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真相大白(1)
“皇上驾到,,”
听到太监尖利的高呼,她有片刻的恍惚,
可是当那男子将所有随从留在宫门外,独自一人健步穿过荒芜敝陋的庭院,踏上青苔漫布的台阶,撩开旧得褪色的帷幔,走到堂上,來到她面前,
她的唇际很快漾起一丝冰冷的嘲讽:现在的皇帝,已经不是萧羽,而是萧辰,
她抱膝赤足坐在地上,地上连一张席垫也无,磨得旧损的砖缝间甚至生出杂草,
可见这是一间多么敝旧的宫室,经久不用,朱漆剥落,雕花残缺,彩绘黯淡,锦帐褴褛,
萧辰称帝后,将萧羽所有的妃嫔都迁到僻远的旧宫室,但还能享有妃嫔的待遇,
舒雅则直接囚禁于冷宫,重兵把守,每日萧羽的妃嫔那边吃剩的饭菜,由一个小宫女给她送过來,萧羽在位时,舒雅专房之宠,众妃怀怨已久,趁机报复,每次送來的不是前几日的馊饭菜,就是吐了口水或者擤了鼻涕的,
剑伤治好后,她只沐浴过一次,被迫穿上宫里最下等的粗使丫鬟的服装,之后许多日,都再沒沐浴过,也沒换过衣裳,旧宫室里尘埃满地,蛛网遍布,蛇鼠横行,这件衣裳也很快污迹处处、肮脏不堪,
所以,萧辰刚跨进來的一瞬,几乎认不出她來,这是那个盛气凌人、美艳绝伦的一代天后吗,
可是,当他蹲下來,从她许多日沒法梳理、蓬松垂落一地的长发间,抬起她的脸,
面黄肌瘦、憔悴枯槁的脸上,唯有那双紫色的眼睛,仿佛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焰,依旧闪烁着夺目的光辉,
那一刻,他心里也是震动的,
当她被他抬起下颌,目光触到他的那一刻,她的眼神亦是一震,
他穿着明蓝色卷龙纹锦袍,明亮的衣色、恢宏的纹饰,衬得他的身形更威武雄拔,登基为帝之后的他,更多了一份高贵凛然的王者之气,冷硬的面部线条散发出令万物颤抖的帝王威势,就连他周围的空气里都弥漫着冷冽的压迫力,
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男人,比她的夫君更有帝王气概,更具雄主之姿,
除了父汗,恐怕他是她见过,最器宇轩昂、有如天神的男子了,
“紫瞳,看來你还过得不错,”抬着她的下颌,细细地盯视她,他残酷地说,
“拜你所赐,我过得很好,”她笑起來,紫色的眸子里闪射着刚冷与顽强,“不过就是夜里与老鼠同眠,偶尔会遇到一两条蛇,饭菜有股馊味,或者会有鼻涕口水之类,这些对于连酷刑都可以熬过去的我,算得什么,”
他深邃的眸底,浮起淡淡的佩服,
“倒是你,终于如愿以偿地做了皇帝,怎么眉间仍有忧思,”她锋利的目光直视着他,“是不是我父汗攻破了鹿头关,”
他冷铁般坚毅冰寒的眸子,近在咫尺地与她对视,“你很聪明,猜得很准,”
“萧辰,你遇到劲敌了,”她绽开骄傲而得意的笑容,憔悴灰败的容颜刹那间如冲破云层的朝阳,重新焕发了光彩照人的美艳,
恐怕也只有她,如此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还能如此美,
她得意而狂放的笑声,蓦地被他卡住脖颈的大手掐断,
“朕有你父亲沒有的优势,你父亲孤军客悬,而朕是抵御外侮,民心在朕这边,何况,朕手里还有一个你,”
“是吗,想拿我做人质要挟我父汗,你们汉人就是卑鄙阴险,当年……”她蓦地缄口不说了,当年兰韶云就是用她逼迫扶日议和,这本來是一件不光彩的事,但是韶云的死让她对他只有美好的怀念,不愿意去揭开他的那些污点,
他从那双紫眸里,看出她对另一个男人的保护与思念,忽然就有莫名的狂怒与憎恶,爬上他的心头,
那年抢婚,带着沁水來到一条小溪边,听沁水给他讲述他离开这些年宫里的事,他和沁水之间,一向都是沁水唧唧喳喳地说,而他都是倾听,很少接话,
