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两男之间
马车在山脚被拦住,舒雅撩开车帘,只见从山脚到山腰的寺庙前,已经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布满了大军,
一个参将來到马车下:“皇后,陛下有令,今日西山封锁,任何人不得上山,”
舒雅大怒:“让你们郑将军來跟本宫说话,”
参将不敢违逆,迅速跑开,
不一会儿,骠骑大将军郑恺泰匆匆跑來,在舒雅车下拱手:“参见皇后,”
“本宫今日一定要上山,”舒雅语气简洁,语声冷厉,“你若一定要拦,伤及皇嗣你担得起么,”
郑恺泰还在犹疑,舒雅扶着车厢边缘,在内侍搀扶下,气喘吁吁挪到了车外,由四个胡力郭的首领德赤,将她抱下车,
落地后,舒雅看都不看郑恺泰,捧着自己的大肚子,艰难地昂首前行,
欲上前拦阻的士兵们,都惊惧地盯着舒雅大得吓人的肚子,惶惶无措地看向郑将军,
郑恺泰也知道天后娘娘的脾性,自己若硬拦,只怕皇嗣不保,这个罪名可担不起,
一挥手,郑恺泰无奈地说:“放行,”
数百级阶梯,舒雅都是由德赤抱着上去,
与此同时,观音殿内,七个黑衣杀手,正围攻一道紫色身影,那身影如疾风闪电,在七道剑光织成的寒水领域里,纵横來去,
他使的是蜀山派的飞花掌,掌风翻动间如繁花落英,朵朵飞花在凌厉的剑光中飘飞漫舞,终于逐渐地无力,逐渐地枯萎……
不断有血光从那道紫色身影间喷涌而出,宛如绚烂的彩虹照亮了幽深的大殿,
萧羽站在殿内最深处的观音像前,负手悠闲观战,身边守卫着碧纱覆面、杀气凛凛的女子,突然,他眼睛猛地睁大,一个大腹便便的身影撞入眼眸,
几乎在看见舒雅的那一刻,萧羽身子往前一跃,就欲向妻子奔去,却被碧霄宫主拽住,将他阻止在杀气凌厉的战团之后,
萧羽被碧霄宫主拉着动不了,脸上却焦急烦躁得有些变形,此时此刻,他再也无法淡定,看见妻子顶着这么大的肚子,不顾一切地赶來了,他心里的滋味就好像有热油在煎着,痛得胸口都要裂开,
杀气凌厉的战团突然爆开,七个黑衣杀手收剑后纵,凛凛的剑光如飞瀑倾泻般散流开去,露出中间那道鲜血淋漓的紫色身影,
兰韶云跪倒于地,双手勉强支撑,不让自己趴下,随着他剧烈地喘息,低垂的头颈边,几缕散落的碎发带着血痕飘荡,鲜红的血水,从他嘴里淅淅沥沥地滴下,在青砖石地面汇聚成一泊红艳,
舒雅刚踏进殿,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她刚想往那紫色身影走去,萧羽厉喝:“拦住皇后,”
七个杀手里分出两个,跃到皇后身前,四个胡力郭赶紧将舒雅护在中间,
舒雅将目光从紫色的身影转到夫君身上,咬着牙一字一字说:“皇上,他今天所受的,也将加诸于你的两个至交,我要让涧泉居士和怜蕊娘子身上,也开出这么多血窟窿,”
萧羽笑了,笑容中有伤痛,也有怜悯,微微一侧头:“带上來,”
碧霄宫主对自己的一名手下示意,那名黑衣人很快去了又回,带着三个人走近大殿,
舒雅震惊地看着他们,她并不认识涧泉居士和怜蕊娘子,但是她也约略猜到了,
涧泉居士和妻子齐氏一眼看见兰韶云跪在地上呕血,夫妻俩的眼睛里,双双迸射出彻骨的仇恨,
虽然过去了三年,但齐氏夫妇忘不了那个被兰韶云弄死的胎儿,当时,兰韶云让人用剑柄击打齐氏肚子,让她当众流产,然后兰韶云亲自上前,将下.体正在淌血的齐氏扔在血泊里,用穿皮靴的脚残酷地踩踏她,
后來,齐氏刚刚被救回性命,又被兰韶云拖出來,用靴尖猛踢刚刚受创的肚皮,
