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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一点一点走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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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一点一点走上路

花家老爷的小水潭里,那条喜好吃花瓣的鲤鱼儿突然焦躁不安,花家老爷接连丢下的几串花瓣,鲤鱼儿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绕着水潭逛了一圈又是一圈。

花家老爷又惊又喜,隐隐透着些兴奋,很快鲤鱼儿在水潭底渐渐没了动静,再出现时,也终于恢复了平日里懒得动弹的模样,只有花家老爷注意到只是叼起自己递下的花瓣时,鲤鱼儿另一只鱼眼好似没了神采。

恰在此时,殷槐闯来此地。

殷槐恰巧看见花家老爷脸上没有褪去的兴奋,也恰巧看见了那只不知怎的瞎了只眼的鲤鱼儿跳出水面,一跃跃到花家老爷手里捧着的青瓷鱼缸里。

少年终究还是那个不喜欢管闲事的少年,压住心理的惊叹和惊讶,少年望着花家老爷,他到此处是想问些问题,可不知从哪里开口。

花家老爷看上去心情极好,一直笑着,即便被少年有些不太礼貌地直勾勾地盯着,花家老爷也没有厌烦,老早就换上一身体面的锦袍,花家老爷也有一点富态老爷的样子。

少年来到此处自然是有事情要问,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开口,只得看了老爷一阵后,就乖乖蹲在水潭旁边看水里的倒影和零星飘在水面的花瓣。

花家老爷当然知道少年是有事相求,却不知是何事,刚打算开口一问,却看见少年身后背着的包裹。

“是有什么东西要交给我吗?”

少年想起夏何叮嘱自己的话,点点头。然后翻开包裹,取出里面有些皱褶的信递给花家老爷,花家老爷打开信,从头到尾细细看过一遍,然后抬头看着少年,说道:“夏家将军的字还是那样,藏拙。信里提到的安排你们去临安自然是没有问题的,虽然我无法亲自前往,但是安排几个信得过又有些经验的好手将你们送到临安问题确实是不大的。只是过几日,我家就要举办百花宴了,介时一方面担心人手不够,另一方面我也非常希望贤侄也能留下来观摩一二,就当多涨分见识也是极好的。”

少年本来就打算从了小怜的愿望,如今花家老爷亲自邀请了,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点点头接着又把头垂了下去。

花家老爷笑着,见少年送完信仍不肯离去,终于想到了些什么,拍拍脑袋,装作无意提起之前在饭桌上说到的几大名声在外的世间的世外人。

说起那些世外人的时候,花家老爷也有不同的看法,对于那位顶了大殷半边天的宝儿楼楼主是赞不绝口,对荒原上的夏将军夏何的父亲心生敬意的同时还有一分亲切和熟络在,而对大殷几位镇国大将军则是有些平淡,只是那些世外人中不包括荒原上的皇宫里的那些个供奉,也不包括那座常年风雪冰封的山里来的人。

在末了,也顺便提了些大殷荒原年轻一代的叫得出名号的修行者,还添了一句:当今正是修行小年,没能出现几个顶了天的五境高手,像宝儿楼楼主那样的第四境强者就能扛下大殷修行的半边天,就能看出当世修行之路的坎坷,天地大道的尖酸刻薄。后面的腹诽花家老爷告诉少年不要往心里头去,只当听个老人家说几句不公道的公道话,听听就算。

前边的话说到最后,花家老爷看少年听得认真,主动问起少年:“听说你曾经不愿修行,只爱看些圣贤书,做个惫懒少爷,如今却对修行一事如此上心,莫不是对那圣贤书,对那读书君子厌倦了?”

少年没有说话,不知如何回答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其实还有些不愿欺骗面前这个对自己和小怜都很好的花家老爷。

花家老爷哈哈大笑,仍是主动讲起了修行一事。

“既然你愿意听我这个老头子说的话,我就说道说道,先从修行五境开始说起……”

花家老爷嘴里的修行五境与夏何之前说过的五境几乎相同,只是侧重略有些区别,区别在于夏何说了那些关于第三境花甲以上境界的风光远比下三境来得多得多,而对于下三境,特别是第一境的童稚更是一语带过。也难怪,从未在第一境门槛前停步的天才,怎么会过多在意那个甚至都不算真正修行的尹始,只是对还在门槛外面徘徊的少年有些不友好罢了。