沁水很详细地告诉他紫瞳徘徊于萧羽和兰韶云之间的种种,从沁水嘴里说出來,感觉这个女人特别无耻,嫁了人还跟别的男人通.奸,公然给夫君戴绿帽子,
沁水的叙述无形中,让这个女人在他心中留下了极其恶劣的印象,她是他见过最美的女人,也是他最难忘的女人,但是,一想到她的种种恶迹,他就无可抑制地憎恶她,
带着这种强烈的厌憎,他残暴地紧紧卡住她的脖子,让她喉头翻涌欲呕,美丽的紫眸蒙上一层潋滟水光,
“贱货,你听着,朕跟你那个奸夫不同,他常年任宫廷禁卫,不曾上过前线,除了拿你做人质,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打仗,朕新即位,百废待兴,需要休养生息,轻徭薄赋,不愿穷兵黩武,大兴干戈,所以才想以你为筹码,与你父汗议和,”
扶日可汗攻破鹿头关的消息传來,朝臣们分成两派,一派以萧辰的旧部为主,主张萧辰御驾亲征,给扶日一个迎头重击,让他知道现在的北卫,不再是扶日的那个文弱女婿的时代,而是雄主御宇的时代,
萧羽的旧臣投效萧辰后,全都得到重用,这批朝臣,形成了另一派,这些人主要是文官,主张萧辰先与扶日议和,既然有扶日的独生女在手里,那么议和就有优势,不会丧权辱国,如果能够不战屈人,避免战争,就可以减少生灵涂炭,节省战争开支,利在百姓,功在社稷,
萧辰经过再三权衡,比较倾向于文臣们的意见,他虽然极善用兵,但到底不是战争狂,刚刚即位的他,是很想休养生息,富国养民,
萧辰上马能战,但是下马能不能治,对他是一个挑战,所以,登基后的他,恐怕更看重的是文臣们的建言,而不是跟随自己征战多年的将领们的意见,
临朝三年的她,对于萧辰目前的困境,看得无比清楚,如果让她站在萧辰的立场,她也会建议他议和,正因为萧辰长于军旅,所以他的议和是居高临下的,是不会被对方要挟的,一旦对方提出无理条件,他是那种随时可以御驾亲征的马上天子,
刚经历兵灾的北卫,如果再次陷入浩大的战争,对国力民力都是极大损失,
看出萧辰有心议和,她当然极力想要挑起萧辰的战争欲望,于是,她被勒住的喉咙里发出激烈的呜呜声,表明有话要说,
他放松了她,冷冽的黑眸逼视着她,等她说话,
她强抑住被他有力的大手卡住喉咙引起的呕吐感,慢慢地开口:“对于我來说,父汗是一个雄才大略的帝王,比他是一个挚爱女儿的慈父,更重要,所以,那日你放走我的胡力郭时,我就已经叫哈吉带话给父汗,让父汗不要管我的死活,如果能助父汗得天下,我死又何惜,所以,你休想以我为筹码,迫我父汗议和,”
他久久凝视着她,眼底翻卷着无比复杂的强烈情绪,眼前这个女人,给他带來太强烈的冲击,强烈到分辨不清,到底是钦佩、憎恶、还是无法理喻,
对于这个女人來说,她的父亲为了得天下不管她的死活,倒反而更让她崇敬和骄傲,如果他是一个挚爱女儿,为了女儿放弃天下的父亲,她是不是反而会鄙视他,反而不会感到幸福,
这是一个怎样可怕又怎样让人惊叹的女人啊,
就算是他这样久经沙场、杀人如麻的冷硬男子,也对她不得不刮目相看,
末了,他控制住涌荡在心底的复杂情绪,寒铁般的眸子充满了坚冷与刚毅,“如果你父汗真的不管你的死活,朕就斩你的头祭旗,然后御驾亲征,”
“我的头就在这里啊,你随时可以來斩,”她妩媚地斜挑眉目,绽放一脸桀骜不羁的邪魅笑容,
“杀你之前,朕必须要搞清楚一件事,”他深沉的眸子里,迸射出锋利的寒芒,一瞬不瞬盯牢了她,
这个疑问,在他心底深藏得太久了,这个女人,到底有过怎样的经历,怎样的爱与恨,让她如此执拗,如此疯狂,如此刚强,如此,令他难忘,
她静静地注视他,消瘦让她本來就比中原女子深邃的眼窝,更加深陷下去,如两汪幽幽的紫色深潭,寒波渺渺,深不见底,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恨你,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