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拾人牙慧
韩少军被送出夜王时，天已经亮了，时间是五点一刻，他一分钟都没有耽搁，马上打电话找黄琅书记。打了一圈的电话，没有找到人，最后只能将电话打到了书记秘书田仲秋那儿。
对方问明事情后，也很着急，答应马上去找书记。
田秘书联系了司机老黄，让他开车去东方花苑门口接人，自己则直接打的过去。黄书记在东方花苑的“金屋”，只有田秘书清楚，里面的东西也是他帮着打理的。
后来书记公子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件事，也知道了自家老子去那里的规律，直接找上田秘书要了一把钥匙，在自家老头子不去的时候，带人去那边鬼混。
当田秘书走进黄书记那大得过分的卧室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超豪华的大床上，全身赤裸的梅玖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跨坐在同样赤裸的黄书记身上，神经质地不停动着，黄书记双目紧闭，一动也不动。
田秘书愣了一下，正准备上前查看一下两人的情况，身后响起了连续的快门压动声。一大群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有人拿床单将床上的人一包，直接往门外抬。
还有七、八个直接就在房间里找了起来，很快拿着一瓶药和一盒磁带离开。
田秘书思绪混乱地跟到了医院，半个小时后，医生的结论出来了：服药过度，马上风。
1996年10月1日，国庆节的上午八点半。
W市委常委会议第一次在节假日里召开，市委副书记，市政法委书黄琅因病缺席。会议上，市长丁朝晖第一次态度强硬地表示，要对全市的治安情况进行整顿，要严查彻查市里以往悬而未决的治安案件。
一时之间，市委会议室里风云激荡，马上就有人提起了昨夜驻军的违规行动，各位常委开始了激烈的争论。
这些事情，苏沧月都不知道。昨晚回来得晚，加上做了半夜的梦，她睡过头了。她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睁开眼睛后，发现自己神清目明，精神很好。一骨碌爬起来，跑到客厅里接电话。
“喂。”
“是我。”蓝玉的声音响起，好像还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吧？”
苏沧月笑着说：“除了大早上被人吵醒让人很不高兴，其他都好！”
蓝玉默了默，轻声说：“你看一下，现在都几点了？”
苏沧月抬头，看到墙壁上的钟，时针指着12这里，吓了一跳：“啊，已经这么晚了？糟糕！我两点钟和人约好去看电影的，要来不及了！你有事么？没事我挂了啊！”
烟雾缭绕的会议室里，几个参加了昨夜行动的队员全看了过来，表情一个比一个古怪。
苏老板昨晚在夜王里一舞，H翻了全场，他们一直以为是一个成年人，现在听到这么阳光开朗还带着点童音的声音，绝对是一个少年，还有可能未成年。
这些家伙，把女声当成童声了。
蓝玉本来没准备打这个电话，但今早在东方花苑里的发现，让他不得不这么做。夜王里的梅玖疯了，黄琅马上风后，身体却一直保持着兴奋。医院方面说他服药过度，但这也太违反常规了。
那有中风的病人，那玩意儿却一直软不下来的？
方烨第一时间怀疑是她下的手，所以才有今天的这通电话。
苏沧月的反应很正常，完全一副中学生开心过假期的表现。
蓝玉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给了方烨一个眼神，笑着说：“没事。就是最近事情有些多，外面有些乱，你自己注意些。”
“我知道了。没事我挂了啊！”
苏沧月准备挂掉电话的时候，听到那边有人喊了声“等等”，然后方烨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小苏，你吃过午饭没有？”
“没有。怎么了，方大队长准备请我吃饭么？”苏沧月笑着问。
“是，小苏肯赏光么？”方烨不等她回答，又补充说：“本来这顿饭应该由小蓝请你，但他昨天已经露过脸了，不方便。到了今天晚上，估计连我也藏不住了，所以，中午如果不请你吃饭，接下可能就没机会了。”
“呵呵，既然方大队长这么客气，那就一起吃午饭吧。电影院边上的广式茶餐厅，你先过去，我十五分钟后到。”
苏沧月放下电话，想了想，觉得昨夜的事情做得很隐秘，不会让人发现，放心地换上衣服，背着包出门。
从钟楼小区到电影院，骑车只要五分钟。苏沧月先到电影院买了两张情侣包厢的电影票，将其中一张票送到附近街心公园的石像缝里，转身去了茶餐厅。
一走进大门，她就看到方烨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坐在那边等，看起来很斯文。
见到她进来，方烨笑着迎了过来：“我订了包厢点好了东西，吃过后你就去看电影，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哈哈，你这是在报复么？”苏沧月半真半假地说：“上次吃宵夜没让你点东西，这次你也把东西点好了等我，是怕我吃太多，吃穷你吧？”