但是花家老爷则不同,对于上两境的花甲和极境,花家老爷所言极少,只说那等修行大能只消不经意地瞧上一眼,若是再有些心意,自己连同身后的花家庄园禁地都得倒塌一半。

沉默的少年望着水面,心里却不平静,此番光景很是令才升起修行之心的少年向往,等到花家老爷说到少年实实在在可以想一想的前三境时,少年又立刻收拢了心神,不敢心猿意马。

花家老爷一边逗弄着鱼缸里的鲤鱼儿,一边引经据典道。

修行如种花,锄草,播种,赏花,赠花,桃李天下分别对应着童稚修身,而立立身,知命命图,花甲道外身,还有五境极境。

从锄草开始,修行之初,以身载道,道无垢,而打小从娘胎里出来,就不得以以身做舟,行于世,有人言,红尘秽秽,沉舟砥砺,不进则退。

修行始初,若是不能将身子骨打磨干净,将大道前行之上不进则退的大舟修修补补,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别说在修行大道上攀缘千万山,游千万里路,就是像寻常人家的安度晚年,子孙满堂都做不到。

童稚推天门,而立三叩首,若是体魄不强,意气不胜,怎么敲得开那扇不知藏匿何处的天门,即便侥幸推开那扇门,也只会在叩首时被天门道府威压碾作尘。

少年心里思忖之前夏何说过的,童稚推天门,重要的就是找到那扇“天门”,说真元所行之路为线,支流汇合主流之结为点,点线连成便是“面”,面即是门。

夏何说到门是什么边略过童稚境,只说推天门就代表入了修行门,此后还有种种,夏何说得神采飞扬,却没有提到“如何”推天门,也没有提到“精粹”真元。

而花家老爷却对如何“精粹”真元所言颇多,他引钓鱼为喻,说所谓修行真元即是以胸口的一团气为饵,而修行者的念则是鱼线,念动,则气动,气动则引潜藏在身体里的真元而动,真元动,则清浊失衡,浊气借真元离散,而清气沉淀修补大舟。这是所以修行者必须经历的,而之后的推天门和种种神通总还是建立在如此繁复的锤炼之上的。

这同样是桎梏人人踏上修行路的第一道门槛。首先是发现气,其次是牵引气,再然后是真元的数量,一重更比一重难,门槛也是一重更比一重高。

天才如夏何,气就在那里,牵气而引真元,运转一身边能牵引出十成十的真元,浊气少,而清气浓,修舟更是事倍功半,至于更天才的地方即是青年洞悉所谓的门是何物,只需想一想便能轻松跨过第一境的门槛,一拳打开那扇天门,天门后更是繁花似锦,道观里青烟袅袅,一副神仙景象。

而沉默的少年则不然,他虽然在揪着那道气很容易,比起那些真正的凡夫俗子连气在何处,气为何样,一概不知,要好,但牵引气却有心无力,而之后的修补大舟更是摸不着边。

虽然听过花家老爷的讲述之后,少年这才发现那个总是自称天才的青年究竟是何等的天才,也真正知道自己面临的是如何巨大的钳制?

少年还是那个少年,沉默地像茅坑里的石头,虽然不善交际,但却有骨子里透出的韧性,若是真的想要做到的事情,少年就是用石头砸,用脚踩也要砸出个窟窿,也要踩出个湛湛青天。这样撞破南墙也不知悔的性子怎么都不讨喜,但是却是个修行的好性子。水磨的功夫到了,总能在那条路上多走几步。

说起来是这个简单道理,但又有几个资质平平的少年耐得住寂寞,数年甚至数十年的功夫磨呀磨,却只是磨出个漏水的小舟,寻不到那扇门,寻到后,见到的也只是少了顶的道观,修修补补。而旁的天才仅几年的游玩心思就将人远远甩在身后,说是不羡慕不气馁是不可能的。

少年或许是因为想得不深,或许是见到的天才实在太过妖孽,妖孽到甚至比都没有比的心思。总之,少年知晓了自己的短处,也就知道了自己努力的方向。而且打心里愿意为那条缥缈无根的水路倾覆自己后半生。

