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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无言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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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清的月色消融在白炽灯泡温暖的光中,白柯重重地将身子靠在隔板上,脚上的球鞋在湿滑的地板上蹭了两下,垃圾桶被踢翻在一旁,成团的废纸滚了出来。这个时候的他已经没有精力去思考自己此刻的腌臜与污浊,他只是觉得空洞,就好像突然被人切断了所有的神经线。

“觉得没有办法接受吗?”胡红莲喃喃道,像是在对着白柯低语,又似乎只是在陈述着自己的心情,它漂浮在半空中,目光从换气的百叶扇中投出去,黑夜中的长章闪着斑斓的光,仿佛被打乱的调色盘。

白柯自嘲地笑了两声,抬起双手将自己的头发揉得一团糟,他的手指穿过眼帘,在视野中形成一道厚厚的屏障,“你也知道自己讲了多么荒唐的事情吗,如果你现在说你刚刚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或许我还可以接受。”

胡红莲没有理会这个自欺欺人的办法,它缓缓地开口,“其实或许我应该早一点告诉你的,钱万山那件事情之后我就忘掉了太多太多……其实当时我已经是孤注一掷了,所以我在发现杨毅昭手中那个所谓的‘金玉麒’不是我要找的魂魄的时候,我是一心求死的。但是现在呢?”胡红莲笑了起来,清越的笑声中带着苦涩和茫然,“我现在连求死的原因都忘记了,又怎么可能会有赴死的勇气呢?”

白柯看着黑暗中自己的手掌,他沉默着,一言不发。

“怎么样?你现在应该觉得自己的命运不是最荒唐了的吧?”胡红莲抬起它的尖嘴,眼神颤抖地看着白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是总想知道为什么吗?总想着今日的所作所为究竟能在明日换来何等的光景,那如果这一切都没有答案呢?又或者这个答案只是飘渺虚无的过往。你还会继续追逐下去吗?”

胡红莲突然将脸凑了过来,鼻子下的胡须在白柯的鼻子上抖动,白柯第一次在胡红莲的身上感觉到它的体温,还有那种深沉的无奈和愤恨。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在的黑暗中突然亮了起来,那种亮光使胡红莲身上的橘红色变得暗淡,一如它被无名左右的命运和未知的前程,“你会追逐下去吗?你会为了什么追逐下去呢?是为了求得令人心安的答案?还是继续为了明日的光景和回报?”

“错了!”胡红莲的语气变得嘲讽起来,那双眼睛颤抖得更加厉害了,白柯不知道狐狸或者灵体有没有泪水这样的东西,又或者眼泪这种太过庸俗的意象早就被胡红莲心中翻涌的悲伤给淹没了,“你全错了!世上怎么可能所有的事情都是有缘由和结果的呢!?我们的所做不过碌碌,而且永远只是那种会让自己悔恨的碌碌!”

白柯的手掌颤抖着按在胡红莲的背上,虚无的柔软和温度,又或者切实到让他感觉难以接收。白柯突然觉得自己其实一点都不了解这只慵懒的狐狸,不光看不透它的过去,也猜不穿它的心情,他原本以为自己是天底下第一的蠢蛋,只有自己被命运无情地戏弄着,只有自己不知疲倦地奔跑,终有一日尸骨在烈日的烧灼和风尘的侵蚀中化为齑粉。但是此刻胡红莲奋力地控诉着,控诉着它身上所有的滑稽和不公。

白柯第一次明白,原来所谓的命运和前程大抵就是这样的,你常常得不到回报,也常常找不到前进的理由,你觉得自己不过是被茫茫的洪流驱赶着向前奔涌的一滴水珠。

“但是……你觉得我能停下吗?你觉得我为什么不停下呢?我的命运比你漫长千百倍,这就意味着我要比你多承受千百倍的痛苦与迷茫。”胡红莲的声音突然变得咬牙切齿起来,“可是我仍旧不愿意停下。那个时候,李景东的令术穿过我的灵体的时候,我心中的火几乎要将我由内而外地焚毁。那个时候我就开始想……我是宁愿在痛苦和迷茫中徘徊到倒下的,我绝不愿意就这样让自己被自己烧死。”

年少的时候人都乘着名为执着的快马,只希望自己能够跑得更快一些,能够离那不甘心的火更远一些。但是当你奔跑得越来越快,快到风和时间都再也追不上你的步伐时,你猛然发现自己的身后巨火燎原。这个时候你已经不能停下了,否则你的生命就会彻底被不甘化为遗憾的灰烬。

可是生命……不是生来就应该全力奔跑的吗?

