女人那么胆小，不敢进城。而精通兵法的王翦自然错以为你是在激怒他，故而更加疑惑。而墨僚的现身，则是在暗示他，城内隐藏着墨门的高手。王翦举棋不定之下，唯有退兵求稳。是这样吗？我的陈大人。”
她哪里知道，陈亦飞此举只不过抄袭了几百年后的诸葛孔明。
在五丈原对峙的那场战役中，诸葛亮为了逼司马懿出城决战，曾把女人的睡袍装在木盒里，派人送往城里。陈亦飞急中生智，把“激将法”和“空城计”完美结合，竟收到了出人意料的结果。
“怪不得人人都说，二公主天纵之资，英明神武。”陈亦飞油然举步，向城楼下走去，边大声道：“夜了，公主歇着吧，我还要做些准备，迎接将军们归城。”
说毕背对着韩暮雨挥了挥手，飘然去了。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即便是二叔在世，又能怎样？”韩暮雨双目射出异彩，轻轻咬了咬下唇。忽然抬头，看到陈亦飞已在百米之外。
“这人，说走就走…沉闷的毫无生趣。”韩暮雨气鼓鼓的将火把丢在脚下。
夜色如水，韩暮雨孤单的身影在焰火下被拉成数十道光晕，朦朦胧胧铺洒在城墙之上。也不知站了多久，忽然，她怪异的扭了扭腰肢，做出一个无比优美的姿势，“锵”的一声抽出青铜剑，直刺向天空。
漫天星光下，一轮弯月悄然现出轮廓。冷月的清辉映照着青铜剑，发出一束刺目的白光。城墙上，只见头戴高冠的女将士，迎着冷冽的寒风，将手中长剑化作一团光影。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见君子，我心伤悲…”
若有若无的歌声，伴着城楼下阵阵喧嚣，向无尽的夜空里蔓延，激荡…
天终于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