她说话时，语气自然，还皱了下鼻子，一副天真少女的样子，好像昨夜那个夜之精灵根本不是她一样。
方烨的眼神闪了闪，配合地说：“是啊，我们现在经费很紧张，要是吃光了，回头大家就要过苦日子了，小苏你多体谅吧！”
说话间，两人进了包厢，桌上果然摆好了东西，煲仔饭、靓汤，一壶花茶，一盘水果，还有一个素菜一个海鲜。
方烨招呼苏沧月坐下，她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速度还不慢。
方烨谨守食不语的良好教养，喝着花茶，偶尔吃一块水果，等苏沧月将饭、菜汤一扫而空，殷勤地递上了纸巾。
“谢谢。”
苏沧月接过纸巾随意擦了一下嘴巴，开门见山地说：“想问什么就说吧，看在这么好吃的午饭份上，我有问必答。”
“昨晚为什么临时改变计划？”方烨端着茶杯问：“你那样做，让我们很被动。现在地方上的势力凶猛反扑，如果无法采取强有力的措施，只怕无法将这些人一网打尽了。”
“我记得大老板昨夜分给我的任务是：设法在夜王引起轰动。”苏沧月挑了下眉问：“我做到了吧？”
方烨点头，想要再说些什么，被苏沧月打断了。
她特无辜地一摊手：“具体做到什么程度，你们又没提出来，我这不是怕任务无法完成，才努力了一把吗？难道说昨夜的效果不够好？”
方烨被噎了一下，心头火起：“就是效果太好了才出问题！你昨晚的表演真是太TMD好了，才让小蓝不得不以纨绔的嘴脸出去和人扯皮！你知道这事要是传回去，会给他带来什么影响？”
“什么影响？他爸爸打他屁股？”
“你……”方烨很想将蓝玉的身份抖出来，但还是忍了下来，气呼呼地掏烟点上，狠狠抽了一口。
苏沧月提起茶壶，悠然自得地倒了一杯茶，捧到鼻子底下陶醉地闻了一下：“好香！是玫瑰花茶？”
方烨见她毫不在意的样子，眼神阴狠下来：“黄经纬是怎么回事？”
“他是瘾君子，出一点状况又不奇怪。”苏沧月推了个干净。
“东方花苑3号楼里的事，谁做的？”
“什么3号楼？东方花苑是我们市里最高档的住宅区，一直想去见识，却一直没有机会。难道方队在那边有房子？不会是受贿搞到的吧？”她开始装傻。
方烨忍了又忍：“好！既然你都不知道，那就不说这些了。就你昨夜弄出的意外状况，造成了现在的局面，事情一旦失败，后果严重，你说要怎么办吧？”
“方队，你这是在吓唬我小老百姓么？昨天晚上的事，是那个苏老板搞的！我昨夜在家里安稳地睡觉，跟我有什么关系？”
见她开始耍赖，方烨无语了。
苏沧月小心地喝了一口茶，抬眼看着他问：“官二代不懂事，在下面和人闹了点别扭，最后却牵扯出有保护伞的地方黑恶势力。正好在此处公干的公安部诸人联合地方行政部门，一举摧毁了这个黑恶势力。这样的事情，谁能说什么？”
方烨压着火气解释：“昨天的事情闹得太大，只怕有些人和东西被他们转移了，无法彻底清查，到时候会有漏网之鱼。还有，为了造成有利局面，这次办案时用的手段过了，会让人抓小辫子的！唉，跟你说，你也不懂。”
“没错，我是不懂。”苏沧月严肃起来：“但我知道在当下的社会体制下，只要代表政府的执法机构愿意全力出击，还没有哪个黑恶势力能抗衡。我知道我们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还知道有一种手段，叫做心理战。”
方烨沉默了一会，轻声说：“有些事情，不是你看到的这么简单，涉及到了更深层面的东西。”
地方黑恶势力，在这个改革开放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还没有哪个地方爆发过这样严重的案例。也不是说其它地方就没有这种事了，都很干净，而是谁也不敢先掀开这个盖子。
蓝斯启是江南省常务副省长，蓝家很多人脉也在这边。如果就这么将案子捅上去，成了全国范围内黑恶势力第一案，对蓝家所代表的势力会有什么影响，很难说。
苏沧月笑了：“我了解。但你不会告诉我，那个更深层面的东西，它就在W市这个小地方呆着吧？”
方烨震惊地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是说，W市一个县级市，在整盘棋中所占的位置太少了吗？她哪来这么厉害的大局观？这可是连自己都没想到的事！
他很快想到了一个可能：难怪自己提出要来见她，小蓝一句话也没说，他早就想到这一点了吧？
不对啊，小蓝能想到这种深层面的东西不稀奇，因为他从小就接触这些，可她为什么也知道？难道说，小蓝早就跟她通过气了？
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方烨平复了一下心绪，认真地问：“小苏，如果你是我，接下来你会怎么做？”
苏沧月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见到他困惑的表情，低头回想了一下前世曾听到过的，那媲美经典警匪电视剧的张伟案，引用了当时一位领导说过的话。
“我们国家是老百姓的国家，政府是人民政府，对于危害人民群众的地方流氓恶势力，要做到除恶务尽，绝不容情！对于纵容恶势力滋生的毒瘤，要彻底割除，清理干净。对于那些被病毒感染的周边组织，要秉着治病救人，小惩大戒的原则，挽救一个是一个。”
方烨听到这么耳熟的话，当场愣住了：这种说话时分三段式进行的方式，正是最高首长爱用的腔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