“你可以觉得我很可笑,也可以认为我欺骗了你,我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另一场荒唐的闹剧。”胡红莲抬起了自己三条尾巴,丰满的毛发纤毫毕现,“但是我不会停止的,而且我……不会给你停止的权力,因为我需要你的帮助。”

胡红莲轻轻地喘着气,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疲劳,“你也可以试着说说看,也可以冲我发发牢骚,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发完之后我们之后还得去找那个叫沈良的人。”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白柯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说真的,不算是什么高明的解释。我原本以为你活了这么多年应该会更豁达一些,没有想到会沉沦进那种名为‘执着’和‘不甘’的漩涡中。”

“所谓的高明,其实只不过是逃避或者另一种形式的愚蠢吧?”胡红莲抖了抖自己的身子,“你还想说什么?”

白柯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慢慢地站直了身体,“郑泽。他认识你还是你认识他?”

胡红莲讥讽地笑了起来,“你还是那么执着于答案吗?要是万一命运没有给你安排所谓的答案和理由你该怎么办?”

“有的时候答案这种东西……我不介意自己创造。”白柯点了点头。

“愚蠢的执着。”胡红莲吐了一口气,将自己的脸别了过去,“那个叫郑泽的人身上,有种我很熟悉的气味,虽然这种感觉让我觉得亲近,却又使我本能地感觉危险。”

“感觉危险?你之前也说过几个人给你的感觉很危险,比如李景东,王以何,还有……王嫣。”说起王嫣的时候白柯的声音明显地抖了一抖,他已经竭尽全力让自己不要再去思考这个女孩的事情了。昨天雨夜中她说的话让自己有种莫名奇妙的失落感,“让你感觉危险的人……是不是都是那些十大世家的?之前李晋陵和我说过,十大世家的令师内景和常人不太一样。”

胡红莲斜了白柯一眼,它听出了白柯的停顿,不过现在并不是八卦个人情感生活的时候,它默默地点了点头,“是的,不过当时说的危险其实是想要你主动规避他们,因为我不想惹太多的麻烦,十大世家中还是有不少人知道我的存在的,就像王以何,不过他似乎还不知道我的真正身份……我不告诉你的原因也是想让我们的行动隐蔽得更加自然,但是我没有想到你自己就会惹上一堆麻烦,现在很多事情也不得不和你说了。”

“那你的意思是,那个叫郑泽的人应该是十大世家的?”白柯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我记得李晋陵告诉过我,‘丁李吴夏黄陈苏魏董王’,这里面的人可没有姓郑的啊。”

“不对,郑泽给我的熟悉感和危险感不是那种十大世家的危险感,那种感觉……和我身上的力量很像。”

“和你很像?”白柯的瞳孔猛地放大,“你的意思是……他也来自……彼方?所以他那个时候要打开的‘门’,其实就是通往彼方的门?”

胡红莲沉默了,这个猜测虽然并非完全不可能,但终归还是过于大胆了,更何况如果郑泽真的是来自于彼方的话,为什么那个时候他要执着于打开“门”呢,明明应该有更合适的方法才对。胡红莲最后摇了摇头,“有这样的可能性,但是我不敢肯定,如果他真是来自彼方的话,他根本没有必要用那种仪式去开门,对于我来说,开门的方法很简单,只是进去之后我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

胡红莲没有说出来的是,其实之前它已经在“借用”白柯的身体的时候穿梭过一次彼方和现世的缝隙了,不过这件事情似乎并不是很重要,也不急于在一时解释。

“难道是因为那个‘御魂六相术’?”白柯皱起了眉头,“但是王以何之前也和我提过御魂六相术这东西,显然应该不是很特殊的修炼法门才对?”

“‘御魂六相术’?不,不是的,虽然御魂六相术确实是一门很高等的法门,但那也只是相对于现世来说的,其实御魂六相术就是从彼方流传过来的操控以太的方法,不过你只能操控‘以太之阴’罢了?”胡红莲否定了白柯的猜测。

“从彼方过来的?可是按照王以何的说法,这御魂六相术应该是庞释俭特有的法门才对啊,难道……难道庞释俭也是从彼方过来的人吗?”白柯觉得自己的脑袋越来越乱,得到的信息越多整合度就越差,他原本抓住的一点逻辑关系此刻也都完全消去了。

“不,先生并不是彼方的人,先生是现世的人,不过他和彼方确实是有一些联系。而且其实上彼方的生命到达这里来的话根本没有办法正常存在,否则我也没有必要被困在这小小的连中令中了。你们不是常说‘魂归彼方’,魂魄作为以太的一种,其实是会在现世的‘精神’和‘意识’属性完全清楚干净之后流向彼方了,也就是你们所谓的‘消除执念’,但是再强的执念都不可能代替**,没有**的魂魄是不可能在现世自由活动的。”

“那……庞释俭和彼方的关系?”白柯想起了平河郊区的那道所谓“墅宇金玉锁”和那个奇怪的女人,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构造出了一种微妙的联系。