这三年來,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夫妇俩受尽风湿和各种恶疾的折磨,支撑他们活下來的动力,就是这一天,就是看见恶有恶报的这一天,
“皇后,请你不要忘了你的承诺,”萧羽冷漠的声音从大殿深处传來,
妻子那巨大的肚子,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还是大得显著无比,看得萧羽心中仿佛有一把烧红的刀子绞着,行动前夕,也就是昨晚,他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德阳殿的书房,将那三份资料看了一遍又一遍,
妻子召见兰韶云的日期,彤史里妻子的排卵期,自己那几日的起居注,
怎么会这么巧,偏偏她在排卵期召见过兰韶云,而起居注上记载自己那几日肺炎犯了,
这肺炎是当年冒雨救三弟落下的,到秋天就会犯,一旦犯病,自己一般都不临幸女人的,
此刻,面对妻子腹大如鼓的身影,他强迫自己变得冷硬:“皇后曾经承诺,如果能拿出兰韶云谋反的确凿证据,任凭朕处置他,今日皇后亲眼目睹,难道还不够确凿,”
舒雅咬着颤抖的下唇,目光再次缓缓落到紫色的身影上,
而那紫色的身影,慢慢地支撑着,咬紧牙关,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一抬起头就射向舒雅,那狭长的灰色眼睛里,布满血红的绝望,灼烧得舒雅浑身剧痛,
此时此刻,当两人视线相对,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一夜,
那晚,她以幽会为诱饵,将他骗到自己寝殿,下了药将他困住,然后告诉他,外面正在发生天翻地覆的政变,真龙天子,将要收回皇权,而一代权臣,兰氏一族,将一朝而灭,
隆隆者灭,炎炎者绝,
当舒雅说出这八个字,兰韶云灰色的眼睛里,除了绝望,什么也不剩,
古往今來,多少外戚权臣,因为威胁皇权,而灭绝于龙之怒,
兰韶云其实也应该懂得这个道理,
但最令他绝望的是,他才刚刚爬上权力巅峰,还沒有像那些真正的权臣一样,呼风唤雨、施展抱负,就灭了,
更令他绝望的是,他灭于一个女人手里,因为抵制不住身体的诱惑,因为带她去前线以及迎亲回牧京的往返途中,他和她有过太多次激情四射的云雨,他以为她的身体,也跟他一样,多少会有眷恋,他以为,这次她传纸条相召,是因她眷恋肉.欲,忍不住召他去欢会一次,所以他冒险來了,
谁知道,整个家族都毁在他这次幽会,权势熏天的赫赫家世,就毁在他一时沒有忍住的情欲,
后來,他就一直在对她的爱与恨之间挣扎,
而她,一直在尽力弥补他,除了权力,除了为.人.妻.的忠贞,她已经把能够给他的都给了,
现在,此时此刻,要她怎么做,
萧羽的声音,这样陌生,这样冰冷,不断地刺痛她的耳膜:“皇后,如今可是证据确凿,谋反大罪,罪在不赦,这次你还要回护他吗,,”
在夫君一声声的逼问下,冰凉的恐惧渐渐流遍了躯体,舒雅探手入袖,抽出一柄寒光四溢的匕首,对准了自己巨大的肚子,
满殿的人都倒抽一口冷气,惊骇地望着这一幕,
兰韶云那双充溢着绝望的灰色眼睛,也霎时裂开,
“舒雅,”萧羽失声喊道,柔和清雅的容颜,被惊恐扭曲,
舒雅盯着萧羽,她的眼中在缓慢地渗出一丝又一丝哀痛与疯狂:“皇上,请你放过兰韶云,否则,臣妾只好伤及皇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