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怒马狂龙
“耀哥哥……醒醒……”
“鹞子……醒醒……难道不想为你爹娘报仇了么?”
“小友节哀……该当想个办法,尽快赶回去……”
三人围着郗耀哭喊不停。
不知过了多久,郗耀悠悠醒转,一张小脸儿,却是白中泛青,目光呆滞,整个人的状态,已萎靡不振至了极点。
吃力地坐起,郗耀微微摆了摆手,开始强定心神,准备进入调息状态,却哪里能够静下心来,一连吐了数口鲜血后,便再次晕了过去。
恍惚之间,郗耀像是来到了清河镇,听到了铺子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耀儿……你回来了……”
林芸挂着围布,像是在做饭,秀美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那一双满含慈爱的眼睛,令郗耀心头一暖。
“你学业完成了么?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不知何时,郗邺也出现在他的身旁,身上脸上,均留下了打铁时的污迹。
“爹……娘……原来你们没事……鸣蝉子小道童是跟我开玩笑的……”郗耀大叫,又想大笑一场,却发现自己竟不能叫出半点声音。
正在他奇怪又焦急之中,忽然天象大变,黑云滚滚,十数个面目狰狞的大汉跃云而出,将自己一家三口围定。
“交出公输策,否则死路一条!”众大汉手执利刃,纷纷大叫。
“轰”
眼前的画面,宛如镜片一般突然破碎开来。
身形一震之下,原本陷入昏迷状态的郗耀,霍然睁开了眼睛,其中一片血红。
“公输策!”
郗耀心中狂吼。结合鸣蝉子的话,他已隐隐猜到那伙人是为何而来!
“如冰之寒,若水之清,天崩地塌,我自不惊……”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力量,让郗耀盘膝坐在地上,闭上双目,于运转炼气心法的同时,默颂归元经。
感觉恢复了一些气力,郗耀站起身来,用嘶哑的声音冲着三人说道:“我……我要立即回去一趟,路途遥远,你们可以不用跟来……”说到这里,心中一阵悲苦,豆大的泪珠已是滚滚淌落。
“可惜,师尊临去前,只留下三张缩地符,我……我赶到此地已经用完……恐怕还得数天才能赶回去……”鸣蝉子摇头说道。
“是了是了……”郗耀听到这里,更是悔恨交加,“我既能掌握一些阵禁,为什么不早先准备一些赶路用的符纸?缩地符我虽然还不大会制,但速行符应该不是难事罢……”
一面哭着,郗耀一面在想:“现在炼制速行符,明显来不及了,且又无心为之……这该如何是好?”
“无论如何,我也要回去一趟!”小楠泪眼朦胧,冲着郗耀大叫。
“对!咱们四人都回去,立即动身……哪怕用两条腿,走也要走回去!来的时候,还不是一样走来的么?”
二癞子红着眼睛,看着前方的街道说道。
见状,郗耀反而冷静下来,眼前忽然闪过曹总兵的身影。
“我有办法了!咱们去黄龙府借几匹马……”说完,郗耀抬步就走,身后三人连忙跟上。
展开身法,四人奔行在闹市,他们均有一定的炼气功底,约莫一柱香过后,便出了省城,来到了跨江船桥。
“嗖嗖嗖嗖”
四人更没有多少保留,哪还理会路人的惊呼,直接加快速度,沿桥狂奔,不一刻便来到了驻府军营。守兵见他们是来找上司曹总兵,不敢怠慢,连忙进去禀报,不一会儿,曹总兵就出来了。
“兄弟节哀!你既然不要我去,而我实在也分不开身……”曹总兵听得郗耀将事情略说了一遍,震惊之余,心也恻然。
“这样吧,你们带上四匹马,二人合骑一匹,轮流换乘,这样既节省马力,也节省时间……一应干粮清水之物,随马携带,咱们骑兵营经常长途奔袭,这种事不差经验……”
“放心,等你们走后,我立即派人通知学院的百里香教员,让她去你们学府一趟,将此事与你们府主说一声,顺便为你们请假……”
四人翻身上马,二人合骑一匹,另两匹牵在一旁。
赶路时间紧,没有多少废话,郗耀即与曹总兵告辞,便打马急驰而去。
转眼间,四骑便出了黄龙府城,沿着笔直的官道,绝尘向东。及近黄昏时分,他们便又来到了狼牙谷。
二十多天过去了,狼牙谷附近,依然有着那天血战的痕迹。深谷幽幽,风拂山岗,再加上此时四人的心情,于这如血的残阳下,更添一种凄凉悲怆之感。
“休息一下,然后趁月色连夜赶路……”一连换马不换人地急驱了两个时辰,四人均是满面倦色,的确需要休息进食。
放开四马缰绳,任由它们食着山间的青草。郗耀四人也是坐在一起,拿出曹总兵为他们准备好的干粮清水,吃了起来。
吃完后,四人就地调息。当月升东山时,他们已睁开了眼睛,浑身疲倦尽去,此一番调息,对于四人来说,可抵得上常人的一场好睡。
“走!”