“这一点……我真的不能够告诉你,如果有一天你能够自己找到答案的话我不会怪你的,但是这件事情关乎我族的信誉,我不能吐露。”胡红莲慢慢地说道。

白柯并非是情商下线的笨蛋,他听明白了胡红莲这句话的意义,他在鼓励自己去寻找这个秘密。这就说明自己了解这件事情对它是有好处的,而且竟然他说了“不会怪你”,想必就会在适当的时候向自己提供帮助。白柯默默记下了这件事情,这也许会成为很多疑团的突破口。

“所以郑泽的全部本事都是因为他修炼了御魂六相术?”白柯将话题重新绕了回去,郑泽昨天在那个砂石仓库中的表现不可谓不惊艳,信手拈来的画龙和出箭,而且竟然可以直接用魂魄来凝聚令,这显然比李晋陵点睛术的出神入化还有高明。

“嗯,差不多可以这么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郑泽的御魂六相术还没有修炼到极致,他现在仍然需要借助特殊的符号和纹路来召唤力量。”胡红莲随手向上抬了抬爪子,一团橘红色的火焰凭空出来。它再一挥动,火焰的颜色由红转青,最后变成一团虹色的光雾,“如果能够做到这样子的话,大概才算得上是御魂六相术有成。”

白柯点了点头,最起码在令术的修行这方面胡红莲一直没有框自己,它提供给自己的所有的法门都是最为高级。现在不过半个月的时间,白柯已经感觉自己的令术造诣和之前不可同日而语,虽然有的时候力量未必可以决定一下,但是适当增强自己手中的筹码也能让自己变得更有底气。

“不过现在郑泽的魂魄已经彻底烟灭了,就算是我们想要得到更多的线索也没有办法了。”白柯叹了一口气,“我记得他在自毁魂魄之前对我说,他会比我快的?而且还叫我为‘狐红选择的人’,他这句话的意思是还有其他和你类似的灵体存在?”

白柯突然被自己这个推理吓了一跳,胡红莲的眼帘垂了下来,藏在阴翳之中的双眼变得十分锐利。不得不承认,白柯这个说辞的说服力很高,如果真的如他所说的话,郑泽确实有可能认识另外的情况和自己类似的灵体,那么自己是不是也能够从他的身上找到突破口呢?也许那正是自己苦苦寻找的那一切?

“你说,郑泽已经死了?”胡红莲对于这个结果显然是不大满意的。

“**可能还活着,不过灵魂是彻底崩碎了,他自己杀掉了自己,就算凭着,当时在场的几个人也不可能将他留下。”白柯也觉得这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好不容易琢磨出来的线索却在这个时候断掉了。

“崩碎自己的魂魄?”胡红莲皱了皱眉头,语气变得有些诡异起来,“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有件事情你可能不太清楚,魂魄中有一个东西,叫做‘元主’,它相当于是魂魄的中枢,只要元主没有被破坏掉,那个魂魄就不算是真正死亡!”

白柯的眼神也变得锋利起来,“所以你的意思是,很有可能郑泽的魂魄还没有死?”

胡红莲沉吟了一会儿,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很有这个可能,而且从之前他和他手下的那些黑龙来看,他们对于‘**’似乎并不是那么执着,很有可能那个男人也只是他选择的寄居地之一。如果是这样子的话,他的身份就变得更加奇怪了,不过相应的,我们见到他的概率也变得更大了。”胡红莲摇了摇自己的尾巴,虽然确实暂时没有办法给郑泽一个定性的描述,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来自彼方还是特殊的孤魂野鬼。不过对于胡红莲来说,只要有一个方向就足够了。

“还有,廖犁书……是个什么情况?”白柯想起了那个黝黑的少年,通灵师和通灵术到底是怎眼的一种存在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是一团雾水。

“那种人的魂魄对于其他魂魄的沟通和同化能力很强,我以前倒是也有见过那样的人,如果他们成为令师的话他们甚至可以从别人的内景中借到力量。”胡红莲正色,但是随即却又苦恼起来,“但是那什么通灵师和通灵术我就一点都不清楚了。”

“对了。”白柯突然想起了下午他和廖犁书之间的谈话,“我记得廖犁书和我说过,他的通灵术其实都是那个叫郑泽的人教给他的。但是这样一来问题又来了,之前郑泽找廖犁书显然是为了借助他通灵师的力量,但是为什么掌握着具体法门的人是他呢?”

“通灵师?郑泽?”胡红莲觉得这其中似乎有些令人玩味的关系,“也许郑泽本身没有办法修炼通灵术所以才找上廖犁书的?等等,这根本不是问题的重点,那个郑泽到底是从哪里得到这种所谓的通灵术的?”

白柯突然冷冷地笑了起来,“我想这也不是重点,如果郑泽的目的要达成一定需要通灵师的话,那么我们只要比他还快找到通灵师就行了。”

胡红莲明白了白柯的意思,也轻轻地笑了起来,“那个叫做廖犁书的人……应该是我们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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