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香消魂散(3)
那罩在她脸上的面纱突然滑落了下來。轻飘飘地被呼啸而來的长鞭卷去。那精致而苍白的面孔也在瞬间垂落下來。倒翻下來的长发缓缓倾泻而垂。仿佛失去生命的触须。只剩下一片死亡的苍白。
所有的力气在瞬间被抽干蚀尽。他。巨大的身躯像虚脱般地跌坐了下來。
“王爷。林姑娘。怕是已经死了……”赵绰飞轻声说道。
“救……快点救她。”狂颠的怒吼响彻了王府的上空。
他抱着她。以最快的速度从囚室里奔出來。她的头斜斜地靠在他的胸口。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仿佛那场美好的梦永远地凝固在了她的世界里。是的。她从此可以解脱了。她的魂魄可以自由在飞翔了。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回到子渊哥哥的怀抱了。在爱情面前。生命何其卑微。
慕容飞宇的心一直在颤抖。他的脑子从來沒有这么混乱过來。雪白的裙早已经红得滴血。那醒目的红一直映到他的心里去。
他亲手揭开那血肉和裙布混和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心都快痛麻木了。
“王爷。贱妾來吧~”立在一旁的柔儿实在是看不过去了。她从來沒有看到他如此颠狂。如此慌乱。如此失态过。她知道。再这样僵持下去。林若薰醒來的机会便是减少了几分。
他什么也顾不上了。将头埋在她的怀里。失声嘶吼起來。他像疯子一样舔着她伤口里流出來的血。一点一点地舔干净。然后咽下去。向來素爱干净的他。此时把自己弄脸上全是血污。身上手上全部是鲜血。
柔儿无奈地叹了口气。朝赵绰飞使了一个眼神。赵绰飞心领神会。上前朝着慕容飞雪的后颈处。估着深浅用力劈了下去。
这颠狂了一个多时辰的高大身躯才软软地趴了下去。赵绰飞将他抗着离开。到了另一间房里。
柔儿这才请出了大夫。赶紧给林若薰治伤。
大夫进去之后。很快便出來。向柔儿拱了拱手。“在下已经尽了全力。这恐怕很难……你们有什么要说的话。尽快说吧。”
说完。大夫便是大步走了出去。闻讯赶來的冬梅一听这消息。当场惊得哭了出來。林若薰活着的时候。待她不薄。她念着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就这么死了。心里非常难过。
“别哭了。冬梅。你在这里守着林姑娘。我进一趟宫。求求齐嫔娘娘。看看能不能派一个太医过來。沒事的。你先给她换身衣裳。唉。真是可怜见的……”柔儿说完。便是急急地抽身而去。
慕容飞宇醒來的时候。天色已黑。他瞪大眼睛。后颈处疼痛难忍。
“赵绰飞。赵绰飞……”
下一秒。赵绰飞笔挺地立在他面前。他一巴掌挥过去。“臭小子。长能耐了。竟然敢对本王动手了。”
这巴掌不轻不重。赵绰飞生生地受着。受完后还站得笔直。“王爷。请原谅属下的冒犯。不然的话。林姑娘她性命不保……”
慕容飞宇瞬间醒悟过來。他猛地站起身。朝卧室走过去。
“王爷。”是冬梅带着哭腔的微弱声音。他不耐地挥了挥手。冬梅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王爷。柔儿姑娘去请了太医过來治伤。林姑娘暂时沒有性命之忧。但是。太医说。她暂时不会醒过來”赵绰飞认真地汇报。
她小小的身躯在躺偌大的床铺之上。显得特别娇小。脸色煞白得吓人。精致的美目紧闭着。只有那张小巧的樱唇微张。下唇依然红肿。那显然是用力的紧咬所致。
他心生怜惜。伸手轻轻抚了上去。然而她是沒有任何知觉。仿佛一具已经死去的尸体。看不到任何生气。
她死了吗。她会死吗。他将洁白细软的柔荑紧紧地握在手里。反复地揉搓着。你为什么这么傻呢。那个男人真的那么好。让你拼着命也要往回跑吗。
他将那双冰凉地小手贴在自己的脸上。闭上双眼。往事历历在目。
他想起第一次在校场见到她的时候。她像一头精明而狡猾的小兽。将自己的小脸涂上泥污。怕被别的男人看上。
他想起第一次带她进皇宫。撞到太子妃偷情的场景。她吓得大惊失色。满脸通红。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慌不择路地撞进他的怀里。
他想在月夜下吻得如痴如醉。他热血喷张。她却傻傻的。不知所措。
他想起第一次带她去学骑马。她差点摔死。还挣扎着坦护别人。“王爷。不要杀他们……”
她在他的心里。宛如一朵纯洁而晶莹的百合花。清纯而充满的清香。就像第一次带她出去赴宴的那晚。他看她的第一眼。就深深地烙进了他的心里。
“王爷。贱妾带给林姑娘上药了。”柔儿轻轻行了一礼。她身后的侍女端着御医调治好的伤药。
“把药放在这里吧。我自己來。”他沒有回头。淡淡地说道。
“可是……”柔儿想到。眼前这个男人身份尊贵。从來沒有做过这种伺候别人的活。他又素爱洁净。怕这血痕瘰瘰的身躯会让他难受。
“去吧。”他依然淡淡说道。但这次语气里却是带上不容商量的威严。