郗耀一声轻喝,与小楠上了一匹大马,顺手将一匹空马的缰绳捏在手中,二癞子和鸣蝉子也同样如此。
“驾!”
四马翻蹄,泥土飞溅,如风般直奔黑黪黪的狼牙谷口。
如雷的蹄声在具有放大声音功能的幽谷中轰鸣不绝,纷飞的石粒打在四处横流的浅溪中,溅起阵阵水花。谷内光线昏暗,而郗耀目力甚佳,在他看来,实是亮如白昼,马亦是战马,经历过夜战,所以并不受什么影响。
带着一路的嗡鸣,四骑风驰电掣般来到了另一端出口。就在他们将出未出时,忽听得一人喝道:“站住……”
郗耀双目一凝,此时看到前方不远处横起一道绳索,却是绊马索。连忙一拉缰绳。
马儿一阵长嘶中,前两蹄扬起,刹住了前奔之势,其后的二癞子也跟着停了下来。
黑影闪晃,兵刃泛寒,数名大汉以巾蒙面,自两旁闪出,横挡在路中。
“将你们身上值钱的玩意儿留下,再留下这四匹马,然后就可以滚蛋了!”其中一人怪笑道。
“此马均是驻府官兵的战马,你们敢要么?”郗耀按下怒火问了一句。此等打劫的毛贼,能不杀还是尽量不杀。
“哦?这个……”众毛贼一听是官兵的战马,果然有些顾虑。各国的战马,尤其是在备战之时,都视为战略物资。不仅在各匹战马的马蹄处有着标志性的烙印,而且还有专门的登记造册;严禁贩卖,更别说偷抢屠宰了。
甚至有时候,一匹战马远比一条人命更加珍贵,对于战马的有关条律,定罪极严。因贩卖战马而被抓者,基本上是倾家荡产,然后牢底坐穿;而屠宰战马,那就要为战马偿命。
“你们先滚下马来,至于我们敢不敢要,与你们无关……”众大汉沉吟一阵子,其中一人又喝了一句。
听到这里,郗耀哪还与他们废话,当下喝道:“小楠,打穴!”跟着右袖一卷,一线雷带着一道乌光急窜而出,将那两条绊马索斩断。
小楠应了一声,手拂腰身,“咔嚓嚓”急响中,亚品利器铁心莲赫然在握,跟着“嗤嗤嗤”一阵暴响,银光点点,十数枚铁莲子已怒卷而出。
“叮叮”
“哎哟”
那数名毛贼顿时大乱,纷纷仰面翻倒。
郗耀猛提缰绳,足尖一点马侧,内劲迸发,跨下马吃痛之下,只得再次举蹄向前。泼喇喇如雷的蹄声中,四马纵驰如风,已然出了谷口,只剩下那数名大汉躺在地上哀嚎不已。
月光再无遮挡地洒了下来,将天地妆成一片朦胧的浅白。四人坐在马背上,身躯随着马匹的纵跃而颇有节奏地起伏不定。耳畔风声呼呼,两边景物飞快地倒退,显是奔行甚为快疾。
没多久,四骑进入山区,只见月光下,丛林深幽,风拂草动,而山路蜿蜒,似无尽头。幸亏战马雄峻,四蹄翻亮中,其速不减直如履平地。
苍龙星宿,亘古未变地闪烁在遥远的东方天际,同时也是四骑奋蹄电驰的方向。马背上的四人发衫飘飘,衣带卷扬,怒马狂龙般向前,像是就此御风而去。
如此又是近两个时辰过去,期间四人换了两次马匹,细细一算,一番急奔之下,已赶了过半的路程。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能到达清河镇。
在一处草木丰茂之地,四人下马休息。
一堆篝火熊熊燃烧,胡乱吃了些干粮,四人再次进入调息状态。郗耀决定在第一缕曙光出现时就出发,那时人和马都恢复得差不多了。
不知什么时候,晨露将四人的头发和肩头上的衣衫染湿,随着天际处的一缕微弱的亮光出现,林间也传来了第一声婉转的鸟鸣。
四人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
于马儿的一阵轻嘶中,蹄声再次响起,直奔东方而去。
深春的清晨,雾气冷冽,还混有浓郁的草木气息。四人目视前方,无心去感受。而郗耀觉得眼前的路,竟是如此的漫长。
渐渐晨雾淡散,如金纱般的朝霞洒在他们的身上,令四人满是风尘的脸上,像是有一层华辉在流淌。
绕过一处山坳后,一片平整的开阔地顿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清河镇离此已不远。
“爹……娘……我们回来了……”郗耀看着前方,双目中有着无尽的悲伤。蓦地精光一闪,顿被宛如刀锋般的冰寒所取代。
“不管他们是谁,若不报得此仇,我郗耀誓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