不知是可怜还是可叹。

花家老爷看到少年逐渐认真思忖的神情,暗自叹了口气,总有一天,面对那条走过无数次的断头路的时候,少年也会懊恼也会气馁,然后明白了命运,自甘沉沦,彻底断了修行的心思。

也许百年前的夏将军真真窃取了子孙的福缘,自他以后,夏姓之人不过打到凡尘,从此不得翻身。

花家老爷望着殷槐,愈发同情。

少年眼神很好,很容易就察觉到花家老爷眼中的同情,甚至能看到同情之中隐隐的别的情绪,就有些像是羊角小镇某日闯来一只卖烧饼的矮小胖子,站在二柱子家的包子铺前,说是要留在羊角小镇,开玩笑地同好脾气的二柱子说要抢一抢生意,那时的二柱子只顾得傻笑,没有多说话,眼中同样有类似的东西。

殷槐不明白那样的眼神代表着什么,只知道,那个卖烧饼的矮小胖子没过多久就在镇子里失了踪迹,连通那位貌美的妻子也不见了踪迹。

听那些镇子里成天游荡的浪荡泼皮儿们说是,那不安分的貌美妻子嫌弃矮而丑又没啥志气的胖子,投毒杀了自己的丈夫,然后趁夜色独自跑到荒原上去了。

殷槐没有主动去问二柱子这个故事是真是假,只是那几天,二柱子时常没有来由地去那矮胖汉子卖烧饼的巷子前转悠,然后回来就不住地叹气,而马大娘见二柱子也难得没有生气,只是跟二柱子说,这是好事,这是好事。

那以后,二柱子眼中就从未出现过初见矮胖汉子时的情绪,取而代之的是羡慕和隐隐的向往。

殷槐还是不知道那矮胖汉子究竟是不是真的如镇子其他泼皮说的那样死在家里,然后被丢到羊角小河不见了踪迹,只是少年偶尔想起那个矮胖汉子和那个貌美但温柔的妻子时总是能想到二柱子的羡慕和向往。

也许,故事不是旁人说的那样。

貌美的妻子依旧温柔,矮胖汉子也还在哪里卖着烧饼,烧饼炊香真的成为某座镇子里唯一叫人流口水的香味。

少年再此时再想起二柱子,心中有些想念,但很快又摇了摇头,重新将目光投向继续说起修行一二事。

少年不得其中要领,只有摆在面前的童稚境才让少年有些明了透彻,有恍然大悟之感,而花家老爷再讲深些,关于如何开天门,如何叩首立身,如何栽树明道,少年愈发恍惚,只是跟之前夏何说那些大谈修行小事时的话摆在一起,不得要领,那就记住就好,放在以后再慢慢琢磨。

少年的水磨工夫在羊角小河边磨刀的时日里养得很深。

花家老爷洋洋洒洒说了半个多时辰,少年也端坐着听了半个时辰,只有前半段,少年是认真在听,也在思索,还试图在自己身上验证花家老爷的话。到了后半段,少年就只是听,听到了便好好记住了。

就连之前对少年并不看好的花家老爷见到少年的这般表现,也不由得想着若是少年之后一如既往的认真修行,想必老天爷也会施舍点福缘,叫少年老死时不至于是舟破枉死,兴许能跨过修行路上第一道门槛,见一见天门后的光景,然后含笑死去。

虽说有些说不出的凄凄惨惨戚戚,但能见到天门后的光景对于大多数的修行者而言,已经是莫大的欢喜事。

可若是说少年能在那条死了无数人的修行路上走得再远些,比如在漏风的道观前叩首问道,花家老爷只是在心里笑笑,少年福缘不浅,不然那些个堆在马栏子里的破烂儿从何而来,但也绝对不深,不然那些破烂儿应当是些能让少年走在修行路上更加顺畅的修行法宝法门。

或者说是少年的福缘不深,但是财运很好。

花家老爷感叹地望着少年道谢后离开的身影,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突然,花家老爷将鱼缸里的鲤鱼儿摔到水潭里泄愤,歇斯底里地叫骂道:“你说是不是可惜了,你说是不是可惜了?”

骂了两句,花家老爷又心疼地将鲤鱼儿捞起,放在自己耳边,小心安抚着鲤鱼儿,“不可惜,不可惜,哪里可惜,谁敢可惜,谁又来可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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