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但为君故
遥远的东方传来低沉的兽吼，在这片荒瘠无边的古战国疆域里，这代表着寒冬已经过去，春天的步伐悄悄来临。
露水悄然洒落，枯黄的野草偷偷焕发出零星春意。有风儿偷偷钻入西门外蓬乱的草丛，舞动着柔叶，抖落满地寒霜。
城西十五里，陈亦飞踏着湿漉漉的荒草地，极目远望。
一群人，相互搀扶着，精疲力尽的出现在西方地平线上。此时的太阳刚刚升起，金黄色的光晕，洒在她们身上，犹如编织了一道道绚丽的金边。显得每一条身影都那么高大。
陈亦飞迎着倾斜的微风，大步奔跑。对于习惯了他沉稳超脱的人而言，这种快逾奔马的举动，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相隔二十米的距离，陈亦飞倏然止步，口中兀自大口的喘息，面上已激荡出绚烂的笑容。
“都回来了吗？”他目光游离，不停的在人群中搜索。似乎要在短时间内，把每个人尽收眼底。
姬明月一行人在十米外站住了，她们精疲力尽，衣冠不整。每一张俊俏的脸颊，都布满了烟熏火燎的痕迹，显然在大山深处吃足了苦头。五十名士兵一声不响的站在后方，肩上扛着鼓鼓囊囊的竹筐。
“胜了？”姬明月以探询的目光望着陈亦飞，脸上虽沾满了泥土和草灰的混合物，但眼波流动时，犹可见眉宇间一闪而逝的兴奋。
陈亦飞面带微笑，轻松的做了个万事大吉的姿态。
下一刻，人群里爆发出一阵狂呼，姑娘们将手中的物品抛向天空，毫不顾忌的向陈亦飞扑去。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了，飞哥。”年轻的姑娘小美哭的梨花带雨。
“天杀的陈亦飞，到现在才找到我们…老娘差点儿死在大山里…呜呜呜”胖姑娘小牧依然那么豪放，即便是哭，也哭的大大咧咧。
陈亦飞狠狠咬住双唇，脸上依然挂着灿烂的微笑，双目也忍不住一阵发涩。
如雷的马蹄声在身后响起，一道黑压压的人流，从西方山坳里潮水般涌来。
“廉将军回来了。”姬明月说着，在众女回首观望的瞬间，俏皮的扯起陈亦飞，向一侧丛林奔去。
“天杀的姬女神……”
“独吃独占者不得好死……”
一群女人破口大骂，在背后此起彼伏。
在一道飞漱而下的大瀑布前，姬明月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
耳边，再听不到鏖战后的声息，和胜者的喜悦，败者的悲鸣。四周卷起细微的风声，拂动着如盖的树冠，似乎过去的一切都是个变幻不定的梦境。
“未来的新郑，必定成为一方乐土。能在这里终老一生，是多么令人向往的美好。”
姬明月缓缓走过，背对着陈亦飞，向那道雪白龙似的大瀑布舒展开双臂，似乎要将这天地间的氤氲之气尽情拥抱。
“可以收手吗？”她背对着陈亦飞，近乎喃喃自语。
陈亦飞发出苦笑，轻轻摇了摇头。
“为什么非要去南阳？你不知道那里是刀山火海？”姬明月转身，卓绝的风姿，犹如白衣仙子，令人窒息。
“因为那里，有一座方圆百里的磁山。”
“嗯，这个我知道的。不仅南阳有，新郑城北侧也有。”
“是的。”陈亦飞跨上一步，任凭零星的水滴溅落脸颊，冰冷的感觉让他瞬间恢复了清醒。
“天下的磁山很多，遍布各国。事实上，我只需要两座，然后在上面建成数十丈的高塔。”
“为什么？”姬明月双目流光溢彩。
陈亦飞苦笑着摇了摇头。
若告诉她，等到雷电之夜，大自然发生震荡时，两座磁山会发生剧烈的磁能反应。从而有感应出虫洞空间的可能，或许会藉此将自己送回故土，她会信吗？她能理解吗？
“好吧，人都说，聪明的女人应该懂得闭嘴。我可不想惹你讨厌。”姬明月风情万种的笑起来，掩住樱唇。那份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风姿，顿时让陈亦飞目瞪口呆。
“无论你做什么，明月都支持你。尽管，我不知道为什么。”姬明月深深的盯了他一眼，嫣然一笑，举步向林外走去。
陈亦飞静静的站着，目送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心中的那份苦涩，实在难以言喻。
两年前，孑然一身来到这片古代的国度里，他从未想过，会收获那么多真挚的感情。
或许经历了后世的繁华时代，和无穷尽的尔虞我诈，当真正面对这些纯真奔放的感情时，他生出了手足无措的感觉。
他无法接纳这个迷人的时代，就像他处处抗拒自己柔软的内心。他爱这里的自由，奔放，纯真无邪，大胆豪迈。那些毫无掩饰的感情，敢恨敢爱的精神，正是这个时代的精神风貌。如同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处处充满着坦荡的野性，和奔放的原始风情。
这一刻，他想到了所有人，甚至，包括韩暮雨。他明白一切因果，但是他只能无力的抗拒。
因为，他是一个战士。一个优秀的特种兵。
他不属于这个时代，因此，也不可以给这个时代留下任何痛苦的痕迹，这是他苦苦坚守的原则。可是…他还能坚持多久？
身后树叶轻响，似乎有鸟入丛林，抖动着枝条发出轻微的断裂声。
“出来吧。”陈亦飞从深思中醒来，漫不经心的俯下身躯，掬一捧清水浇在脸上。不用回头，他脑海中已经勾勒出对方矫健灵活的身形。
“这也能被你发现？娘的，老子的轻功退步了？”
话音未落，一个身材瘦削，四肢长的不合比例的少年从枝叶中探出脑袋，一个跟头，如长臂猿一般落到石潭对面。
“钟离逊，你不去魏国或者楚国发财，来到这里做什么？”陈亦飞拂拭着一块青石，坐了下来。
偷天门的少年钟离逊闻言，脸上顿时浮出兴奋的神色，道：“要谈到发财，哪里能比得上现在的新郑城？一场大战，干掉了足足二十万秦军，你知道抛下的武器辎重有多少？哈，偷天门的弟兄们若不来趁火打劫，那还有天理吗？”
钟离逊也盘膝而坐，隔着石潭，向陈亦飞扮了个鬼脸，忽然道:“大伞是怎么制作的？十根金条，我要详细的资料。”
陈亦飞摇头，忽然想起了什么，沉吟片刻，道：“说给你毫无用处，你根本无法仿制。不过，我手里有笔二十根金条的买卖，想不想做？”
“二十根金条？”钟离逊双眼亮了起来。二十根金条可不是个小数目，在这个时代，足够他买三条人命了。对于普通小康之家来说，也足以过上半辈子衣食无忧的生活。
“有这么好的买卖便宜我？这可不是你陈亦飞的一贯作风。话先说在头里，刺杀仇人或者太过于冒险的买卖我不做。”
“这件事说来也不难，冒险么，总归有点。”陈亦飞望向对方，深深吐了一口气，道：“要不，怎么值这个价钱。”
“说吧。只要我钟离逊能做到。”对面的少年拍起了胸脯。
陈亦飞怔怔的盯了他半晌，隔着水声喧天的石潭，看得钟离逊浑身发毛。
“送我去南阳。”陈亦飞忽然道。
“什么？”钟离逊闻言周身一震，险些掉进石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