柔儿放下药。然后福了又福。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他轻轻地解开她的衣衫。那柔软的丝绸瞬间滑落。原本细白嫩滑的肌肤上面。
被一道道赫人的鞭伤弄得惨不忍睹。他强忍着内心的疼痛。冰凉的玉棒在他手里不停地颤抖着。淡黄色的药膏被玉棒沾上。然后轻轻地涂抹在刚刚结痂的伤口处。药物的刺激引得她一阵阵轻微的痉挛。他停了下來。放下药膏。走到门口。
望着漆黑的夜空。长啸了一声。她痛。她疼。他无法再继续下去了。
回头又吩咐侍女。让柔儿过來帮她涂药膏。他号称是最坚硬的心肠。却是无法再面对一个女人的疼痛。
岭南王府的书室里。慕容飞宇正伏案书写着。手下的字有点不得力。耳朵里却是捕捉着卧室里的动静。
已经十天了。她身上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但却仍然是昏迷不醒。御医说。她是自己不愿意醒來。她自己想要放弃生命。为什么这么傻。连命都不要了。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一直很顽强。顽强地寻找每一次逃跑的机会。
在他的印象中。她不知道逃了多少次了。
一条黑影瞬间从窗子里飘了进來。慕容飞宇皱了皱。“绰飞。你就不知道走大门口吗。”
赵绰飞一怔。他向來跳窗跳习惯了。都忘了有门这一回事了。
“王爷。那活着的两名刺客。要不要交给刑部。”
“有沒有查出來。她跟赵子渊是什么关系。”
“王爷。赵子渊是大宋皇世子。是个文弱的书生。不知何故被派到军队。似乎官阶不大。林姑娘倒是当朝宰相的千金。跟赵子渊从小就订了婚约……”
“那她是不是有预谋地混到俘虏里面的。”
“不是。似乎所有的刺客由一个叫做阴面书生的耍猴人指挥。林姑娘。她如此尊贵的身份。应该不至于会担任如此危险的工作吧。属下问过几名刺客。他们均不认识她。而且。他们似乎并不是听命于赵子渊。而是大宋皇室的枢密机关。直接归皇帝管理……”
“嗯。明白了。你把几名刺客送到刑部去吧。林姑娘的事情暂时不要张扬出去。她的身份最好沒有别人知道。”
赵绰飞行礼告辞。转瞬间。他又从窗子口纵了出去。
慕容飞宇怔了半天。这便听到卧室依稀有声音传出。他心中一动。便快速绕了过來。
暖色的芙容帐内。漆黑如浓绸的秀发上面。是一张精致的俏脸。这张脸日益恢复了红润。浓密的睫毛如同黑色的鸦翅深深遮住了那双盈盈的水眸。小小的樱唇也恢复了柔润光泽。
她似乎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双手紧紧拽住被角。满脸都是惊恐的梦魇。
额角的汗珠滚滚滑落。嘴里含糊不清地呢喃道。“不要。不要过來……”
他将她抱起來。将她额角的汗珠擦去。低沉地唤道。“薰儿……”
喊出这个名字的一瞬间。他自己也呆住了。为什么会是薰儿。而不是他的雪儿。
昏黄的烛光轻轻摇曳着。满帐都是暖色的朦胧。他轻轻抱着她。像抱着一件精致的宝物。睁着眼等待天明。
“薰儿……你要醒过來。”他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日复一日地呼唤着。试图将她从她的世界里唤醒过來。
“薰儿……只要你能醒过來。我便送你走。从此天涯海角。任你离去。”
他的声音带着低低的暗哑。他惊奇地发现她的睫毛在微微颤抖。大颗的泪水从眼角弥漫出來。他一怔。便是兴奋地喊了出來。“薰儿……薰儿……”久违的幸福感。从他心里涌出來。多少年來。至少雪儿离去后。他再也沒有这样被感动过。
那是一个美好的清晨。她睁开了眼睛。淡淡的晨光从窗子外面照射进來。
她支起下巴。喃喃道。“我是死了。还是活着。”
她环顾四周。依然是熟悉的卧室。是的。她沒有死。也沒有逃走。
命中注定。她无法逃脱。正如他曾经说过的。“你永远无法逃出我的掌心。”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响起。她下意识转过头。
依然是那张霸气而精致的面孔。依然是冷酷得拒人千里之外。深邃阴冷的眸子永远让人无法看透。下意识地。她别过脸去。不想再看这张面孔。他是她心里的痛。哪怕是死了。她也不想再看到他。
淡淡的惊喜瞬间凝固在他的俊脸上。他明白了。她不肯原谅他。或者是说。她并不想见他。如果她是清醒着的。肯定不会让他拥抱着睡了一个多月。这长时间努力构建起來的亲密在瞬间崩塌了。
如同一尊石像在门口凝固了。半晌。他便转身离去。
不久。柔儿便飘然而至。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林姑娘醒來了。”
林若薰挣扎着坐起來。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多谢姐姐一直以來的细心照料。我好多了。”
柔儿在她身边坐了。伸手抚着她滑滑的长发。柔声说道。“其实不是我。是王爷一直照顾你。他衣不解带。日夜守护……唉。你不知道王爷的心……”